游羽绕道了鱼缸的背面，鱼缸挡住他，让大厅里的人看不见，人鱼似乎知道他是不想被人看见，转过来趴向他这一面，摆着尾鳍把他的身影挡得更严实，游羽第一次近距离看人鱼，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我好看吗？可爱的人类Omega。”米索的嗓音轻佻又艳丽，让人忍不住想多听。

游羽学过部分兽人的语言，人鱼和羽蛇族群的语言有流通的教材，他都学过，除了蛛腹的语言，这个种族住在悬浮岛上，不喜欢跟任何族□□往，他们的语言不外传，所以他没处学。

因此他能听懂米索的话，他用人鱼语礼貌地回答：“您的鱼尾很漂亮。”

米索惊喜又意外，水里的尾鳍摆得欢快了些，“是会说人鱼语的Omega，你叫什么名字？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叫什么了？”

“我叫池月。”游羽答。

米索的表情瞬间变得暧昧又惊讶，“是你呀，我未婚夫喜欢的人？”

游羽呛了一声，“不不不，你误会了，我跟他没关系。”

“哦，是他单方面喜欢你。”米索一脸了然，“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喜欢我了，我接受你的喜欢。”人鱼冲他抛了个媚眼。

游羽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何时移情别恋，米索打量他的神色，问：“可爱的人类，你刚才夸我的尾巴不是在跟我表白吗？”说着，米索长臂一伸，勾了下游羽的下巴，水里的尾鳍更加飘逸地晃着，像是在勾引。

游羽从米索的话里推测出夸奖尾巴大概跟表白对等，于是无奈笑了，抱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兽人有这个传统，我只是按照人类的习惯客套了一下。”

发现游羽是真的不知道，米索闻言一脸失望，“那你盯着我的尾巴看也没有别的意思喽？不是想和我上床吗？”

游羽听闻过人鱼是很开放的种族，却没想到能这么开放，而且他们不都是Omega么……？

游羽扶额笑了，“不好意思，米索阁下，原谅我的冒犯，而且我已经结婚了。”他举起手晃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米索也抬起手，向他竖起中指，展示指根上硕大的钻戒，“我也有。”

意外被人鱼鄙视了，对方大概不知道自己比出的手势的意义，他委婉解释道：“米索阁下，你这个竖起中指的手势在人类的眼中有着鄙夷的含义。”

米索一脸震惊，收回中指，“好吧，我也冒犯了你。”

游羽笑，“没事。”

人鱼眨眼看着他，“既然不能成为情人，那请做我的朋友吧，在这里真寂寞，甚至没什么人会说人鱼语，除了那个送我过来的人，你还是第一个，说起来，你为什么会说人鱼语？这好像并不是人类的必修课？”

游羽笑，“我对兽人感兴趣，曾有一只羽蛇救过我，所以我学了兽人的语言。”

“羽蛇啊，一个幸运的种族，”米索露出羡慕的表情，他从水缸里探出更多的身体，凑到游羽的身上闻了闻，“怪不得你的身上有羽蛇的气息。”

游羽以为他在客气，解释说：“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也很久没见过那只羽蛇了。”

米索一脸疑惑，嘀咕着，“我怎么可能闻错？”

“你们在聊天？”

游羽循声望去，看见了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的商佐，米索盯着来人，绿色的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鼻翼翕动，嗅着某种属于兽人的浓郁味道。

游羽惊讶看着商佐，“你也会说人鱼的语言？”甚至说得比他还好。

商佐将一杯香槟递给游羽，“任务需要，学了一点。”

感觉到被忽视，米索用尾巴拍了拍鱼缸壁，激起一阵水花，“你们认识？”他傲慢地发问。

商佐向他举杯，嘴唇一张，说出了一句游羽听不懂的话，这是一种游羽完全没听过的语言，他迷茫看着商佐和米索，感觉自己好像被排除在了两人之外。

米索显然能听懂，不仅听懂了还生气地用尾巴拍玻璃，因为眼前这个傲慢的Alpha用蛛腹的语言说：“这是我的Omega，你刚才向他求爱了吗？”

米索也切换了语言，一脸愤愤不平，“你这只该死的羽蛇，我就说这里怎么会有羽蛇的味道！可爱的Omega被你夺走了！”

比起米索的激动，商佐平静得多，他笑，“很高兴能见到同类，请为我保守秘密，我不会干扰你的事情，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告知我，戮力同心。”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向米索致意。

听见商佐说“戮力同心”，米索的面色好了一点。兽人是极其团结的种族，偶尔内斗，但一致对外，这个“外”泛指一切人类，哪怕跟人类合作，兽人也不会背叛兽人。

“戮力同心。”米索也干巴巴回了一句相同的话，表示接受商佐的示好，末了又补上一句，“你的Omega真可爱，他夸我的尾巴好看了。”说着还愉悦地摆尾。

商佐沉默两秒，“他不知道这个习俗。”

米索昂首挺胸，“他现在知道了。”他凑近了看商佐，“他夸过你吗？”

商佐看了游羽一眼，“算夸过吧。”

米索得意洋洋地笑了，“那就是没有直接夸，啊他夸我了。”他炫耀地摆着尾巴，红色的鱼尾在鱼缸里掀起浪，水溅到了地板上。

游羽看见米索忽然凑近商佐，然后商佐看了他一眼，之后米索就莫名兴奋成这样，他一头雾水，插不进商佐跟米索的对话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挪着步子想走，被商佐拽住，“去哪？”

游羽不知道为什么舌头打结，“天、天台抽烟。”

商佐放开他，笑道：“我还有一会儿，你在天台等我，我好了上去找你。”

