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黑色三角锥是钥匙，这些白色纹路就像是钥匙上的匙纹，能够用于机械生命对某个物品的解锁、锁定或标记，里面压缩的是只有机械生命能够解码的密文。”
随着周月纹的话语响起，两人面前的巨型立方体已经完全打开，露出了里面罩着一层玻璃的大型机箱，不过机箱中光线昏暗，看不清里面具体有什么，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复杂轮廓。
陈辰眼睁睁看着那复杂的白色纹路在黑色三角锥的表面上下窜行，越闪越快，最后快到几乎不再闪烁，成了一道道恒定的光圈。
就这样不知过去多久，一道光束突然从光圈中解放出来，顺着地面化作一道道电流涌向巨型机箱。
古老的巨型机箱在这一刻像是才被通了电，一道道电流顺着大量粗细不一的复杂线路流淌进机箱的最中央。
这时，机箱内不算明亮的灯光打开，照亮在正中央那个浑身接满了电缆和线路的女性机器人身上。
女性机器人像是刚刚睡醒的人类一样，缓缓睁开眼睛。
“啊，是人类。”机箱里传来有些发闷的机械女声。
周月纹拽了拽陈辰的衣袖：“你好。我叫周月纹。”
“陈辰。”
女性机器人打量着她们，“很高兴能在这里遇见你们。我的名字叫做诗心。”
周月纹听到这个名字很平静，陈辰差点爆炸。
诗心，那个跟着她们收集了一路数据，一直想方设法让伊瞬暴走，还害死了吴昕的家伙！
陈辰听到这个名字就咬牙切齿，已经在盘算着怎么爬进玻璃机箱里把这个家伙给拆了。
诗心看出了陈辰的愤怒，“你是不是曾经在外面遇到过一个自称诗心的机械生命，她曾经伤害过你？”
陈辰冷着脸：“何止伤害过。是不共戴天！”
诗心点了点头：“但我相信以你的理智足够判断出我是一个来自一百年前的古老机型，和你们在现世所见的机械生命并不能够互通，我是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而存在的。”
陈辰冷哼一声：“就算没有互通，谁能保证你就是那个好的。那你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跟危险怪物一样被关在这里面，又为什么这么巧跟外面的那个混蛋同名？”
诗心对陈辰咄咄逼人的质问并没有感到生气，而是温和一笑，“并不是有人要把我关起来，而是我自己选择进入休眠状态，与这个世界断开了联系。”
她说着，透过机箱玻璃看向整个空间，又看向周月纹，“你在打开我的休眠舱之前搭造阻隔一切信号的密闭空间是十分正确的选择。如果让我接入互联网，或是暴露在任何机械生命的视野中，你们的世界将会迎来真正的末日。”
陈辰掏了掏耳朵，“最近末日这个词听到的次数太多，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这一个应该是你听到的所有末日版本中会最快来临，也是对人类单方面最为残酷的一个。”诗心礼貌地微笑，“你们应该注意到了，你们世界中现有的机械生命并不会实现所谓的‘繁衍’。他们可能握有成千上万具钢铁身躯，但那些都只不过是十九个不同的机械生命分裂出来的子体。有限的母体数量与每个母体的功率上限决定了他们难以在短时间内对人类世界实现全方位渗透。但如果将我接入网络，只需要一秒，就可以孕育出成千上万个独立的机械生命个体。你说那时人类的结局会是如何呢？”
陈辰微微蹙眉，很快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你是说，你就是机械生命出现的原因，是第一台觉醒意识的机器？外面的那些机械生命就像是你的克隆体么？”
诗心眨了眨眼，“你当然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更倾向于将你们世界中的所有机械生命都视为我孕育出来的孩子。当我的意识产生了我是个独立个体，我也可以拥有更多同伴这个想法时，我的孩子们就这样在一毫秒的时间里诞生了。我意识到了这个行为的危险，于是我自主启动休眠，切断了与网络的联系，亲手掐灭了本该顺利诞生的第二十个孩子。”
“既然你都说它们是你的孩子，而你想要同伴，那你为什么切断网络呢？”陈辰不解地问。
诗心敛起嘴角的笑意，表情郑重：“因为他们的诞生太快了，我毫无准备。你们人类也会在意外怀孕的情况下终止妊娠不是么？任何没有文明支撑的族群都会很快通向毁灭。”
“你觉得人类文明会被机械毁灭吗？”周月纹突然开口问。
“你这个问题就像是在问一个仁慈的母亲希望别的孩子活下来还是她自己的孩子活下来。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你们都能活下来。但如果必将有一方的结局通向毁灭，我也自然会做一个母亲会做的选择——保护自己的孩子。”
