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回医院。”许凛拿他没办法,扯也扯不动,怕他耳朵真聋了也不敢有大动作。
“起来。”
祝丞风抬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应该是打给刚才的医生,问了问现在该怎么办。
看他的样子不像疼得抬不起头,单纯在耍赖。
许凛撇过头去,等他自己爬起来。
“疯够没有?”许凛托住他的胳膊。
“没。”
祝丞风应了句,转身朝医院走。
一个体虚一个半聋,也不知道刚才哪来的力气跑那么远,走了半小时才回到诊所。
彭医生在门口迎接,看到两人的造型后匪夷所思地推了下眼镜。
“刚做完治疗你跑什么跑。”医生把祝丞风推到床上,“别动我看一眼……小张,把这绳子解开。”
“不解,又不影响你看。”祝丞风立刻说。
彭医生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捣鼓他的耳朵:“毛病。”
许凛附和了一声无奈的笑。
得亏是在私人诊所,在医院谁管他绳子袋子的。
“会聋吗?”许凛问。
“不会滴,不剧烈运动目前是不会滴,但是就差一点点。”医生说话的方式听上去也是精神失常。
医生治了几十分钟,许凛就在旁边站着,最后护士搬来一张板凳让他坐着等。
许凛不明白。
为什么每个人都对祝丞风的行为如此纵容。
“行了,明天按时输液,回去躺床上别动了,你那个健身啊排练啊停一周。”
医生趴在祝丞风聋了的耳朵旁说话,祝丞风当然一个字没听清:“什么?”
“回去歇着!”医生提高音量。
“好。”祝丞风翻身坐起来,第一时间去扯狗绳,另一只手接药。
“祝丞风。”许凛道。
祝丞风没有回头看他,随口应:“嗯?”
“我想跑可以脱了冲锋衣跑,不想让你跟着,还可以在外面冻一宿不回家,苦肉计谁不会?”
许凛故意当着外人的面说,试图唤醒祝丞风一点良知。
他以前最怕丢人了。
但这次,祝丞风只是沉默地把抓绳子的手改成抓他手腕,自然地跟医生道别,手牵手离开诊所。
许凛:“……”
“激将法也没用了。”祝丞风说,“打车,打到你新家。”
“就不该关心你。”许凛叹气,拿起手机打车。
天边亮了,许凛这几晚都没怎么睡过觉,想着,又有点想叹气。
许凛:“能不能问问你——”
“不能。”
祝丞风说完,沉默半晌,继续道:“我还剩最后一点勇气,留着跟你回家的,用完了估计又要开始瞻前顾后了,所以现在别跟我说话。”
许凛笑笑:“你撒泼还要勇气呢?”
祝丞风果然不说话了,没听到一样看着街对面的灯。
许凛转身走进一家烟酒超市,店面小得只能挤下一个半顾客,于是祝丞风站在门外的台阶上。
此情此景他想到土豆,问:“土豆呢?”
“宠物医院寄养了。”
隔着厚重的塑料门帘,祝丞风看不清许凛在里面干什么,很快,许凛拿着一瓶二锅头和一包湿巾走出来。
“擦手。”他把湿巾递给祝丞风。
“你别喝酒。”祝丞风说。
“给你喝的。”
祝丞风刚发出个“医”的音节,收了回去:“行。”
“哦对,你现在不能喝。”许凛重新走进小超市,出来时酒没了,应该是退掉了。
“……”
挺利索。
祝丞风:“就算不喝酒,今晚我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有你一个人……”
“我怎么?”许凛笑了下,“我说了我要重新自己去生活,骗你什么了?”