这下不去天台也得去了，游羽木着点头，将手里的香槟拿给路过的服务员，离开会场往天台走。这种宴会来的人都是带着拉进关系的目的，所以一般天台上都不会有人。

天台清净，繁星漫天，游羽安静走上天台，难得片刻安宁。

他取了跟烟夹在指间，正要点，天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衣服摩擦的响动，紧接着是很细的喘息和吟声，他点烟的动作一顿，大脑还来不及反应，又听见是一阵湿腻的水声。

“我好喜欢你啊，宝贝。”一阵声音顺着水声一起飘了出来，莫名有点熟悉。

这下游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是成年人，大约是哪对情侣在天台上亲热，游羽转身就要走，夜色下，沙哑的嗓音却顺着风飘来，“冉齐，你是狗吗！”

那声线比刚才那道更让游羽熟悉，熟悉得乍然一听，游羽如遭雷击，原地呆立了半晌，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只是相似，结果下一句他听见前面那一道声音说：“裘然，你好……骚啊。”

游羽夹着烟的手在抖，烟从他指间滑落，落在地上。

冉齐管理药研部，当初裘然就是被费杉送去了药研部主管的研究所，冉齐有很多变态的爱好，还有一个情人，这些凌乱的事实浮在游羽的脑海中连成线，让他不敢把中间的细节深想。

他咬着牙，跨出的脚步辗过落地的烟，循着那暧昧声音的方向走过去，终于在偏僻机房背后的角落里看见了两道交叠的身影。

冉齐将裘然抵在墙上，手顺着脊柱的弧度往下不知道伸进了哪里。

“裘然。”游羽愤怒悲哀到极致反倒平静下来，如往常般叫了裘然的名字。

那两人的动作瞬间被摁了暂停键，冉齐率先反应过来，从裘然颈间抬头向他看过来，看清来人的时候，他散漫笑起来，“是你啊，小池月。”

他丝毫没有被打扰的尴尬，只是从裘然身上起身，抽出了手，随着他的动作裘然的身体绷直又放松，他盯着裘然笑了下，缓慢整理自己的衣领和敞开的裤子，然后把遮着裘然眼睛的领带取了下来，系回了自己的脖子上，领结推倒最顶，他又变回那个光鲜亮丽的集团执行官。

只剩下裘然狼狈不堪地靠着墙，满场狼藉等着他来收拾。

冉齐从游羽身边走过，留下一声意味不明地笑，像是挑衅，游羽一把抓住他的领口，一拳挥出去打在冉齐脸上，冉齐生挨了他这一拳没躲，完了看着游羽，把衣领从他手里拽出来，吐掉一口血沫，说：“我是真心的，是他不让我公开的，你们自己聊吧。”

他后退一步，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领，张开手臂满不在乎耸了下肩，在寒冷的夜风里转身离开。

墙边的裘然像是终于回过神，他将自己的裤子理好，拢了下凌乱的外套，转身看向游羽，他舌尖顶了下上颚，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游羽先开口了，“他就是那天你说的那个人？”

“嗯。”裘然点了下头，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着，“是他，我想慢慢告诉你的，没想到会被你撞见。”

“你们……是从七年前开始的吗？”游羽颤抖着问。

裘然叹了口气，他拿着烟的手也有些不稳，“我就是怕你这样想才不敢告诉你，你已经很尽力帮我了，你做了你能做的一切，你当时也控制不了什么，我不能全靠你，我也要自己做些努力。”

游羽深吸一口气，绝望层层叠叠地漫上来，变成风也吹不散的阴影笼罩他。他以为自己起码救过裘然，到头来也是虚幻。

“可是如果你不跟我走，混乱区也会被联盟解放，你还可以跟着裘明哥离开，你们不用分开，你不会连他的墓地都找不到。他让我带你走就是为了让你远离那些事情，可我还是害你陷入了同样的困境，就算需要你自己努力，也不该是这样的努力。”游羽自责得抬不起头，自顾自说着。

裘然努力笑起来，“游羽，混乱区出来的人去了别的地方也只能是继续混乱，带着这个底色去哪都洗不干净，这一点你也清楚吧，集团的人什么时候正眼看过你。我跟着我哥走了也不见得会比现在好，可能在别的地方更加堕落混乱，现在我至少还能有一个家，能读书，还能有一份正当的工作，这些没有你我一个人做不到的。”

游羽摇了摇头，“裘明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能离开混乱区就一定能过得更好，也会给你更好的生活，联盟有好好安排那些混乱区的受害者，如果你没跟我走就好了。”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一口像是挖空了他的心肺，“对不起，裘然，对不起，我害了你……我会努力弥补的，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他的。”

裘然往游羽的方向走过去，“我跟他……各取所需，我也获利了，也不是那么不堪。”他企图辩解。

游羽抬起头看他，“只是各取所需？那你有结束这段关系的自由吗？”

裘然沉默了。

游羽笑得苍白，“你都没有拒绝的自由，哪来的各取所需，不过是被动接受他塞给你的东西罢了。”

“我……”

游羽站直了身体，看着裘然的眼神惨淡，却同时带着明亮的坚韧，“裘然，我们能逃离一次，就能逃离第二次，这一次也一起好不好？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尝试，一直反抗，直到死那一天。”

裘然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捂了下脸，又松开，烟灰在他动作间被抖落，他很浅地笑，“好，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游羽沉默看了裘然片刻，最后缓缓摇头，“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裘然打量他疲惫的神色，点了下头，“好，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嗯。”

裘然裹着身上的皮衣落寞地离开了，走下天台之后他才敢打开自己的通讯，看见不久之前冉齐发给他的消息：聊完了来老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裘然小狗在线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