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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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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浪灼人,劈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火光烈焰里,一个瘦弱的少女正低伏着身子埋头在一排书架里翻找着什么。

眼瞧着火势将要蔓延至身边,她恍然未觉,加快了手下翻找的速度,直到一本墨绿封底的册子出现在眼底,她如获至宝,一把抓过翻了几页,塞在袖口便要转身,却不料头上呼啦一声,顶梁猛然坍塌,不偏不倚横在了前路。

她望着眼前挡路的梁柱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转头四顾,却发现周边早已被火焰包围,只除了她身边方寸之地仍是完好。

她默然垂眼,翻转袖子拿出刚得来的册子,摩挲着封皮上秀丽小楷标注的《伶泷小注》四字,眸中是一闪而逝的惋惜。

火势越来越旺,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与这册子一起葬身火海之时,耳中却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那声音不迟不缓,不急不躁,仿佛闲庭信步,一步步从火光中向她所站之处走来。

一定是幻觉,她捂着口鼻跪伏在地,有那么瞬间的迷惘,据说人之将死,能看到前世的自己,那么她前世是什么样的人呢?

贵人家的小姐?山野的村姑?亦是如此世般,是没入宫廷的罪奴?

少女青涩的眉眼里是一汪死水,仿佛此刻的生死于她无关紧要。

“死了吗?”

有人低语。

就在她晕倒前的最后一刻,耳边忽响起一个漠然的比北风还要冷冽的男声,她吃力的抬起双眼,朦胧中,一个男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男人一袭黑衣光滑如缎,在火光中不染半毫尘烟。

他......遇火竟不燃?

怔怔望着男人身上完好的黑衣,她脑门慕然一痛,如烟花忽绽,恍恍惚惚里,她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少女。

那少女施施然向火光里走去,冲她遥遥招手,她看不清少女的容颜,只闻少女笑语殷殷着唤她:“阿婴,阿婴跟我来……”

少女的身影越来越远,可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阿婴,你忆起我了么?阿婴,阿婴……咯……快来阿婴……”

低矮的石屋里,墙角的床幔下,呓语声声,床上的人儿辗转反侧,似被噩梦所扰,半截长发缠绕着玉颈,额上汗珠淋漓,落在颈下灰白色的枕上,滴滴洇透,在这十二月的冬日里晕染开来。

“不……”

也不知她到底梦到了何样惊恐的事,只闻一声叱喝,她骤然睁眼,似惊魂未定,她撑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气,半晌后,才似从噩梦中醒来般,皱了皱眉,神情不宁的抚了抚胸口,抬头望了眼窗外暗沉的暮色,轻嘘了口气,“又梦魇了啊……”

记不清是第几回做这个梦了,左右睡不着了,她翻身坐起,摸索着下床点了灯火,望着忽明忽灭的细细烛芯,她呆呆的想,虽是罪奴,她终究还是有些自由的,就比如她可以自己住一个屋子,还比如她能夜里燃烛不受约束,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一个人——医女伶泷。

伶泷于她,是恩人亦是师傅,虽然伶泷从未收她为徒,却悉心教授她医术数载,在这后宫之中,宫女的地位是最末等的,更何况她这种没入宫廷的官家罪奴。

她九岁入宫,因有伶泷所授医术傍身,这才磕磕绊绊安然无恙的走到了如今。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皇长子出生,圣上便会大赦天下,而今日距圣上的长子出世,不过数月,许是这次大赦,她也有出宫的机会,毕竟她已二十有余,在这宫里已是老姑娘了。

只是出宫之后,她又能去何处?

父亲没了,家也没了,在这宫里好歹还有个遮蔽之所。

想到这,她又觉得意兴阑珊,不肯再多想下去了,呆坐于床沿一侧屈膝抱着腿,歪着头虚虚望着窗外的夜色。

直闻到远远传来的更鼓声,她才恍然惊觉,已是夜半。

想起第二日还要去给梦贵人问诊,她这才撩了撩眼皮,歪了身子从枕下摸出了一本册子,《伶泷小注》四个字让她眼皮忽闪,又想起那个梦,或者那根本不是梦。

因为若是梦,又如何解释这本书呢?

