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用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叫出警卫员没有一点“心声”之后，陈颂时先是勃然变色，拔枪拔到一半忽然停住。

“李天遥！”他大喝。

警卫员一个激灵，刚刚清澈坚定的眼神立刻慌乱起来：“到！”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仿佛受到惊吓，“啵”的一声破了。

陈颂时问吴用：“现在呢？”

吴用本来躲在殷盏身后，闻言戴上痛苦面具往前站了站，又往前站了站，停顿，迷茫，震惊，不自觉喃喃：“‘完了睡着了站岗睡着被陈队发现了完了完了卧槽这个人……’”

警卫员崩溃道：“我知道错了不要继续读了求你了啊！”

陈颂时：“李天遥。”

警卫员抬头挺胸悲伤道：“到。”

陈颂时肃容凝视，警卫员神色紧绷，眼神从悲痛欲绝到痛定思痛。

“这是‘温室’警卫队的李天遥同志，异能是【金鱼】。”陈颂时转头，对殷盏和吴用介绍道，“他的异能可以形成一层单通防护罩，在入口警戒上很有用处。”

的确，这位李天遥同志的眼睛就和常人不一样，那种“清澈”和“坚定”正是源自于此——他的眼睛更圆，瞳孔更小更黑，在眼眶正中一动不动的时候当然非常坚定。

从一开始到现在，经历了“睡着”和“醒来”的李天遥都没眨过眼睛。

因为鱼压根没有眼皮。

李天遥站姿笔挺，靠表情却生生演出了一种如坐针毡的味道：“报告！”

陈颂时：“说。”

“冯教授说我这个异能本来就是南……南什么玩意鱼睡着才会产生的，所以……”李天遥支支吾吾了半晌，壮士断腕般，“报告完毕！”

“南非罗岘鱼？”默默观察的殷盏说。

李天遥，陈颂时和吴用同时看向他。

殷盏回忆，“睡觉前会分泌出一种物质形成泡状睡袋。”

其他三人露出看到文化人的眼神。连陈颂时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李天遥猛点头：“对，就是那个什么鱼！睡觉才会分泌，所以真的很难不睡着啊陈队！”

吴用语气景仰：“这您都知道啊。”

陈颂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殷盏忍了一下，没忍住。

他左边的酒窝又开始若隐若现：“我不知道。”

陈颂时，吴用，李天遥：“？？？”

殷盏摊手：“我知道你们不知道，所以刚刚那些都是我编的。”

他观察着三人脸上的表情，自言自语般，“所以你们都没听过‘袋鼠’的故事，但我居然觉得有点贴切。”

陈颂时敏锐的：“‘袋鼠’是什么？”

“‘不知道’。”殷盏答，不等陈颂时刨根问底，他很快地道，“南非罗岘鱼是我编的，你们说的应该是南洋鹦嘴鱼。”

“是南洋鹦嘴鱼没错。”一道含笑的女声说。

李天遥如释重负，雀跃道：“冯教授！”

*

殷盏进门，开灯。

三人从温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陈颂时还要带吴用去汇报今天的调查成果，殷盏想了想没有跟去。

早上见基地负责人是考虑到他和司鹞的言行的确可疑，见一面反而坦荡——再加上他也想知道这位基地负责人会不会认识“他”——但要真的插手排查决策就是另一回事了。

今天这一天，他更多是想增加对这个和他记忆里完全不同的世界的了解，这才提出和陈颂时他们一起行动，那位基地负责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也同意了。

整个五号基地从上到下都是一副爽快磊落的行事作风，实在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殷盏把中间抽空去领的《幸存者手册第十七版》放到桌上。

手册只有掌心那么大，用的油纸，很薄，从温室到巡逻队公寓楼的公交上就能翻个囫囵，完全看不出有再版十七次的必要。

可见上面每一个条目都是靠无数鲜血换来的。

第一条就是：无论如何，不要尝试吸收任何晶核中的能量。

第二条：如有身体不适，如幻听幻视，五感、肢体异常，情绪起伏剧烈等，请前往就近检测点。目前官方检测点有：……

第三条：丧尸的特征有：速度变快，力量变大，不知冷热，失去痛觉，伤口愈合缓慢，有异常攻击性。如是人类丧尸，除伤口外和普通人类外观没有差别，请注意辨别。晶核多存在于脑部，请注意收集。不是每一只丧尸都有晶核存在，晶核的存在和攻击力有关，却并非线性相关。

第四条：如遭遇丧尸、怪物咬伤，请前往就近检测点。

第五条：新生儿需在一个月内接种疫苗。疫苗接种点有：……

……

第九条：公民有义务对疑似生命树组织人员、据点、行踪进行举报，举报受理方式如下：……

……

第三十三条：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治疗】。经实践，【陷落】八区发现的【盒子】能辨别个体承受的【治疗】强度，副作用暂时不明，有需要者请前往以下地点进行检测：……

