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aco Malfoy想，他可能会死于救世主打倒黑魔王的那天。

这个死亡的结局是他梦寐以求的，也会为他肆意妄为的十七年冲开束缚，解开枷锁，并且完成他的骗局。

在霍格沃兹的断壁残垣中，他的父亲站在 Dark Lord Voldemort的身后，看着黑暗公爵与哈利波特对战。他从前是巫师界最为倨傲的翘楚和精英，如今头发干枯，神情闪烁，身体颤抖瘦弱如落叶一般。

纵使知道父亲一直隐藏的秘密，走到这一步也是付出了非比寻常的代价。

会是他吗？

他希望是。

铂金少年认为自己不能明辨是非，一直以来所得的事实全部来自命运的倾泻。这场战争荒唐可笑，一点价值都没有，黑魔王和救世主任谁也占不到便宜，得到的胜利之果，也填不满失去的窟窿。

他爸爸在前方，向他伸出了手，“小龙，过来，父亲在这里，来吧，小龙。”

黑魔王腥红的眼睛看着他，却没有他习以为常的暴虐。

他平静地令人生畏。

德拉科觉得他们斯莱特林的命运如此诡异，如此可笑——固执可怜地守护着那堆融化的冰块，茫然不知地从内里腐朽。从他死亡的时间看，无疑就是命运的愚弄，他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他所做的一切让他自己成为了他的家族最大的牺牲品！

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走到了黑暗公爵的面前，然后他被盯着。

黑巫师盯着他最年轻的信徒，似乎要在他的脸上找出一点他熟悉的影子，仿佛非比寻常的记忆在寻找过往的认同，跨越时间长河来谋求一份不断哀鸣着的逝者之歌，这孩子长得很有辨识度。

他枯枝似的手指抚上少年的脸颊，将沾染的泥垢揩去，温柔地抚摸着他的乱糟糟的铂金色短发。

回忆太过漫长，以至于他已经迷失在中途，但是灵魂的融合让他记起了不少事情，于是他想说点什么。

“Kiddie，跟随我，我会让你成为魔法世界最伟大的存在，就像你爸爸一样，德拉科，你有选择的权利，但孩子，你不能离我而去。”然后他充满温情地拥抱了这孩子，因为他感受到眼前铂金少年的惊恐不定和颤抖。

黑巫师想，这个孩子真该如此恐惧，对他，对他的家族，对他本身的命运。

对黑暗公爵宣战的巫师们站成一排，将躯体当作围墙阻拦他的进攻。

黑巫师看得清楚，每个人都在用最大的恨意和力量，阻碍防守他前进的道路，甚至在此之前组成一个党派来与他争锋相对。也听得清楚，他们在守护他们内心里最后一抔净土。

几乎，他就要被这种精神感动了。曾经的他，也对霍格沃兹拥有一样的热忱。

黑暗公爵隐约地知道，他可能并不是他自认为的那样——一个优雅沉郁的野心家。后来的他所作所为已经让他成为一个邪恶的侵略者、恐怖分子！

回到霍格沃兹的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摧毁这个魔法学校。霍格沃兹见证了他过往岁月里居多的苦难，对他人生没有一丝的怜悯，反而袖手旁观，以至于他的人生道路永远波折崎岖。

直至今时今日，他的想法却有一丝改变。

也许霍格沃兹给了他一份历代斯莱特林都不曾拥有的东西，是什么呢？

为什么会让他一直在纵容这个可能会让他多年以来的苦心经营的帝国毁于一旦的孩子？

为什么呢？

黑巫师用邓布利多的魔杖给这些巫师们施放带着绿光的阿瓦达索命咒。最后的结果就是哈利·波特的尸体躺在地上，倾泻而下的暴雨将黑发少年淹没在尘埃里。

他让卢修斯去查看，片刻之后，面无表情的金发家主看着斯莱特林主君绯红的眼睛道，“他死了！”

