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平头精疲力尽地瘫了。

“不行了不行了，明天早上再说。”他喘着气摆手。

殷盏检查了一下，经过一个小时的蝴蝶结治疗，司鹞肩膀上的砍伤看起来没那么深了，背上的烧伤因为创面大，只有右肩胛附近看起来好了点——被他强行捂住脸之后，司鹞就一动不动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检查起来倒是很方便，就是他的脖子又离对方离得很近，叫人实在有点担心这家伙会冷不丁咬他一口。

咬断喉管那种咬。

不是殷盏被害妄想，是在日常相处中，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司鹞的视线停留在哪里。

虽然后者看不清，但荧光色的衣服是个鲜明的提示，显然司鹞对于殷盏的脖子在哪里，什么样的攻击能一击毙命非常有数。

再看低得可怜的好感度和那句“叛逃”，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叛逃前司鹞会先对“搭档”进行背刺。

不，不用怀疑，他就是会背刺。殷盏扶额。

杀了他——或者稍微往好处想——攻击他，对于司鹞来说似乎有极大的吸引力，以至于哪怕有“搭档”这层身份约束——殷盏不知道这层约束是通过什么体现的，但约束显然存在，不然他前面几次不会忽然停手——司鹞还是会时不时忍不住动手的冲动。

简而言之就是手贱。

作为唯一被手贱（其他人根本活不到第二次手贱）的对象，殷盏对此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吴用千恩万谢地把平头送走，回来躬着腰谄媚道：“大佬要吃什么？我去买。”

靠能量棒、巧克力和各种糖果活了五天，荒野求生了八天的殷小少爷：“有没有水果？”

没有水果，蔬菜也行啊。司鹞是个十厘米外人畜不分，吃什么都看不清的家伙，所以那八天里打牙祭全靠殷盏把前者抓来的小鸟或者其他能认出来的动物烤着吃，都要吃吐了。

糖和巧克力还都要留着哄司鹞。

现在外面完全是一片不毛之地，有毛的全是长晶核的变异植物，殷盏不敢随便乱吃。

毕竟他能看出那个一人高的“小鸟”是个麻雀，知道怎么生火怎么把食物做熟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要指望四体不勤的城市小少爷能认出来什么植物有毒什么植物没有毒啊！

也不能指望司鹞，他根本不认，反正吃一口爱死不死。

殷盏现在都不知道开始那几天他们俩，以及以前司鹞没人搭档的时候到底怎么活下来的。

好家伙！

那边吴用在心里呐喊。

哪里来的大少爷，开口就要吃水果！

他定睛端详两个杀神白皙的皮肤（虽然杀神一号全是涂鸦，但总还是有没被涂鸦覆盖到的地方），以及殷盏说起“水果”理所当然的神态，觉得自己参透了真相：莫非是一号基地来的？听说那里物资丰富，就是有点排外，他还想都陷落了大家大哥不笑二哥，现在看物资是真丰富啊！

见吴用面露难色，殷盏就明白了。

“没有水果，蔬菜也行？”

吴用的表情更尴尬了。

殷盏：“……那你们平时吃什么就随便来点什么吧。”

吴用点头哈腰：“好的好的，我尽量找找，不让大佬失望。”

殷盏摆摆手。

吴用就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噗。”

吴用出去的刹那，原本安安静静靠在殷盏肩膀上的司鹞就发出了“噗噗”的声音，没忍一会就哈哈哈地笑起来。

殷盏：“……”

？

哪里好笑？

“小酒说的水果和蔬菜，只有基地里才有哦。”司鹞弓着腰，下巴磕在殷盏肩窝上，歪着头看他——这么近的距离，他是能看清的。

他兴致勃勃地给殷盏科普，语气亢奋到诡异，仿佛小朋友终于有机会给好朋友分享自己学到的新知识，“因为只有基地才有’温室’嘛。外面除非是有植物系异能者，不然是种不出能吃的东西的。”

殷盏：那你之前还怂恿我去吃长了晶核的变异植物？！

拳头硬了啊混蛋！

并且，显然，虽然他对司鹞一无所知，但司鹞对他的“背景信息”知道的一清二楚：知道他（至少是记忆）来自21世纪，所以对整个末世缺乏常识，但他之前压根没有给他科普的意思，反而觉得他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特别有趣。

“不补充这些，人的身体不会出问题吗？难道外面的植物系异能者很多？”殷盏强行忍住打人的欲望，问。

“异能者不需要。至于普通人可以买补充剂，买不起就去死好啦。””司鹞轻快地说，回答到后面那个问题的时候音调陡然降下来，“植物系异能又没什么用，谁知道多不多，可能都死掉了吧～”

殷盏：“……”

他倒没有闲到对远在天边“要去死”的普通人和“可能都死掉且没用”的植物系异能者产生了悲天悯人的情绪，只是又升起了那个疑问：

他现在到底算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

如果属性面板是他的异能，那他为什么不能通过晶核来补充能量让异能升级？如果他不是——

“小酒当然不是普通人了。”司鹞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不笑嘻嘻的时候看起来居然有点认真。

他就这样认认真真，像说真理一样地说，“小酒也不是异能者，小酒是和我一起的，只有我和小酒是搭档，是同伴！”

“……”殷盏看了司鹞一眼，没有对这段话发表意见。

他手指微动，原本一直收束在右上角的属性面板展开，最下方显示的倒计时已经更新了：

【23: 19: 32: 31】

在武力威胁前颤颤巍巍同意站出来带他去找【种子】的研究员最后把他带到了一个腌菜缸前。

不是他词汇匮乏，而是无论怎么看，那好像都只是个普通的腌菜缸。

【种子】被腌成咸菜之后还能发芽？

他让研究员打开，后者就像普通开咸菜坛子那样把腌菜缸打开了，里面是一团……很难形容的，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像雾气又像光晕，看久了又似乎有点像被揉成一团的塑料袋的……