……

第三十七条：请确保每月进行地图更新，出行避开震动区，非必要不进入震动区和陷落区。如进入探索，请备好充足食水，减少或避免摄入区域内产物，前进或倒退时善用投石问路，避开震动点。

第三十八条：不提倡自行取得、探索并使用工具，但如必要，任何人具有取得、探索并使用工具的权利，使用时请注意安全，请区分灵感和臆想，请谨慎探索工具用途，如出现异常，请立刻联系所在/就近幸存者基地。

……

一共五十三条，殷盏全部记了下来，但对一些条目并没有十分理解。

好在对他而言信息量更大的是手册最前边的序言。

2087年3月11日，第一次【陷落】发生。

经粗略统计，受影响的陆地面积约为872万平方公里，除海洋陷落区外，五个陆地陷落区分别为：城市（近郊）三个，森林一个，沙漠一个，高原一个。陷落一区出现第一只丧尸后，三十二天后蔓延全区，其他陷落区情况类似。无人区主要发生动植物变异。极个别变异体和丧尸出现脑部晶核，丧尸研究中心成立。

丧尸化前期无特异性预兆，无规律体温变化，无规律血检趋势，无法通过已知手段进行防护。经统计，与丧尸接触者，丧尸化概率上浮百分之二十。救援、防控失败后，陷落一区、三区、四区、五区实行封锁和人员撤离，并启用核弹。

因陷落区边缘持续发生异常现象，赛思桑那教授提出陷落区扩散假说，提议扩大封锁面积。网络、通讯、航空、渔业受到持续影响。高空封锁方案被提出。月球/火星移民计划提上议程。

丧尸研究中心研制出疫苗雏形，第一名异能者诞生。

2092年五月，第二次【陷落】发生。覆盖陆地面积约为603万平方公里。全球网络断联，卫星信号中断，空间站失联，地面大量信号基站失效，因无法预估海洋陷落区面积，大陆间航空、海运终止。月球/火星移民计划延后。

为遏制持续丧尸化，减少民众恐慌，疫苗推行。

因陷落区辐射面积极广，粮食供应短缺，启用幸存者基地计划，划分二十七个基地自治区。

因理念不合，丧尸研究中心部分研究员离开，自主成立生命树组织。

2093年二月，第三次【陷落】，基地自治区减少为二十一个。

检测装置进入初步试点阶段。

多个基地遭到生命树组织恐怖袭击，大量平民失踪/死亡。基地自治区与生命树协商无果，进入警戒状态。

2095年八月，第四次【陷落】，基地自治区减少为十八个。

【陷落】发生时，四号基地1102巡逻队队长林知有，队员方悦、何采、柳应泽、王执、李盘志愿留守观测；十号基地1005巡逻队队长李宋年，队员……；十七号基地1715巡逻队……。经记录回收，启用【蜡烛】，【钢笔】，和【剪刀】。

2096年十月，第五次【陷落】。原十五号基地与原五号基地合并，原八号基地与原三号基地合并，原六号、七号基地与原一号基地合并，基地自治区减少为十四个。

生命树组织剿灭行动大捷。

2100年一月，第六次【陷落】。原十四号基地与原六号基地合并，原十二号部分迁入原二号基地合并，基地自治区减少为九个。

经十二号基地成功试用，【扳机】结束志愿试点，进入推行。

……

现在是2102年，距上一次【陷落】大约过去了一年零八个月。

很明显能看出，第四次【陷落】后，人类找到了某种能预测【陷落】降临的方法，却在第五次【陷落】时部分失效了。何况减少死亡是一方面，越来越多的“区域”不再适合生存才是幸存者目前及未来面临的主要困境。

考虑到过去六次【陷落】间隔时间没有任何规律，下一次【陷落】可能在几年后，也可能马上就会降临。

如果这种现象不停止，那么迟早陷落区会覆盖整片大陆。

也就是说，假如在那之前还没有遏制【陷落】的方法出现，由于单位面积无法提供足够多的资源，还活着的人不得不分散生存，甚至回归到“游群”状态。

殷盏回忆了一下和司鹞荒野求生的十几天，觉得情况不是很乐观。

而到了那个时候，在保持生存都十分艰难的情况下，人类又需要多久才能适应、发展出新的文明？

——当然这些都不是只剩下二十一天倒计时的人需要思考的问题。

陈颂时的公寓干净整洁，摆在台面上的东西一览无余，有没有被动过更是一眼就能看个一清二楚。

放下幸存者手册的殷盏都不需要一眼就印证了猜想，头疼地叹了口气。

倒不是因为前途无亮。

……所以他不说，某个人是真的不会自己吃饭的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殷盏：当然这些都不是只剩下二十一天倒计时的人需要思考的问题。

殷盏：但是另一个问题也不是很想去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