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柒稍微晃悠了下肩膀，挥散了些许僵硬感与倦怠感。颤颤巍巍地从桌底爬起来的他终于摆脱了蘑菇的形态，改变成了人类的形态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路猫猫：礼貌你旁白吗？
脚尖轻踮，他取下了桌面上的部分文件，边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翻阅着，边与萤惑神使闲聊着：
“不演了吧，神使大人？咱们就——有话直说，如何？”
“阿啦，关于缇亚斯没获得神力之前的部分，我暂时是没有疑义......你讲的故事真的还蛮不错的啊。不过——”
他清亮的瞳孔散发着幽绿的微光，像是暗夜里捕食的野猫般敏锐逼人。轻捏着一张文件的边角，他用另一只手比了个异议的姿势。
“我还有个重要的问题啊。能恳请神使大人回答我，为什么，你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呢？”
“缇亚斯，我们长相可爱内里凶残的城主大人，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啊。”
他俏皮地一偏头，嘴角勾起，展露出虚假的笑意来。
瞬息间，气氛变得僵持了起来，静得可以听到彼此间的轻微的呼吸声。
萤惑神使率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打破了这片沉默的氛围。它极其自然地摆摆手，开口道：“什么嘛，这又有什么好想的啊。”
“本神使之所以能够活得好好的，不至于变成罐子里的区区光团，还能留有一席之地。都是......”
“都是因为你及时妥善正确地舍弃了某些完全不必要的东西。”靠在桌子旁的路遇柒咧开嘴，做出了个黑深残的表情，“比如说——其它神使的资料。”
“哦，哦，哦！”他故作一副惊叹的模样，恍然大悟地一合掌，“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嘛。见到神明也是你的目的吧。既然宗旨上并不违背的话，那么下狠手完全可以呀。”
“拥有神明眷顾的家伙，自然是越少越好咯！完全不需要犹豫啊。”
萤惑神使摆脱了社畜的颓废德性，无所谓地耸耸肩。
既然你小子意识到了，那直接摊开来说也不是不可以。
“是本神使下的手哦。没办法，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啊。谁站在利益那边，我就会选择谁。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道理吗。”
“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见到神明了啊......”萤惑神使的声音隐隐战栗了起来，无机质的瞳孔掩盖不了其中涌动的狂热。
“这样啊......”路遇柒低声喃喃，随后用确凿无疑的语气开口，“所以——缇亚斯知道我们在这儿。”
“又或者说，外面的巨大机械造物只是做出来给我们看的。实际上，她在收到你消息之后，就在这儿的某处默默等待着。”
哒，哒，哒。
脚步声的主人似乎已经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踪迹了。
“落败的敌人早就为新生之王效力了。真是有趣哪！”路遇柒感叹一声，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城主大人，真厉害！”
红发清扬，若落幕的朝阳。
缇亚斯拉开座椅，坐到了桌子前，饶有兴趣地瞅着两个家伙。
“都知道了，还呆在这儿啊。外来者真是奇怪的生物哎。”
“城邦完全是缇亚斯你的地盘吧。”路遇柒乖巧地摸摸脑袋，神色认真，“老实说，就算在这儿呆了几天，也完全搞不大懂某些东西的用处啊。”
“明明有认真了解的说......但果然啊，果然还是逃不出去吧。估计还是会有跟监视器功能类似的东西吧。”
“信是送的出去，可玩家本人倒压根出不出去啊。压根到不了外界啊。”
“所以咯，我就直接找神使了。我想既然最终逃不出了。干脆就来这获取更多的情报什么的。”
“关于要把外来者灵魂作原料这件事，我想了解更多的细节，获得更多的转机。原料是不是可以替代，风险是什么。然后，这一原理又是什么？”
“了解了这些的话，能找到通关的方法也说不定。”
“但——看到神使周围没有一个机械人在身边的时候，我心里立刻凉了一截。故意说机械人们是过来追逐我们什么的，总感觉相当不对劲啊。
“排除掉这个可能的话，剩下的那种可能性再低也会是现实吧。极有可能是你并不是中立或是友方阵营的了。”
“关于这局游戏，打从你们意识到我们到来的时候，打从我们扮演的角色是你人为制造时起，就无法通过正常途径找到破局之法了。”