八年前,伶泷突然从宫中离奇消失,她遍寻与伶泷熟识的医女,所有人都说伶泷离宫了,但她却不信,因为伶泷绝不会与她不告而别。

后来伶泷所居的医女所突遭大火,她偷偷溜进去,本为寻找一丝伶泷留给她的讯息,然而却什么也没寻到,只除了这《伶泷小注》。

也恰是这《伶泷小注》让她切实的记得,那日于大火里救了她的黑衣男人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绝不是她的臆想。

黑衣男人救了她,可她却不知那男人是谁。

而伶泷……

一晃八载,她也未曾寻到关于伶泷的任何蛛丝马迹。

伶泷,你到底在哪里?

是生还是……死……呢?

黯然神伤,她低眉垂眼,《伶泷小注》上,伶泷娟秀的字迹又映入眼帘:“妇人若孕,脉之往来流利,如珠走盘,不思饮食,嗜睡易倦,左显为男,反之为女。”

腾婴闭眼想了想那日无意中摸到的梦贵人的脉象,确如伶泷所说,应是已有孕月余,只梦贵人还不知,不然怎会召她去问诊,不该早早寻了医女去?

宫中的女人凡是有等级的,自然会有医女候着为她们问诊,她虽跟随伶泷习医,到底不是正经医女,更何况她如今还兼着永巷小官,身份卑微低等,若非太后眼疾偶有用到她的地方,怕是这些人看到她也只会叱一声“下贱的奴才”。

这梦贵人之所以召她,也只因太后之故,不过让她走个过场罢了。

她虽明白此间缘由,但梦贵人既已怀了身孕,她仍是要提点一下的,毕竟这极可能是圣上的皇长子。

皇长子出世,圣上才会大赦天下,她出宫与否并无所谓,可阿不不同,随着年岁渐长,阿不必是要出宫了。

想到阿不,腾婴抿了抿唇角,面现忧心之色,终究还是她连累了阿不。

这般想着,她低叹口气,合上册子,缓缓又躺了下来,夜再漫长,白日终归还是会来的。

夜说长也短,她不过才躺了一下下,窗外便渐渐亮了起来。

门扉轻扣,三声过后,有人推开了房门。

迷迷糊糊里,腾婴听到了脸盆轻置桌面之声,有刻意压着的轻缓的脚步在慢慢靠近,接着便是一道低哑的唤声,“阿婴,该起了。”

“淘气,叫阿姐,”腾婴微抬眼,迷蒙着嘟囔了一句。

“好,阿婴姐姐,”来人顺从的应了,夹杂着宠溺的笑。

“好阿不,乖,”半夜才睡,腾婴尚未清醒,只觉着今日的阿不异常的乖顺,这声阿姐唤的她极为舒畅。

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她头一回见着阿不,那个可人儿仰着一双巴巴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甜甜糯糯的叫她阿姐,就这一声阿姐,让她不管不顾的将阿不带回了家。

再然后,阿不唤了她十多年的阿姐,只是如今……

她半眯着眼打量着站在她床前的人,细长的个穿着一身绿色的宫装,如柳条翠绿,只细着长了却不见半分健康之色,苍白又瘦削,这样的阿不,让她既心疼酸涩又愧疚难安,她不敢再看阿不,只得扯了被子又将头埋了进去。

无论阿不如何拉扯,她都如鸵鸟般,就是不肯出来。

阿不无奈,只得斜坐在了她的床头,半似哄骗半似劝说,“好阿姐,莫再生阿不气了好不好嘛?”

