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维持了大概五秒钟左右才完全消逝，江逸年闻声看了一眼旧厂区的方向，又回过头来问沈筠：“你刚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之前来的时候，飞船落地从来没发生过事故吗？”
“从来没有，”江逸年摇了摇头，“比特星的磁场特殊，落地之前会有一段缓冲，加上地下城的土地虽然荒凉了，但是软硬度尚可，停留飞船也是安全的，所以我的飞船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在落地的时候出过事。”
“那为什么偏偏这次会出问题？”沈筠疑问。
“我也觉得奇怪，要说是两架飞船冲击力太大也说不过去，落地的时候还差着一段距离，”江逸年说，“还有，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为什么你明明记好了安全带，飞船的舱门也是正常关闭着的，怎么半路降落在了星球表面？照我们刚才的分析，在那个时间，传输仪是不会出现的。”
早些时候沈筠还在想江逸年说的这个问题是否跟他是月神星人有关，经历过除他以外的三个人前后昏厥，而他却没多大事情，甚至他的体力比在洛斯星的时候还要好，沈筠基本可以确定，半路脱离飞船降落到了星球表面，绝对和他是月神星人有关系。
甚至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在沈筠的脑海里。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事情还没解决，飞船启动不了，沈筠的修复能量对其也没有用，那就只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两架飞船都少了零件所以导致修复无法进行，另一个则是他的修复能量受到了干预，整个在地下城的或人或物，都没办法吸收他的能量。
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在星球表面的时候，江逸年能将他释放出来的能量全部吸收，而到了地下城，没办法让容弋还有裴千醒过来。
正当沈筠陷入沉思的时候，旧厂区方向再次爆发巨响，把他拉回了现实。
旁边的江逸年再次看了看巨响传来的方向，这次的声音比刚才维持得更久，江逸年这回看了一眼直接回头跟沈筠说：“过去看看？”
容弋和裴千暂时没醒，飞船也不能启动，更不能确定沈筠刚才的思虑是否正确，既然这样倒不如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好。”沈筠应声，拉起江逸年就要走。
从刚才到现在，两个人的手就没有分开过。
“等一下。”江逸年视线落在沈筠抓着他手腕的手，“你还不放开我？”
江逸年这么一说，沈筠下意识就要松开，不过仅一瞬就再次抓紧：“安全起见。”
不管地下城是不是干预了沈筠的修复能量，但江逸年有吸收成功的前例，说不定他会是个那个特殊的人呢。
“那你这样捏着不舒服吧，”江逸年动了动手腕，手指挤进对方的指缝，把原来尴尬的捏手腕变成了十指相扣，“这样不就舒服多了？”
沈筠：“……”
他认识江逸年这段时间以来，这少爷确实对着他没什么距离感，就像刚才，传输仪把他们送回来的时候，江逸年是直接抱着他的，并且和刚开始去星球表面时一样严丝合缝，所以总会让沈筠有错觉，但是对方偏偏什么也不说，有时看上去他很在意自己，有时又让人觉得他是透过沈筠在在乎别的事物，但不管是哪种行为，都会让沈筠多想。
沈筠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加上等会儿大概率又会看到的几具白骨，心口堵堵的有些难受。
……
那两声巨响都来自旧厂区，狼藉数年的研究所突然坍塌了大半，厚厚的灰墙悉数脱落，夹杂着飞灰走石，整体建筑陷入灰白色的朦胧，一下子找不到进去的入口。
“这要是再塌一次，我俩可太惨了。”江逸年看着眼前的景象微微皱眉。
沈筠：“要不，你先写个遗书？”
“那算了，要走一起走，反正走之前，总还有你记得我。”江少爷突然乐观。
两个人的防护眼镜在他们被传输仪强行传输的时候掉进了看不见的漩涡里成了粉碎，好在是江逸年多的是备用眼镜，重新找出两副到这之前提前戴上了，不然这漫天的尘土能把人呛死。
沈筠原本就不太好的方向感在这时候更明显了，之前好容易顺畅一次的认路在这时候又无效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还是江逸年拉着他七拐八拐进了半扇/裸/露出来的门。
那间存放白骨的实验室不在坍塌的部分里，但是似乎有被震到，进出的铁门只堪堪虚靠在墙上，感觉下一秒就会整扇脱落。
