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十分钟过去了。

红毛小少爷被打得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他不是没有想要喊停，但每次他想要喊停的时候，向北仿佛预卜先知般地抢在他前面说话，说的还是什么：

“我一直觉得这个角度不好发力，特别想要请教请教穆雨辰前辈。”

“您感受一下，觉得怎么样呢？穆雨辰前辈一定做得更好。”

“您可以指点一下吗？我想知道和穆雨辰前辈的差距在哪里。”

红毛小少爷疼得简直想要破口大骂，去他妈的指点！去他妈的差距！

他想要说话，却几乎是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痛苦地承受着。红毛小少爷听着向北一口一个穆雨辰，凶狠的力道打在自己身上，他都快对“穆雨辰”这三个字PTSD了！

他有想过向北是在故意捉弄他。可是他每每看向向北的时候，人家脸上总是挂着异常诚恳的表情，那探寻的目光活脱脱就是一个好学生。

他恨啊啊啊啊！！！

向北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他规规矩矩地朝着红毛小少爷行了个结束比试的礼仪。乖巧由衷地感谢：“非常感谢您的指点，在这场比试中我受益良多。”

听到这句话，红毛又痛又气，怒道：“你他妈知道我是……”

向北抬眼看他，脸上的笑容和方才如出一辙。一看到这笑容，红毛仿佛又感受到拳头落在身上的疼痛感。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抖，红毛默默地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抱紧了自己。

“穆雨辰前辈有您这样的粉丝真是幸运呐！”向北仿佛真心实意地感叹道，“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他说话时笑容依旧，离开的时候，甚至非常礼貌地轻轻带上了门。

随着门缓缓关闭，脑中的二三四北早已按捺不住激动之心。就连平时少言寡语的向四北也说了一长串：“哥好久没看见你打架了！你太帅了！”

对于所有称赞，向北全都一一笑纳，语气是和方才的温和有礼，完全不一样的生动：“当然啦，你们不看看哥是谁。哼，北哥什么都吃，唯独不吃亏！啧，对这种熊孩子，就是不能心慈手软。嘚啵嘚啵个没停，他是豌豆射手吗？”

一句“豌豆射手”让三四北哈哈大笑，就连向二北也忍俊不禁。

岁余年没有任由他们嬉笑太久。现在不是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用拳头解决问题，不仅成不了气候，反而会留下隐患。现代社会由各种框架约束起来，那些规则既是约束，也是天梯。他需要引导向北，一步步地用规则允许的方法，登上月亮。

“小北……”

岁余年一开口，就被向北打断，他双手抱臂，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小五，就你总是没大没小的！什么‘小北’，该叫哥知道吗！”

岁余年：……

虽然尴尬羞耻，岁余年已经可以熟练地切换称呼：“……哥。”

向北眨眨眼，非常满意自得，只觉得自己调|教有方。笑嘻嘻地说：“小五，你是不是又想念叨什么打架伤人不好，容易失了分寸造成大错，还怕哥学坏？”

岁余年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向北得意洋洋的声音。“嘿嘿，哥是那么蠢的人吗？都收着力呢。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肌肉酸痛，缓几天就好啦。他都十五六岁，不算孩子。该感受感受社会的毒打~”

向北这般洋洋得意的小模样，在岁余年看来可爱极了。像是在秋日的阳光下，一条大狗狗摇晃着蓬松的尾巴，眼睛闪闪亮亮。

想rua。

岁余年笑笑，把这些念头都暂时收束起来。尽管如此，他的声音里还是显而易见的轻松与愉悦，“我知道。”

大狗狗眨巴眨巴眼，尾巴暂停了一瞬。

“我知道小北有分寸。”

大狗狗的尾巴再次疯狂摇动起来。

额，不对。

向北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狐疑地眯起眼：“小五，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岁余年非常熟练地说：“哥。”

向北这才满意。

岁余年好笑摇头，“我知道哥有分寸，但是我也能感受到哥的情绪。当时，你的所有反应都是在被情绪的裹挟下进行。我并不是说就应该忍气吞声，而是人不能被情绪所挟持，不能在不受控制的情绪之下作出决定。这样的决定，往往会带来错误。”

向北神色一僵，刚要打哈哈过去，就又听见岁余年说：“如果想爬上去，你必须要学会用理智控制情绪。不然，只会在攀登途中摔下去，粉身碎骨。”岁余年的声音非常郑重——向北，能够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无数陈旧的画面，从向北面前略过。这一次，向北没有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诨。他深吸了口气，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我明白了。谢谢你，小五。”

人，不能沦为情绪的奴隶。

他早该学会的。

向北闭上眼，似乎是在把这条规则往自己的血液里，深深印刻。终于，他再次睁开眼时，是粲然一笑，“你们放心吧，哥一定会带着你们走上地球巅峰！”

