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到底这只是云寅的推测,没有确凿的证据。话毕,他又提议:“不如,到前面去看看。”
虽然害怕那群石头雕塑一样纹丝不动的人堆,但似乎没有比这更好地观察办法了。
“回忆下前三张照片的细节。”庄途宇并未立即答应,转而沉着地说,“最好先搞明白我们需要找寻的重点。”
庄途宇毕竟是有经验的老玩家,采纳他的意见总归是有好处的。
奈何相机的按键除了快门以外都是无效的,云寅只能用手支起下巴,绞尽脑汁回想先前的照片的细节内容。
毋庸置疑,第三张照片是最古怪的。但副本要他们拍照的动机也同样值得深思。
“第三张…新娘就像被撞了一下,”云寅不自觉絮絮开口,“新郎伸手扶着她……”
“谋杀吗?”庄途宇的推断很是大胆。
倒也不无道理。
云寅凝眸沉思。一般成婚行礼的时候,没人会主动去打扰新人,别说故意用力去撞新娘了。除了那些有心扰乱婚礼的。
“谋杀,是除了婚礼以外,更具戏剧性、更有拍摄价值的一幕。”庄途宇瞥向云寅,分析道。
“难道不是闹小三、出轨更加那啥吗……更戏剧性?”后方的谢梨忽然插话,“还有抢婚什么的。”
云寅莫名感觉有些好笑。毕竟此类戏码常见常有,说经典永不过时亦不为过。
然而他觉得有趣的一点,是庄途宇和谢梨二人思维的差别,能大概看出来他们的性格差异了。
有时候能观察别人,也是一种快乐啊。
两个性格相反的人,书上有提到过也是互补的一种表现,说不定能……
【宿主,请谨慎考虑。】系统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咳、哼。”云寅干咳两声,掩饰思绪飘散的尴尬,顺道说出自己的综合得到的结论,“小三和出轨应该能算是导火线或者是过程,至于谋杀的话,可能更偏向于结果。所以第三张照片的内容,大概率是谋杀。被杀的,应该是新娘。但杀人者,不一定是小三。”
“有道理,”谢梨眼头的血迹不知何时被抹去了,仅剩下苍白的面容,她看向云寅,竖起大拇指,“牛哦,妥。”
“不过,都是猜测性的推断,事件的发生结果有无限种,”庄途宇总结道,“那就先按照谋杀的可能进行搜索,有发现及时知会,没问题吧?”
“行。”云寅应得干脆。
“我好了!”谢梨利落地站起身,自告奋勇,“我也来帮忙吧!”
思及对方先前眼睛底下那两条可怖的血痕,云寅心生忧虑。但在谢梨的再三坚持下,他们决定让她在相机旁边待命。
云寅负责中式婚礼场景的搜寻。
不知为何,复古守旧的中式婚礼总会给云寅一种望而生畏的错觉,大约是因为那鲜红的色彩,既能当作新生,也能成为杀戮。
深吸一口气,他朝最外侧站着的宾客行列走去。
除去新郎新娘以外的人们穿着老旧的粗布麻衣,光看穿戴倒真像是从古代走出来的普通老百姓。
凑近了看,才发现这些人跟呆立不动的木桩相差无几,脸部的表情却是丰富多样的。
有的张嘴笑着,有的眯起了眼睛,有的面无表情,甚至看着昏昏欲睡。就像照片,鲜活生动的他们仿佛只是在某个值得庆贺的时刻被记录在了二维平面上,往后的时光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云寅也希望如此。
万一待会他不得不去触碰这些“人”,摸到的触感无论是冰冷还是温热的人体触感,鬼和他总要挑一个先疯掉。
想着,他将目光移向台上的新郎和新娘。因为照片里他们那可怖的模样,云寅目前还是不敢贸然靠近的,只好离远观察。
新人的装束与他初次看见时并无不同,与照片上所呈现的姿态相差甚远,一时间瞧不出有什么问题来。
没办法,只能继续在人群中寻找答案了。
要进行谋杀,或是袭击新娘,并且成功实施的,那必须离新人拜堂的位置越近越好。
思索间,他扫视行列中的排在前方的人,视线被其中的某些东西吸引了。
“我明白了。”云寅扭过头,拔高些许音量,对庄途宇讲自己的发现,“我们不能把范围狭隘在某个固定的目标或者是事件上,或者说,作为玩家,最应该考虑的,是我们自己的立场。”
“什么意思?”庄途宇蹙眉追问道。
“我们扮演的角色,有没有可能只是负责记录的摄影师?”云寅简明扼要地回答对方的提问。
庄途宇:“你的意思是……”
“等会再跟你说,先回相机那边!”云寅本想再花点时间解释,奈何目光再度扫过先前看到的位置时,立马意识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说完他立马回到了相机的位置,叫谢梨一起按快门。
看到新的一张照片后,云寅暗自松了口气,目测他的猜想没有错。
谢梨显然也看到了相似的内容,面带诧异地“啊”了一声。
庄途宇来到她身旁,查看相机屏幕,紧接着,锁起的眉头变得更皱巴了。
云寅偏过头,认真审视自己面前的内容。
原本只能拍到两个人的镜头,此时此刻却挤满了陌生的脸孔。他们面容各异,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无一例外都盯着相机的镜头,眼神中充满狰狞与贪婪。
“妈呀,你是怎么看出来问题的?”谢梨问云寅。
