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在寂静的黑夜。

既然和提塔斯关于室外作画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直接收拾东西说走就走。

走之前桑颜去24小时开门的便利店买了一堆吃的，扔进车后排。一大堆所谓的垃圾食品堆满车后座。

桑颜的小破车开往的地方叫西港。

西港曾经是美丽渔村，如今已经废弃，甚至连监控网都没有覆盖到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对带着提塔斯的桑颜来说绝对是个好地方。

他要在沿岸挑一处礁石所在的无人区，画上第一缕阳光打在提塔斯身躯的作品。

车子已经开出市外，正沿着海边公路一路行驶，车的右边就能看见夜晚广袤的大海。

欢快的音乐声回荡在车内，桑颜余光看见提塔斯身体在左右摇晃，车子太小，总感觉提塔斯带着整个车子在左右偏移。

桑颜刚想开口，却听见提塔斯随着旋律缓缓哼唱起来。

明明唱的跟车内音箱放出的音乐差不多，但桑颜瞬间有一种后脊背发麻的感觉，提塔斯的声音像是直冲他的灵魂深处。

天灵盖像被劈了一下，接着桑颜看见外面黑暗的天空中好像有萤火虫在飞舞，一大片在天空中，像璀璨的繁星。

本来平静无波的大海此刻海浪翻起，浪花拍打在岸边，像是附和提塔斯的歌声。

桑颜面前的所有景象都像是随着提塔斯的歌声变得梦幻起来。

不可思议的景象，桑颜瞬间说不出话。

同时脑海中浮现朦胧的想法:人鱼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但很快桑颜便无心想别的，因为他的眼前公路甚至天空都在扭曲，变成了一副美丽又诡异的画面。

绝不属于正常人眼里的世界，如果不是桑颜确定自己是个正常人，他一定觉得自己的神经出了问题，因为他在车窗外看见梵高画的《星空》。

清晰的，真实的，可以被触摸到的。

怎会如此!但太美妙了!

他贪婪的想多记住这一刻感受，但很快提塔斯的歌声结束，一切又恢复正常，他们还是平稳的在海边公路上开着车。

“刚发生了什么？”桑颜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不会是他最近没日没夜的画画，出现什么幻象了吧？

提塔斯坐在副驾上开口：“你们人类关于人鱼的传说里面不是记载了吗？”

人鱼传说？

自从人鱼被发现后，一些传说被证实，而另一些不实传说则消亡。所以刚才那种属于什么传说？

桑颜努力思考了很久，才想起一些他之前在书本里看过的人鱼传说。

“人鱼的歌声空灵，有致幻的效果。”说完，桑颜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条被科学家证实是假的，别的人鱼歌声并不美妙，也没有任何效果。”

提塔斯听着桑颜的话，低声笑了一下：“所以人类的科学家以为抓到几条人鱼，就能了解整个人鱼族的全貌吗？”

“有没有可能能被人类抓到的人鱼，在海底也不过是废物的存在？”

“那你呢？你不是也被人类抓到？不然怎么会在这？”桑颜下意识问道。

提塔斯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车窗外，“到了。”

驱车三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一处满意的地方。

车子停到路边，桑颜拉开后座随便抓了几袋零食放在提塔斯怀里，“抱着。”

然后自己拿上画画的工具，往海边走去。

这边海滩很荒凉，天还是黑的，只能凭借月光隐约看见海岸线的位置。

桑颜爬上一块礁石坐下，提塔斯跟着他坐在旁边。凌晨时分的海风吹得冷冽，桑颜感觉自己的头发被吹起，衣服也鼓胀起来，风摩擦在脸颊带着些许的刺痛感。

“我们就在这里等日出，你应该看过海上的日出吧？”

提塔斯：“没有，只带过一个小朋友看过日落。”

“小朋友？你们也会称呼小人鱼为小朋友吗？”桑颜觉得挺新奇。

“这其实是小朋友教我的。”提塔斯转过头看着桑颜的侧脸，“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提塔斯问的没头没尾，桑颜才开始一愣，如果是别人突然问起他的过去，他一定会在心里升起防备。

但现在这个氛围太放松，海风吹走一切紧绷，而且很多事情其实是可以对一条人鱼讲的。

“中间有几年的记忆我完全是空白，你知道十一年前那次事件吗？有几个人类研究院偷偷放走研究室的人鱼。”

“我知道，其中有一个是我的同族。”提塔斯接过话头。

“这也太巧了，居然是你的同族，那是第一次发现不太一样的人鱼，被研究所高度重视，结果发生那种事。”

桑颜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放走人鱼的那几个人类研究员中有我的父母。”

“那年我八岁，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海域被处决，大概是受到刺激了，之后有三年我的记忆都是空白，再恢复就是在壹心福利院里，也不知道我怎么逃过那一劫的。”