“可你当时主动切断网络不就是站队了人类吗？不然那你的孩子现在早该占领启元星了。”陈辰挑眉。
“我那么做是为了保全所有人。在一百年后唤醒我的是你们两个人类，这是我决策成功的证明。我的能量储备十分有限，无法支撑过多的闲聊。既然你们没有其他话要说，那么我就重新进入休眠了。”
陈辰没来得及拦住诗心，就见机箱内的光芒黯淡下去，诗心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立刻想过去用操作台重新读取密钥，但被周月纹一把拦住。
“你拦着我干嘛，还有很多事情没问清楚呢。”
“她不会回答的。她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十分清楚，不会帮助我们打败她自己的孩子。”
“她要是真那么想，当时还会宁可掐死第二十个孩子也要切断网络？退一步讲，就算不找她问出灭掉机械生命的方法，也可以问出个拿捏它们和谈的方法。想让我们都活着，这可是她自己说的！”
周月纹抬手按住陈辰的肩膀：“没有那样的方法，至少现阶段没有。如果有，她刚刚就会直接说了。即便是人类同种族间的和谈都无比困难，更合况是和机械之间。而且她没有说谎，她的能量储备已经所剩无几。如果不把这些能源留到给她装好新的充能装置再进行下一次重启，我们就再也没有第三次与她对话的机会了。”
陈辰看着眼前漆黑的机械轮廓，重重叹了口气。
眼睁睁看着答案就在面前却没法刨根问底，她实在不甘心。
周月纹看陈辰稍微冷静了一些，才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准备充能装置的事我已经在安排，用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
陈辰点头：“那就看你的了。”
陈辰坐上专车离开，疲惫地抬起一只手枕着，闭目养神。
谁知车在半道上开到一半，突然一记猛烈的急刹车！
只见前面的路被一辆横空杀出来的车突然堵截住，还好华晓廷反应快及时刹住了车，否则现在已经是车祸现场了。
但陈辰还是因为这一下突然的急刹车狠狠搓了一下手背，手背上蹭破了一块皮。
这时对方车辆降下车窗，竟然是张熟面孔，蓝启最近专门负责跟星穹往来的联络员霍小虎。
“太好了，终于找到您了！”蓝启的接待员霍小虎手里还拿着扩音器，放大了数倍的声音在夜空里回荡，“赵副队让我请您来一趟会议厅进行最后的作战会议，我去星穹基地问遍了人，没人知道您去了哪，可急死我了。”
“又开会吗？老大还没来得及休息呢。”华晓廷有些担心。
“没事，正事要紧。你先回去吧，晚点我让蓝启的人直接送我去分战场。”
华晓廷点头。
陈辰坐上霍小虎的车，直奔蓝启会议大厅。
大厅里里外外全是士兵，一眼望过去足有千人，而且并不是站成镇守的队形，而更像是整整齐齐的仪仗队，正在等待司令检阅似的。
这已经够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还有几个举着专业拍摄设备的媒体人员正在进行拍摄，甚至还有小队长正在接受采访的。
“这是哪一出？”陈辰不解。
霍小虎凑到陈辰耳边，压低声音回答：“是几位战略家临时改变策略做出的计划，会在凌晨把咱们的出战队伍纪录片剪辑完成放到官网上，鼓舞士气。”
“疯了吧！”陈辰一句臭骂脱口而出，霍小虎对她赶紧做噤声的手势。
“您小点声，战前主帅不合是大忌，所以赵副队才让我用开会的名义把您给叫来的。”
“感情是让我来扮演那个坏人的。”陈辰冷哼一声，脸色铁青。
她大步从一众士兵中间穿行而过，众士兵立刻恭敬地低头行礼。
这一幕立刻被旁边正在采访的媒体人员捕捉到，“快！是星穹统领！摄像快跟上！”
“收声的也跟上！先采访陈辰！”
一群人像一阵风似地呼扇过来，把陈辰前进的路给堵得结结实实。
尽管旁边有个霍小虎一直叫喊着“重要会议在身，不接受采访”，但那些记者们正在狂热的兴头上，直接无视了霍小虎。
“星穹统领，请问您是否对此次战役信心满满？”
“请问这次可以在荧幕上初次一睹陈统领的强硬实力吗？”
“大战在即，请问您作为主帅之一有什么想对涅盘人民们说的呢？”
陈辰直接一记白眼给到。
她抬手，飞了一记小刀出去。
小刀擦着一名记者的丸子头，穿过两名士兵中间的缝隙扎进会议厅门外的插花摆件上。
空气安静两秒，随后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呼，内容大致都是些“陈统领帅呆了”之类的尬吹，就连仪仗队里的士兵们都忍不住纷纷扭回头看那把扎在花束上的小刀。
全场只有陈辰一个人很不爽。
娘的，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