——哈利·波特已经死了！

——愉悦，这个从一九□□年以来就与他无关的词语瞬间袭上了他的心头。

这种刻印在遥远时间上的感觉让他几乎要高兴地手舞足蹈，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他看着他身后的成群结队的信徒们用青白诡异的蛇脸笑出了怪异的声音。

至于现在这个混乱的时局，他不会在乎，他梦寐以求的是他永生的目的。

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其实凌虐一个小孩子并不能达到黑暗公爵的伟大的目的，但他毫无选择，成功的路上需要许许多多的献祭者，而这个格兰芬多小巫师刚好屡次忤逆了他，他并不介意让他成为铺路的基石。他连邓布利多都不放在眼里，一个年轻愚蠢的，自不量力的格兰芬多怎么敢多次破环他的计划，阻拦他的行动？

食死徒们随后各自大笑着。

他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感受到愉悦的？

不是适时成为斯莱特林的继承者，也不是成功杀死一个强大的巫师，更不是在梦想之路上越走越远的渐渐迷失。

此刻被重温的滋味明确地告诉黑暗公爵，他距离他毕生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唾手可得的成功几乎就近在咫尺。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在小汉格顿的祖宅里第一次将自己全心全意交付给他的时候，他感到无与伦比的愉悦。这感觉几乎要将他的胸腔挖空，重新填满一种从阿布身上溢出的神秘莫测的绝妙的味道，那其中蕴含的满足与快感，一度让他迷醉在巫师温柔软腻的情感中。

他那时是一个惊世卓绝的斯莱特林主君，不是现在这个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怪物。他让食死徒将尸体拖去禁林，只消半宿，这个孩子就不会留存在一丝一毫了。

黑巫师又笑出了怪异的声音，站在他对面的巫师们多数都陷入了绝境之中，啜泣声渐渐充盈在霍格沃兹的断壁残垣上，犹如一曲赞颂他即将胜利的凯歌。

后来，死亡在黑巫师的周身流转之时，让他闻到的是一股强烈苦涩的玫瑰腐烂枯萎成淤泥的味道，记忆中弥散着的金色精灵掩盖消亡的尸体，用回忆堆砌成时间的废墟、幽深的黑湖里长满淡黄的花朵之时，他开始感到一阵不可思议的寒冷，那感觉冷彻入骨，折胶堕指，却来临的莫名其妙，毫无理由，让他的灵魂都要结成冰块。

但现在，即将胜利的黑暗之主却感到了一种直达灵魂的虚无，仿佛手到擒来的胜利没有一点意义。黑暗掩藏了一些难以言明的情感，可现在他的目的即将达成，无论是什么都不会在意，他对自己的过往都能狠得下心去抹杀，又怎么会在意如今这种矫柔的情感？

他这些年的一切辛苦经营都是为了什么？

时间久远，他已经忘记了，长达半个世纪的执着，又让他得到了些什么？苦心孤诣的永恒？他窥探了魔法的根本却仍旧感到刻骨铭心的痛苦。

他那些自鸣得意的梦想不能和任何人诉说，无论是卢修斯还是那些食死徒，都只是会惊惧恶寒他。

……若是阿布拉克萨斯…若是阿布还存在着，在黑暗公爵如今胜利的夜晚里他可能就会得到超越精神的满足感，甚至于是联结在情人之间的欢愉，阿布总会带来他想要的东西。

黑发红眸的本来面貌隐藏在黑暗里，他融入黑暗中，在黑暗中永生永世。

在阔别了半生之后，他又回到了霍格沃兹的黑湖旁，记忆几乎不动声色地就让他回忆起了那场酣畅淋漓的夏季暴雨，金色的蝴蝶在虚空的雨瀑之中幻化成氤氲的精灵，带着命运的洪涛轻落在那个惊鸿踏影而来、绝美的阿布拉克萨斯身上。

