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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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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帝闻言眯了下眼睛,复又睁开,低沉着声音唤了一句:“谢听兰!”

他停顿一瞬,再开口时,声音又缓和过来,同时扯过谢听兰的手握住,轻柔地抚摸,“这话不要再说了。”

听上去却强硬,像是下命令。

谢听兰把手从他手中拽出来,悲痛欲绝道:“我不想因为心中一时的波动,让我自己委屈后半生。”

她静默一瞬,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里间情绪已经归于平静。

“你知道的,从你第一次背叛时,我就不会原谅你,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我们还是在一起纠缠了这么多年。”谢听兰缓声道:“我承认,看着你因我受伤,我心中是有触动的,也明白,比起别的,我更不愿意看到你死在我面前。”

“可是我真的累了。”

“安其顺。”谢听兰久违地唤了一声昭仁帝的名字,轻轻笑了一下,说:“你放过我吧。”

昭仁帝惊惶万状。

身为皇帝,却被人直呼姓名,他本该怒不可遏,将这人狠罚一通。

可是现在,他不敢那么做。

谢听兰用这样的话同他诀别,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怎样开始,就怎样结束。

昭仁帝还记得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是他站在谢听兰面前,笑着说:“谢听兰,你看看我呢。”

而现在,谢听兰对他说:“安其顺,你放过我吧。”

并且,她也是笑着的。

昭仁帝有时候是真的感觉他们很般配,就连这样的场合,他们都能做到如此统一。

他决计不可能放过她。

谢听兰要和安其顺情断,安国皇后却不能和安国皇帝决裂。

昭仁帝如此想。

哪怕是将谢听兰永囚深宫,她也必须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他深深凝望着谢听兰。

谢听兰也深深凝望着他。

目光温婉,笑容浅淡。

很是岁月静好的一副画面。

昭仁帝不想开口说任何话,他只想把谢听兰,连同这一副场景,全部都丝毫不改地搬回到皇宫。

只要这样就可以。

只要这样,他就可以一直自我欺骗,告诉自己他们已经和好,并且恩爱有加。

他不愿意从谢听兰身上挪开目光。

于是他看到,谢听兰抬起了手,朝着他的方向伸过来。

——她还会像刚才那样抚摸我的侧脸吗?

昭仁帝失神地想。

只是,这想法产生的下一瞬,他腹部就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谢听兰竟然在不知何时飞快地拔下了头上发簪,迅捷地对着昭仁帝的肚子捅了过去!

昭仁帝止不住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重新看向谢听兰。

谢听兰依然是用温婉的目光看着他,也用浅淡的笑容面对他。

好似是和刚才别无二致的岁月静好的场面。

可是,腹部的尖锐刺痛、手掌心的粘腻触感、还有谢听兰握着带血的发簪不断颤抖的手,都在向昭仁帝昭示着这样一个事实——捅他的人,就是谢听兰。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谢听兰说:“但我同样也不愿意继续做皇后了,哪怕你用我家族作胁。”

语落,她站起身,飞快地跑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门外果不其然有顾十安守在那里。

谢听兰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让他看到了房间内的一切。

顾十安肉眼可见地受到惊吓,当即大喊:“陛下遇刺了!”

很快,私巡途中多半的随行大臣都来到了这里,看到了这一幕。

——皇后伤了陛下的这一幕。

很难说昭仁帝那时候是怎么想的。

比起难堪,他其实更难过。

谢听兰竟然用这样冒天下大不韪的方式,也要同他义绝。

但他也确实觉得难堪。

原因也是那样——谢听兰竟然要这样同他断绝关系,从此之后都不再有任何瓜葛。

甚至连她的家族,都已经不在乎。

但这是不是也说明,自己在她心里,其实很重要,重要到因为被伤了心,所以哪怕不顾家族前途命运,也不愿意再被更过分得伤到心?

昭仁帝忍不住怀疑,自己以前的想法全部想错。

谢听兰这些年来不愿意同他和好,不是因为他背叛,而是因为发觉两人地位不对等,她总是处于下风,会因他受伤,所以才不得不让自己变得仿佛铜墙铁壁,好像不会再因为他触动分毫。

其实,这些年来,对曾经念念不忘的,也不只是他一个人吧?

在她心里,他也并不比安其裂差吧?

可是,仅仅是因为那些事情,她就能后和自己疏离这么多年……

昭仁帝不禁想。

他对她来说,到底算什么?