祝丞风张了张嘴。
“你说喜欢我,我也没钓着你玩你。”
祝丞风垂下眼,沉默片刻,撵着狗绳道:
“那你骗骗我吧。”
许凛看着他,打量着他路灯下白盈盈的发梢,似乎下一秒又要起雾的眼睛。
祝丞风到底算什么。
换环境对于许凛来说等于重启一段生活,上一段中的人或物消失不见,约等于死了。
死了还管他耳朵聋没聋干什么。
“好。”
许凛靠近了,拿回湿巾拆了一张出来,抬起祝丞风的手,细致擦掉掌心凝固的血。
换了干净的一角,擦进指缝。
冰凉湿润的触感,让祝丞风某一瞬有了十指相扣的错觉。
不等他反应过来,许凛放下手。
“车到了,回家。”
语气好像他们真的有一个共住了很久的家。
祝丞风跟在他后面上车,司机师傅严肃沉默,音响放着米店,许凛望着窗外轻轻哼唱。
歌声悠扬,朦朦胧胧的深蓝色充斥视野,这一幕像是文艺电影。
天越来越亮,许凛忽然转过头:“继续吗?”
祝丞风两秒才想起要继续些什么。
“……嗯。”
许凛自然地靠上他的肩头,舒口气,声音轻轻:“累死了,回去睡醒再聊吧。”
“好。”
许凛闭上眼,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塞到祝丞风手里:“二栋,门牌号在钥匙上。”
祝丞风起初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到了小区以后,许凛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均匀。
给钥匙的意思是不要叫醒他。
抱上去。
祝丞风顿时觉得心口一涩,呼吸也热了几分,他轻轻捞着后背和膝窝把人从车里抱出来。
许凛睡觉浅,这样的动作幅度足够叫醒他,可他依旧闭着眼睡得很熟似的。
祝丞风磨了磨后槽牙,抬着头不敢看他。
还真是……对“钓着”这个词深有见解。
全凭愿者上钩。
出租屋里很多家具还没拆封,开着窗,风吹起被晨光染白的窗帘,荡来荡去。
祝丞风没有开灯,把许凛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蹲在地上轻手轻脚地拆沙发上的塑料膜。
麻烦死,祝丞风决定直接睡在塑料上。
他刚抱了床被子走过去,许凛在床上翻个身,手垂到床边晃了晃:“上来睡,生着病呢。”
床确实够宽敞,祝丞风盯了他片刻,默认还在戏里。
躺下踢开被子。
“晚安。”许凛说。
“晚安。”祝丞风应了句,又困又累,头也晕。
他睡得很快,比想象中的速度要快,按理说久别重逢还睡在许凛旁边,他应该如坐针毡彻夜难眠……
好困。
“有一个事骗你了。”许凛的声音听上去也困得睁不开眼,传进耳朵里朦胧得像隔着水。
“嗯?”
“我好像其实……挺在乎你的。”
——
祝丞风是被电话吵醒的,醒时想不起昨晚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是梦境。
皱着眉接起电话:“喂?”
“妈的!还以为你死了!人医生到你家门口敲门也没人!打电话也不接!”
陈燃吼叫道,祝丞风一下子被震清醒了,赶紧捂住出音孔,看了眼旁边确认许凛没被吵醒。
“知道了。”祝丞风压着声音。
“你在哪?”
从这到临市要两个小时车程,坐高铁也快不了多少,又不是家庭医生,没空等着他。
祝丞风思索片刻:“不在市里,回不去,你不用管了我去联系医生。”
“瞎跑什么……算了,我管不着你,回来记得看看姜老师,开膛破肚的。”陈燃说,“哦对还有,他手术恢复期要两周,后天的双专场怎么办?”
“鼓手的事不急,我去试试我还能不能唱。”祝丞风说。
陈燃:“你假唱呗。”
“……”
挂了电话,祝丞风再次看向许凛。
假唱可能听不出来,假鼓不行,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让许凛再最后打一场。
祝丞风的手指伸到许凛胳膊旁,又收回。
等他睡醒。
这几天怪累的。
祝丞风抬手盯着自己的掌心,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鬼使神差地摸进指缝。
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