那个遥远的时间里，托马斯无比庆幸的存在——阿布如此不通俗的存在着，存在于他心里某处的紧缺情感中。

只因有阿布的存在，便在当时渴望着一份可以拯救他于水深火热的趋于灵魂之上的情感，他以为无关情爱，后来却让他总带有一种绝妙的欲望难平的沟壑横沟。阿布拉克萨斯美妙绝伦的躯体是托马斯沉睡时梦境中的旖旎缠绵之源。

情人、朋友、同谋、臣属、利用者？

总会有一种恰好的事情来适应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纵使此生沾染上尘世的罪恶和不幸，也拥有了比之历代斯莱特林都要幸运的事实——可以名之为奇迹的爱。

在这无尽绵延的荒亘黑夜里，黑暗公爵眼中的思念流露得贪婪且孤独。

——

魔法将卢修斯带到庄园，黑巫师对这孩子如此沉默着，没有一丝愤怒的情绪感到疑惑。

不应该，他杀掉了他的老友，而卢修斯只在那一瞬间哭天喊地，现在老老实实呆怔着，没有一点反应。

和他了悉的情况不一样。

“卢克……”黑巫师想说话，但很快就被卢修斯的动作震惊了，一把没有任何魔法气息的匕首，猛地刺在他的胸口上，“你去死！”

他双眼通红，像是压抑的痛苦一瞬间爆发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卢修斯啜泣着，几乎没有力气作出表情反应，机械一样絮诉，“从爸爸，茜茜，现在你又杀了西弗勒斯，你为什么？他们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不喜欢我，你不能只杀我吗？你是个魔鬼……你为什么这么恨我…dad?”

“留着我干什么？你把我的一切都毁掉了，只剩我一个干什么呢？你为什么这么待我？”

拿刀的孩子没有多大力气，因此匕首只是浅浅扎在黑巫师身上，没有很疼痛，血也没流出多少，但是卢修斯话语刺痛了黑巫师的心，他现在感到一丝丝的后悔。或者，为了给他孩子留下一个听话的玩具这个想法也好过为了夺取老魔杖去杀掉西弗勒斯那个决定。

“kiddie…”

他是他的一个奇迹。

黑巫师觉得不合时宜，这话说出让人觉得他太过软弱可欺，“我必须避免某些结局，一些被时间镌刻在古老魔法书上的某些既成事实也允许我抗争的结局。”

卢修斯怔怔地，根本没有听。

黑巫师魔杖挥舞间已经变幻回来，黑墨色的短发略微卷曲，笔直挺拔的身躯结实健壮，不同于往日，他看起来默敛谦虚温和，苍白的脸颊上眼睛同发色一样，是鹰隼凌厉，长相俊美又强大，衣服简单而舒适。

“是……你……你回来……了？”

卢修斯瘫坐在地上，这样的托马斯能回来，代价是吸收了放置在阿布拉克萨斯身体里的灵魂，但无论如何都是残缺不全的，是不完整的。

托马斯如同天神一样，而他，已经年老体衰，皱纹丛生，头发斑白，是他年轻父亲的老小孩。

“Dad………托马斯·斯莱特林……”卢修斯几乎要热泪盈眶，瘫坐在地上，不知逻辑地说着，“你回来干什么呢？你把西弗勒斯杀死了，……你把我的一切都毁掉了，你不喜欢我……阿布拉克萨斯，你还记得他吗？你记得我爸爸吗？托马斯，你记得……小卢克吗？”

黑巫师沉默着，他此刻的灵魂趋近于完美，一切都无比清晰地印刻在脑海里，魔杖挥舞，轻烟弥散，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一阵翕动着羽翼小的金色精灵，落在卢修斯的身上，记起那个时间，暴雨酣畅淋漓的霍格沃兹。

“回溯时光。”

咒语将两个人卷进魔法的漩涡中，看见空间与时间在指缝间如同流沙一样滑过，魔法书上最神秘的力量爆发出来。

黑巫师冷沉地说：“一些事情我必须得做。但是卢克，我选择告诉你，My Children……”

作者有话要说：卢修斯：爹你能不能别只逮着我打。换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