接受完教育，向北再次恢复混不吝的模样，嘴硬道：“小五，虽然哥是在情绪之下做出的决定，但……哥的直觉很准的！他肯定不会跟其他人说今天在房间里发生的事！”

这次，轮到岁余年惊诧。他知道庄齐，也就是那个红毛小少爷不会告诉其他人。是因为岁余年对庄齐有所了解。在几年前，岁余年和庄家有一次大的合作。为了在各方面确保合作顺利，他甚至对庄家人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庄齐是庄家的三少爷，是老来子。他上面有一个相差了十岁的大哥，比他大十五岁的大姐。因此，庄家人对庄齐没什么要求，也就养成了庄齐飞扬跋扈，以及……没什么城府的性格。因为这种性格，庄齐其实在外面吃了一些暗亏而不自知。

这也是岁余年当时没有阻止向北的原因之一。

岁余年知道庄齐不会告诉其他人不奇怪，但是仅仅第一次见到庄齐的向北，又是如何知道的呢？“为什么会这么说？”

向北撇撇嘴，“一看那个红毛小少爷，就知道他头脑简单自尊心还贼强。就他那脑子，肯定看不出哥就是想揍他。顾及到姓穆的，以及他自己的脸面，他也肯定不会跟其他人说的。别想那么多啦，哥看人一向很准的！”

曾经向北也提及过自己看人准的事。但直到这时候，岁余年才意识到，这个“准”，究竟有多“准”。

岁余年思绪万千，小孩的这个天赋还可以再挖掘一下。或许，小北身上还潜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天赋。

此时的向北，并不知道岁余年在已经开始计划为他开设多少课程，列出多少必读书目。他还摇晃着尾巴，得意得不得了。浑然不觉，危险将临（误

将开发天赋放入计划表上，岁余年暂时从思绪中抽离出来，继续未完成的教育，“你刚才说的没错。但是，你有没有考虑到，他的家人——”

忽然间，向北的手机响了。

“嘿嘿，小五我知道我知道，咱们等会儿再说嘛。”向北露出逃过一劫的表情，飞快地掏出手机，就连来电人信息都忘记了查看，心情颇为愉悦，“你好，不买房子不请家教不要保险~”

可惜，电话那头并没有感染向北的好心情。

季扶摇几乎是咬牙切齿，“向北，你居然连庄齐都敢打？！快到顶楼办公室！立刻！马上！”除了季扶摇的声音之外，隐约还可以听见一道女声，似乎在说什么痛不痛，还有哪里之类的话语。

“庄、庄齐？”向北打了个激灵，忙道，“我们只是友……”

话还没说话，电话就被挂断。向北默默补完下面的话：“只是友好切磋啊！……等等，顶峰娱乐的老板，好像……姓庄？”

二三四北为向北点蜡。点完蜡之后，又为向北出起了主意。

不过，几乎都不是好主意。

而岁余年只说了八个字：“博取同情，真假参半。”

电话那头的女声，应该是庄家的大小姐，庄欣然。庄欣然虽然宠爱庄齐，但她也不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人。

向北听完这八个字之后，若有所思。

下一刻，他举起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向自己的腹部。

岁余年厉声道：“！！你干什么！”

向北并没有管岁余年的喝止，砸了几下之后他想了想，他又狠劈了一下臂膀。撩起袖子看了一眼，他的皮肤很白，刚才造成的痕迹格外显眼。这样，他才满意地停住手，又把T恤向上卷了一点点，这样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伤痕。

他浑不在意，却故意呲牙咧嘴地说：“嘶，好疼好疼。嘿嘿，别担心，哥这是装可怜呢！唉，早知道我今天就穿长袖了，这样庄齐那小子，就不知道我到底哪儿受伤了。”

向北说得没心没肺。但一股难以言传的滋味，在岁余年的心中蔓延。

时间不多，岁余年还没来得及弄清楚那股滋味，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向北已经到了顶楼办公室。顶楼只有一间办公室，向北匆忙间瞟了眼门牌，上面写着——“总裁办公室：庄牧”。

站在门口前，他没有急着闯进去，而是深呼吸，调整了状态。

他是最称职的替身，是最专业的北哥。仅仅是一个呼吸间，向北身上所有属于向北的特质，完全消失不见。顿时，他变得沉静起来，仿佛一壶清茶。

轻轻地，他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

“是你打了齐齐？”

向北刚进去，庄欣然便先声夺人。

这次，向北没有皮，他低垂着眼眸，斯斯文文地开始表演：“我只是想……”

“抬头。”另外一道冷漠威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完全打乱了向北的计划。

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