“不好,”腾婴窝在被子里瓮声瓮气,“我当初便不让你进宫,你非要跟我进来,你看你如今都变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

阿不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的宫女服,嗯,绿色的,算不上好看,但也不丑。

在这宫里,宫女虽地位低下,但衣裳料子还是不错的,至少比外头那些穷苦人家的好上许多。

“我这有的吃有的穿,还能日日见到阿姐,阿姐做了永巷令,我也不用干那脏活累活,只照顾阿姐,这不极好的嘛。”

阿不抚了抚衣角的褶皱,细长的眉里是真切的笑意。

腾婴不听这话便罢,一听阿不说这话,火气却是不打一处来,一下扯了头上的被子,翻身坐起,气呼呼的指着阿不,怒嗔道:“你这样子,哪里好了,你看你……”

腾婴的指头对着阿不上下点了点,声音微微发颤,“只长个子不长肉,只长个子不长肉……还要吃那药,那药……那药伤身……”

说到这,她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我知道你是因为父亲的托付才随我入的宫,可阿不,你知道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腾婴了,我早已经大好了,我能照顾自己,我不遇大赦不可出宫,可你能啊,你明明有机会离开的……可你偏偏每日在我面前转悠,日日吃那药,非得让我时时惦记着你出宫的事……”

腾婴越说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便往下掉,指着阿不的手也渐渐垂了下去。

阿不见状,忙上前坐了坐揽了她的背,轻拍着哄劝,“阿姐莫哭,你说的都是,是我不好,我知晓你日日惦记我出宫的事,我不该拂了你的意,我不该让你忧心的……”

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阿姐,我听你的,若是有机会,我便出宫去……”

“当真?”腾婴从阿不怀里露出头来,颊边泪滴尤挂着,但眼神里的期待无论如何骗不得人。

“当真,我都听阿姐的……”

阿不低叹口气,见不得面前的人儿露出这般纯然的模样。

他的阿姐,幼时便有些不同,自出生就比寻常人少了一窍,她心思单纯良善又固执倔强,从不生害人之心,亦无法察觉别人害她之心。

这样的人,却偏偏入了这腌臜肮脏,吃人不吐骨头,集全天下最龌龊无耻之人的皇宫。

他焉能放得下心?

便是与从前相比,阿姐心思灵巧了些,可到底不及宫里那些时时刻刻生害人之心的女人啊……

若是没他相护,他的阿姐如何能在这人吃人的皇宫里活下去?

万一哪日那些人想要个替死鬼,他的阿姐便是最好的人选啊……

阿不的声音渐渐消弭于无形,他是得出宫不假,可阿姐也万不可再留在宫中了。

眼下梦贵人的身孕便是阿姐出宫最好的机会。

外头鸡鸣三声,阿不猛然惊醒,念及今日之事,又见腾婴破涕为笑,他不由伸出手指将腾婴眼角的泪滴拭了去,无奈扯了扯唇角,“阿姐,快起身吧,你忘了今日还要去合欢殿问诊?”

合欢殿便是梦贵人的居所。

“啊,是是,”腾婴也想起此事,开始手忙脚乱穿衣。

阿不见状,起了身去为她准备出门要带的药箱。

屋内一时沉寂下来,仿佛从前许多个两人相扶相依的冬日,只闻噼啪噼啪炭火燃爆之声。

阿不忽然恍惚,他想,若是这辈子都能与阿姐这般恬淡度日,他便再不求其他。

“阿不姐姐,阿不姐姐,”然而这样的静谧却并不长久,外头阵阵急促的唤声惊醒了他的美梦。

阿不皱了皱眉头,但他并未回身,只对身后的腾婴道了一句“我去看看”便推门而出。

腾婴不以为意,只顾着拾掇自己。

不过片刻,阿不便回转了来,但神色却难看的很。

腾婴望着阿不面上的不虞,心上生出一丝不妙来,“出了何事?”

“后巷里死了人。”

阿不面色阴冷,连声音都凉了几分,“太后派人来传我们去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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