提塔斯：“他们做了伟大的事情，人鱼会感谢他们的。”

“不说这些了，尝尝看这个。”桑颜从提塔斯怀里随便拿了一包零食，打开。

清脆的嘎吱声在海边响起。

桑颜问：“怎么样？这个跟上回的方便面比如何？”

提塔斯又往嘴里扔进去一个，“像是我吃小贝壳，晒干的小鱼小虾之类的感觉。”

“这个可没有小鱼小虾的营养，只不过吃起来很快乐，我一晚上能吃掉好几袋，不过吃完有负罪感就是了。”桑颜说完看了一眼提塔斯的上半身。

走之前提塔斯穿上桑颜给他买的黑色休闲短袖，虽然挡住了美好的□□，但桑颜还是能从侧面看见起伏的轮廓。

可不能让提塔斯把这种身材吃没了。

提塔斯不解：“吃东西为什么要有负罪感呢？如果能吃出快乐，我一天能吃八十袋。”

桑颜情不自禁笑了，确实是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嘻嘻哈哈一阵之后便有些困了，提塔斯看出桑颜的困倦，直接放出鱼尾摆在桑颜面前。

“睡一觉吧。”

桑颜看着黑夜里闪着细微金光的鳞片，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下次可没这么好的机会睡在提塔斯尾巴上，等提塔斯状态稳定之后，随时会离开。

想到这桑颜趴上去，装作不经意间摸了一把鳞片。

手感真好，原来大面积接触人鱼尾巴是这样的感觉。

他恐怕更睡不着了，但依旧对提塔斯说:“我眯一会，醒了你再眯一会。”

“不用，人鱼可以几天不睡觉，安心睡吧，太阳升起我喊你。”

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桑颜，没想到很快意识模糊。

远方的海平面泛起浅浅的粉色，提塔斯推了一下躺在自己尾巴上的桑颜。

“桑桑，太阳快出来了。”

桑颜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远方的天空，猛地翻身起来，“快！提塔斯快到那！”

桑颜生怕来不及，一个着急抓着提塔斯的手往过拉，提塔斯身体一顿，有些僵硬地朝桑颜指定的位置躺下。

提塔斯躺下后，太阳从海平面下缓缓升起，温柔的暖橘色铺在波光粼粼的海面，打在提塔斯身体一侧，尾部冷硬的鳞片都被照射的柔和起来。

桑颜拿着画笔快速在颜料盒上蘸取，唰唰在画纸上画着。光线变化的很快，桑颜随着光线的变化也在调整自己的落笔。

不同于在室内的精雕细琢，在这里他只画一种感觉。

在最后一笔落下时，桑颜正要兴奋的叫提塔斯过来看，再抬眼便看见提塔斯已经快速冲过来，将他抱起，带着他一头扎进海水中。

“不...”桑颜惊恐的举起手臂。

他的画！！

因为太过着急，忘记在水中闭气，桑颜过了几秒才发现他在水中也能呼吸。这时才环顾四下，发现提塔斯将他紧紧抱在怀中，而在他和提塔斯的周围有一层气泡将他们俩裹着。

因为这层气泡，所以他的身体完全没有被海水浸湿，更不用说手上的画纸。

“怎么回事？”桑颜跟提塔斯紧贴在一起，说话的气体喷在提塔斯耳边。

提塔斯一进入水中，耳鳍鳞片都已恢复，他深蓝色的耳鳍微微抖动，手臂带着桑颜向后转了一圈，让桑颜的背部靠在自己的胸膛前，靠近桑颜的耳朵对他小声说：“有人过来了。”

提塔斯就像贴在他耳边说话，喷出的气体让桑颜耳廓一痒，往上看，看到海水外的沙滩有两个人在朝他们刚才坐着的地方走去。

提塔斯将桑颜又往下带，这时看不见岸边的人，但能听到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诶？这边的人呢？车子停在路旁，这还有一堆吃的，人去哪了？”

“本来还惊奇，有人居然也会像我们一样来这里，结果怎么看不到人。”

“你说他们不会在海里吧？”

“宝贝，你以为他们是人鱼啊，还在海里，别想什么其他人了，来让我亲一口。”

接着，清晰的接吻声响起，桑颜表情一僵，结果没想到提塔斯反而还带着他上浮起来。

“干什么？会被发现的。”桑颜小声说。

提塔斯：“不会的，我就是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桑颜转过身按住提塔斯：“有时候一条鱼的好奇心不应该这么重。”

“那人类呢？”提塔斯问。

嗯？

提塔斯将鱼尾收回变成人类的腿，“人类的好奇心重点也是应该的。”

......

就那么想看吗。

提塔斯就上浮了一下，然后带着桑颜去往更深的海里，桑颜顿时有点恐惧的抱住提塔斯，“你要把我带到哪？”

“别怕，我就是看岸上两个人类发.情了，我们得离他们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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