但这一切都是没有答案的,也没有时间能够让昭仁帝去思考。

因为很快,大臣们就纷纷开始指责谢听兰,说她这是弑君,该当死罪,诛九族都不为过。

昭仁帝要解决这一切。

至少,不能够继续让谢听兰陷入这样的局面。

所以他下令,叱责所有人不准把这件事情外泄,若是消息传出去一丝半点,就要全部人陪葬。

于是,这件事情暂时平息。

可却没有结束。

从那之后,昭仁帝在谢听兰身边一步不离。

谢听兰就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内,又这么做了三次。

最后,大臣们悲愤谏言,说“皇后疯了”,让昭仁帝废后。

昭仁帝表情苍白至极,也难堪至极,却当场笑出声,一句话都没有说,把一众大臣吓得要死,觉得昭仁帝也疯了。

第四天,昭仁帝下令回京,再次告诉众人,让他们把这件事情憋死在心里,不能泄露一丝一毫。

临出发时,翩然去见了昭仁帝一面,两人独处一室许久,等到那道门再次打开时,翩然背上行囊,上了私巡队伍的马车。

回京的这一路上,谢听兰被昭仁帝收走身上所有利器,无法再次动手。

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反正两人在同一个马车里,谢听兰就动用手边一切可用之物——茶杯、水壶、腰带等等等等。

马车内几乎每天都会有异常激烈的动静传出来。

到最后,距离京城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昭仁帝下令,让人送信回宫,着礼部尚书准备新后继位之事。

*

尤宜嘉和余慕荷听着赵千凝讲述这段经历,表情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渐渐变得目瞪口呆,最终瞠目结舌,却在一瞬间之后,露出了敬佩的目光。

——尤宜嘉刚回来就和余慕荷说过她们的计划,所以两人都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和她们的心理准备有着极大出入。

而且,谢听兰也是真的颠覆了她以往的形象,做出的事情匪夷所思至极,让她们惊叹不已,敬佩不已。

这时,赵千凝问:“很意外是吧?”

两人小鸡叨米一样,频频点头。

赵千凝叹了口气,说:“我当时也是。”她心有余悸的样子,“我差点被娘娘吓死。”

尤宜嘉闻言诧异道:“你也不清楚?”

两人在千居县分别之时,时间紧迫,赵千凝只是粗略地和尤宜嘉说了一下她和谢听兰拟定的计划——主要集中在谢听兰对昭仁帝假意示好、留出机会让顾十安他们钻空子、然后谢听兰对着昭仁帝大闹,之后决裂。

所以尤宜嘉不清楚详细细节很合理,可赵千凝也不知道,那就有点吓人了——但凡这里面有一点两人没配合好,那就是一个彻底玩脱。

赵千凝还是非常心有余悸的样子,好像她只要回忆一遍那场景,心情就增加一次无限循环的七上八下。

“我不知道。”她说:“我们本来不是这么计划的。”

“刚开始,我们说的是,娘娘和陛下激烈大吵,让门外的顾十安听到,然后由他来推动后续的事。”赵千凝说:“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一是娘娘自己不会有危险,二是方便顾十安再度钻营,能够让他放松一些戒备心。”

“哪知道最后会是这种场面?”她长长叹了口气,对尤宜嘉两人手忙脚乱地比划了几下,而后感慨一般地道:“你知道我看到陛下腹部血流不止、娘娘却手拿凶器一脸正义的样子那时候,我什么心情吗?”

余慕荷安静一瞬,沉声说:“大概是想死吧。”

赵千凝遇到知音,不禁面露惊喜,正要激动地和她亲切拥抱,就听到另外一个方向传来另一道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尤宜嘉说:“毕竟会遗憾,怎么没把人直接杀死。”

“……”

赵千凝动作僵硬地停滞住。

这时,余慕荷非常认真地点了下头,平静地附和尤宜嘉的那句话:“就是。”

赵千凝:“…………”

虽然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但是……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经历了什么,怎么变得这么冷漠?

“我还是有点担心。”余慕荷突然出声,打断了赵千凝的凌乱和沧桑,“娘娘会不会出事?”

“不会。”赵千凝说:“陛下虽然已经表现出了要废后的意思,但他并没有松口,现在我们这些人,依然有重刀悬在头上,只要娘娘行刺陛下的事情传出去一点,我们就会被抓去问罪。”

尤宜嘉心里咯噔一下,“如果,顾十安偷偷这么干了呢?”

赵千凝思考瞬间,摇了摇头,说:“他也不会。”

“这些日子里,我观察过,顾十安虽然和陛下关系亲近,好像陛下最为看中的亲信就是他一样。但其实没这么简单。”赵千凝说:“陛下他多疑善变,虽然对顾十安看重,也对他不错,人前人后给足面子和宠爱,但从顾十安和我说的那些话中,我发现他们之间私下的相处不是那样。”

“顾十安在陛下面前,还是很谨小慎微的。”赵千凝让她们不要担心,说:“而且现在陛下已经有了废后之意,顾十安目的已经达到,他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给自己招惹麻烦的。”

尤宜嘉这才放心,说:“接下来,就该去找昭王了。”

赵千凝神情一时微妙。

她想起出巡前她们的对话,想起昭王在这件事中处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不由得心情复杂。

她怎么能想到,和她父亲整日把酒言欢、说笑谈天的昭王,竟然暗暗喜欢着自己的嫂子?!

这可真是……荒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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