哐当一声重响，吓了沈筠一跳，他转过头看，原来是江逸年一脚把这扇门给踢下来了。
沈筠：“你不怕真塌？”
江逸年：“说了要走一起走。”
“还有……你不疼么？”沈筠低下头，挑起一边眉毛。
早前被这扇门撞青了半边肩膀，可见门是如何的坚硬，江少爷是如何的娇弱，结果现在……反过来了？
江逸年尾音上扬：“我这鞋子是能踢断钢筋的。”
沈筠毫无感情地夸赞：“哦呦，这么厉害。”
无视了江逸年不满的表情，沈筠透过门框往里面看去，那几个玻璃容器由于太高一眼就能看见，左脚刚刚抬起，脚尖点地，他突然有些望而却步。
如果真如他所想这里曾经有人在做月神的身/体/研/究，那在这个实验室里会是怎样残忍的画面，以及受害的仅仅只有这十个月神吗？
没有和江逸年牵住的那只手慢慢握成拳，有些日子没剪的指甲重重地划过手心，疼痛在掌心蔓延开。
“这里还要进去吗？”江逸年察觉到沈筠思绪不宁，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当然。”沈筠点了点头，放松了拳头。
无论如何走到这里了，没有退缩的道理。
现在的这个实验室里的亮度整体比之前要高，原来是半个房顶被掀翻，透了外面的光亮进来，虽然没办法跟星球表面比，但也能看清楚不少了。
哪怕是第二次看，哪怕是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再次看到这十具白骨，依旧让沈筠赶到触目惊心。
“看样子这些白骨在这里，少说也有数百年了。”江逸年边观察着沈筠的表情，边说。
确实，并且不仅如此，这六个人形月神在进入这些玻璃容器之前，绝对是活生生的，甚至还会是那些身强体健的月神，这样才能更客观的得出做这些身/体/研/究的数据，至于四个兔状月神，极度的惊恐和虚弱才会变成原型，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进入的这个容器，也不知道他们经历过怎样的折磨，只知道这些月神随着星球的荒废被遗忘在这里。
他们在无人问津中死亡，容器里的液体哪怕是顶级防腐剂，也没办法保证他们的肉身在数百年后依旧存在，星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轮转，躯干上的血肉渐渐剥落，融在液体中，到现在，成了看不清模样的森森白骨。
到底是什么人要做这样惨无人道的研究？这和数百年后的今天，月神星莫名其妙遭遇灾难被宇宙除名，是同一个群体吗？
沈筠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江逸年见状也不多说，两个人安静地牵着手站在十具白骨面前，不知过了多久，江逸年才听见沈筠叫他：
“江逸年。”
“你说。”
“你有没有听说过，宇宙中曾经存在一个种族，叫做月神。”沈筠的语速很慢，说道月神两个字的时候尤其。
“用曾经两个字，不太准确吧。”江逸年眼神复杂地看着沈筠。
沈筠转过来对上江逸年的目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江逸年第一次，没有回避关于月神的话题。
“月神这个种族，从来没有灭亡，既如此，何谈曾经？”江逸年轻轻地哼笑了一声，嘴角噙着不同寻常的笑意，“好端端的，怎么提起月神？”
沈筠侧过脸，视线重新落在面前的玻璃容器上，不再去看江逸年：“你不是一直在研究，这颗星球上曾经存在什么人吗？现在答案就在你眼前。”
“你的意思，这里在荒废之前，是月神存在的地方？”
这就是沈筠在心里大胆的猜测。
月神星人体质特殊，除却月神星外，去到别的星球都容易水土不服导致身体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沈筠从降落到这里开始，这种情况从没出现过，他甚至还成为了他们几个之中体力最好的那个，还有，这间实验室的铁门遇上沈筠会自动打开，玻璃容器上的遮挡物因为他的到来而自动脱落，以及半路脱离飞船，都是因为这颗星球久违地感受到了他月神星人的气息，或者说，称呼为月神更合适。
月神星人都是月神，而月神却不一定是月神星人，他们最早，在宇宙联盟成立之前，被称为比特星人。
只是还不知道其中发生过什么，仅仅只是因为地下城不适合生存才大迁徙吗？可面前这十具白骨又是什么情况？月神在自己所存在的星球被当作研究对象，这从各方面来说都离谱地很。
沈筠的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揪着，崩得太紧以至于感觉腿都跟着在痉挛。
不对，沈筠猛地发觉，不是腿在痉挛，是脚下的这块地方在小幅度地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