缇亚斯耐心地听着，随后将自己的指尖指向神使，“关于你刚刚的那些问题。我也不大懂啊。这家伙告诉我的配方哎。不过，正巧我确实对世界的掌权者——神明起了兴趣罢了。”
“至于真实性的话——可以保证的吧。”
草履虫之王对不相关的人是毫不在意的。臭小子先前说的没错，这家伙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屑草履虫。
本神使把之前的犯罪记录都交给了缇亚斯这个家伙，其中还包括着她家族里的某个人。也就是说，本神使这么告诉她后，本神使无路可退。
这家伙要秋后问斩又怎么样？她小看了我们的神明，到时候她会为她的亵渎之罪受到最严重的惩罚。
不过，目前还是得稳住这个草履虫。
“本神使把实验资料和那个都交由你了。本神使研究多个纪元的结果，难道不值得信任吗？”
萤惑神使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狂热感，低语道：“再过不久，神明大人，离开了那么长时间的神明大人就会重新来到世间了。而我作为神明大人此间最狂热的信徒，已经恭候已久了。”
“召唤此间神明的重要原料就是异界来客的灵魂。这是刻印在我们神使脑海当中的配方，绝不会有误。也试过用其它灵魂顶替，都不起作用。”
缇亚斯：“我有分别询问过其它神使，是这样子没错。我本来是不打算让你来的。你演得虽然和我想象的有所差距，不过......还可以吧。”
“不过吧，现在留有的异界灵魂只有你了。哎，逃跑的这么慢不像你的风格啊。”
......
这样啊。
路遇柒双目放空，手心不知何时出了汗渍，将不知何时顺到手中的印章给濡湿了。
确实，在当地土著觉醒之后，就无法用正常途径通关游戏了。
不过，我并没有说过，我没找到非正常途径啊。你们两位，已经完全在商议羔羊的处置权了呢。真令人不爽啊。
如果猜测正确的话......
深吸了口气，路遇柒从口袋中缓缓掏出了两样物品——文件与印章。
其中，文件的标题是《未婚夫决定书》。
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缇亚斯，专注地观察她面部表情的变化。
“按下去吧，你想的没错。这就是通关答案。”缇亚斯淡定点点头，转而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萤惑神使，“真的是完全不长脑袋啊，啧啧。”
“等下一批吧，你肯定不介意再多等一会儿的吧。”
“混蛋，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放我这儿干什么啊。”
缇亚斯略带苦恼地歪头，“当然是考验神使大人的能力咯。可惜啦，好弱呀，受不了。反正我也不急着见神明啊。”
“混蛋！这上面的字还不是你签的，故意的吧。”
......
离开吗？不知道缇亚斯说得是不是真的？又或者是那两位演技咖又在飙戏？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不是吗？
早在几天前，我的决定就已经做下了。
“那个......两位，”目睹着两个家伙进行着激烈友好的言语争锋，路遇柒忽地举起了手，“我不打算走。”
“把这个拿出来，也是希望二位能够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就是，我究竟是谁啊？
脑海中偶尔浮现出来的记忆片段有着矛盾和冲突的地方。比如说，一份记忆告诉我“七”是自己名字发音的一部分。另一份记忆告诉我“七”是排行第七。
所以，我究竟是谁啊？
如果发挥人类想象的能动性的话，我确实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我是进驻到这具身躯的第三人。
其一，原主。
其二，穿越者。
其三，我。
穿越者和“我”为何会选中这具身躯？那个“我”经历了什么？所谓预知技能的归属者是哪个家伙？
一个个疑问如同海藻般将我的思绪缠绕了起来，让我呼吸不过来了。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想要，我想要知道那个“我”的想法，我想要知道“我”想怎么限制住我的行动......
稍微可以转化一下思想了，毕竟谁不是个演技咖呢？
啪嗒，啪嗒。
泪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淌，路遇柒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了。
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非常莫名其妙，我感觉那个“我”就在灵魂的某个地方。
为了这点直觉，值得以死亡为赌注吗？
问题是，我是个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