与对他毫无动静的晶核不同，“塑料袋”一碰到殷盏的手指就乳燕投怀般进入了他的身体。

“夺取”这颗【种子】，给他增加了大约十天的寿命。

殷盏：“……”

据那位研究员所说，地上实验室也有一颗【种子】。不过和司鹞碰面一直到现在，殷盏还没有机会问对方那颗【种子】的情况。

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哪怕对方没有倒计时，8%的好感度也做不了什么。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他既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异能者——司鹞那句“是跟他一起”显然不能作为定义使用——那么这具没有任何“过去”的身体恐怕跟殷盏猜的一样，只是收集【种子】的容器，克隆人之类的。

倒计时那么短，说不定这容器还是消耗品。

——那他“出现”在这具身体里是偶然还是必然？

如果是必然，这样的“穿越”，他还有可能回去吗？

之前他想的是先积攒一定的倒计时再考虑其他，但假如一颗种子只有那么点时间，光是活着就得疲于奔命，哪里有时间考虑别的？

殷盏思索着关上面板，视线落到司鹞脸上，后者无辜地眨了一下淡色的眼睛。

“……”殷盏移开视线，幽幽地想：

他不是没有考虑通过提高好感度从司鹞那里获得信息，再不济能帮他收集种子也行。

但是。

他试了这么多天，好感度说不动是真的不动，今天动的时机也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再说，虽然名义上是“搭档”，但从两个人大到可怕的信息差，没那么可怕但依旧很大的武力差，司鹞理所当然的态度，“他”这个“量产消耗品容器”诞生的目的可以说完全是“搭档”的游戏体验。

殷小少爷才不乐意做别人的游戏体验。

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面板上好感度的进度条又呼吸灯一般闪烁起来，这样举棋不定地闪了一会，总算没有倒退，维持在了8%。

又静悄悄地暗了下去。

*

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吴用带着晚饭回来了。

他把两小碗糊糊，一大盒看不出是什么肉的烤肉，和两瓶水放到桌上，谄媚道：“据说最近这个物资交换点刚从附近五号基地进了一点土豆，稀罕得很，大佬尝尝！”

殷盏看着黏糊糊黄中透着黑，黑里透着绿的疑似土豆泥，和同样黑里透着黄，黄里还有点夹生的烤肉，艰难的：“辛苦你了。”

得了殷盏一句谢，吴用更加高兴，又从兜里暗戳戳掏出一个半个手心大的香瓜，“我只是碰运气，没想到正好碰到一个过来换东西的植物系异能者，就跟她换了这个，大佬你不是问有没有水果嘛，这——”

不等吴用把香瓜递到殷盏手里，原本无聊到低头玩手指的司鹞忽然抬起头。

——可是真真正正的稀罕货！要不少晶核，他身上都不够，只好拿备用地图换了！

吴用下半句讨好的话还在喉咙里，手里已经空空如也。

殷盏：“……谢谢。”

司鹞已经哼着小跳蛙不知道把那个香瓜藏到哪里去了。

“吃饭吃饭！小酒吃饭！”司鹞兴高采烈道。

殷盏：“……吃。”

他看向吴用。后者正努力按捺一听小跳蛙就腿软的冲动，立刻道：“我我我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大佬吃，大佬吃，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说完连看都不敢看司鹞一眼，迅速脚底抹油溜了。

殷盏完全理解吴用不想跟他俩待在同一个空间的需求。

谁会想和能轻易捏死你、捏死你之前还要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的人待在一起啊，没跑已经非常识时务了。

当然要是跑了，这回司鹞还能不能留他一命殷盏也不能保证。

殷盏没去动吴用弄来的食物，先把手擦了。

据吴用说，因为地面上不安全，除了一些必须要在高处的建筑，大部分散户、拾荒者聚集地以及相当一部分基地建筑，乃至有的幸存者基地都建设在地下。这个物资交换点当然也在地下，据说本来是个由防空洞改建的避难所，人类整体状况稳定下来后才发展成了交换点。

他们进来后租的这个房间其就是一个蜿蜒石洞的一部分，沿着路往左右扩宽，用木头或者编织物做门，有小板凳和桌子的都算高配，当然不可能有洗手的地方。

起到替代清洁作用的是一种咖啡色的苔藓类植物，在空气里都不会死，能直接吸收空气里的养分和水，手感像一块厚实又吸饱了水的刷碗布，用完拧干，第二天吸完水又能重复利用。

……可见物资匮乏。

殷盏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下，才让自己的皮肤彻底接触到这块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的刷碗布，擦完，换到干净的一面递给司鹞。

早知道还不如留在生命树（被他们强行）废弃（的）基地里，最多把那些研究员多关几天。

一开始是怕某人身上的伤等不起，但他总觉得——

身受重伤等不起马上就要死了好不容易被治好一小半的某人对递到手里的“刷碗布”视若无睹。

殷盏敲了下桌子：“？先擦手，再吃饭。”

司鹞理直气壮：“小酒你忘了吗，我看不见。”

殷盏：“……”

殷盏：你最好是真的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殷盏：这好感度是真不动，动的原因也让人摸不着头脑，还是不考虑了。

司鹞：小酒对我还是那么好(￣▽￣)

司鹞：就是好感度怎么一动不动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