“你们看,搭建精良的场景,晴朗的天气,穿戴整齐的新人和客人,已经帮我们找好角度照相机,这些事情加在一起,我们的身份昭然若揭。不过,”云寅略略一顿,继续解释,“真正让我确认的,大概是红色婚礼这一方,第一排穿紫色衣服的老婆婆手上的那柄黄铜秤杆,好像没一会就变了个样,尾巴越来越尖锐了。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看错……”
不敢用手指着那些可怕的人偶,云寅只好尽自己的能力描述清晰,“还有,另一半的西式婚礼,坐在第三排的小女孩,不知道你们有没注意到,她手上有个棕色的小熊玩偶,玩偶手上有一对闪着银光的刀叉。”
庄途宇低下头,沉默几秒后回答:“我的记忆中,那是像贴图一样的薄片,材质像是布或者棉。”
“我没看到那副刀叉最初的样子……如果像你说的,那应该是材质变化,同时还变大了。”云寅抬手,用两根食指比了一小段距离,“产生这种改变的原因,我猜,是因为我们的某个举动。”
庄途宇接过云寅的话往下说:“——行动违反了规则,所以出现了对我们不利的变化。原因大概有二,一是我们远离了相机的位置,没有继续拍照。要不就是踏进了不能进入的场地。”
云寅点头:“对。以上推论围绕的中心点都离不开相机。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远离,以及,继续拍照。”
谢梨又问:“那…我们就只能站在这里拍照了吗?”
“这点不能完全确定,所以我打算做个实验……”说着,云寅后退几步,果断伸腿。
“哐当”一下,三脚架上的相机应声而倒。
天赋的加点只能在位面世界起效,可不否认在必要时刻着实管用。
“果然能拆。”云寅捡起地上的相机,对着人群的方向拍了一张。
这一下,画面中的人群都不开心了。
这些人的表情简直不要太好猜。云寅一看他们脸上的可惜与不甘的便知道自己这是赌对了。
捧着相机,云寅脑中一闪而过他的主要任务,于是戴上墨镜,扫描前方鬼魅一样的宾客。
奇怪的是,探测器显示他们全都属于非人类的范畴,可没一个有找伴侣的需求。
【系统,你确定这儿的FFF值真有显示的那么离谱?还是说,是这机器出错了?】云寅早已习惯了遇事不决找系统。
过了几秒,云寅才等来系统的回复:【宿主,这边如果出现个体的单身怨念过于强大,也是可能出现位面FFF值崩坏的情况的。】
听完系统的话,云寅首先想到了各路文化作品里常出现的一种角色:怨念极深的灵体,或者说,叫恶鬼。
只要是客户,都有帮助的价值,眼下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找到客户的位置。
他默默收好墨镜,假装自己方才突兀的动作是在耍帅,颇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
所幸庄途宇和谢梨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刚刚的动作,因为二人正在合力拆三脚架上的照相机。
云寅庆幸自己选了这么一副身材壮硕的壳子,倒是省去了不少解释的力气。
另一台相机被成功拆下,由庄途宇负责拿着。
庄途宇手举相机,并未马上拍照,而是假装不经意地朝侧方的男人看去。
他似乎明白对方那股强烈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前面的朱大富表现得有多老实憨厚,现在的他看起来就有多精明能干。进这个基地之后,甚至连说话方式都变了。
不像个初入副本的新手。
倒像是同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或者说前面的种种都是对方故意装出来的。
庄途宇更倾向于后者。
但猜测也就点到为止了。他对朱大富的详细没有深究的意愿,无论是谁,能过副本,不拖后退就行。
有了相机,云寅能更好地观察那群非人类的动向了。
他甚至在思考着把这东西带出去的可能性。
拍一张一个鬼,拍两张一群鬼,简直不要太好玩。
“朱大哥,老实说,你是真厉害。”谢梨不知何时出现在云寅身后,甚是亲切地称呼云寅做哥,继而又问,“那咱下一步该怎么办啊?”
“你先跟我身后,”云寅浅浅地长呼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最新的那张照片,轻声回道,“接下来,应该去会一会新郎和新娘了。”
*
嗒嘀,嗒嗒。
阴冷的秋风带来浓厚的云层,一叠接一叠地遮挡着日光,屋外黑得可怕,地面细微的震动引得瓦缸中满蓄的清水不断晃动,直至溢出缸边,溅落地面。
白苑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而后悠然地坐到简陋的木桌边,将那傻子帮他晒的茶叶尽数倾倒进茶壶中,浇上滚水。
茶叶太多,热水没倒一半便满上了。白苑只稍微摇晃了一下茶壶,便迫不及待地把茶往杯子里倒。
这大概是他能安稳喝上的最后一口茶水了。
口中苦涩,白苑柳叶般的细眉不自觉往上微挑。正在这时,敞开的大门闯进一帮手持火把的男人,他们一进门便高声叫喊道,
“哪儿来的贱民,竟妄图破坏我族历代传下来的规矩,乡亲们一起上,把他拖去浸猪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