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佐助思考的时间很长。

长到足以让阿七把石碑上的内容翻来覆去看好几遍，可无论再看多少遍，上面的内容始终停滞在那句「移植融合亲生骨血的万花筒写轮眼，可得到永恒万花筒写轮眼」处。

看来只有开启永恒万花筒写轮眼后，才能继续下去。

可如果真的按照上面所写那般，她没有亲生兄弟姐妹，想要拥有永恒万花筒写轮眼几乎是必不可能的事情，那就意味着她的能力大概率到此为止了。可到底是否如石碑上所写那样，还需要调查得更深才行。

算了。

目前亟待解决的是木叶内部矛盾。

“我要查下去，这件事……”佐助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宇智波谋逆的事，木叶高层是否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他们又采取了怎么样的措施，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阿七循声望去。

她看见他一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撑着身体，略长的黑发从耳畔垂下，神色沉着冷静，假如忽略发白的下唇上印着深浅不一的牙印的话。她蹲到他身边，神色变得严肃无比，“木叶自然知道此事。”

“……他们果然知道。”少年喃喃，手掌根用力压住了眼皮。

“没有任何事能逃过三代目的眼睛。”

“所以你也知道。”

“三代目在位时期的高层都知道，而我恰好在团藏的根部待过而已，”阿七的声音如寒冰能让人顷刻间冷静下来，“我言尽于此，你也应该能够猜到灭族的前因后果了吧。”

「忍者不过是一把工具，暗部就更是工具中最锋利的一把」。

“原来高层都知道，三代目火影也知道……是他们让他……”即便心有准备，可一想到这个结果时还是会觉得无比心寒，仿佛为木叶而战的那些年都成了可耻的笑柄。少年用手盖住眼睛，顾不上指甲缝中全是灰泥，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在害怕，为自己，也为宇智波鼬，“那我能活下来，也是因为他吧。”

宇智波谋逆迫在眉睫，木叶自然要动手清算镇压，他们选择直接兵戎相见。

清算自然由暗部来执行。

而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能够活下来，还能是因为什么——宇智波鼬是一个优秀的暗部，亦是宇智波一族族长的儿子，能够轻易进出族地，由他来执行这一道命令最好不过，而“宇智波佐助”就是他与高层之间达成的秘密交易。

「由他来执行任务，但放过他那年幼无知的弟弟」。

阿七没有理会他的话，“你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中忍考试，我要把精力放在与雨忍村的战争上，没时间陪你了。”

也不知道对方听见没有，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

佐助其实听见了。

“中忍考试”像是呼唤起了某些尘封已久的回忆，他的喉咙深处滚发出一道低沉的冷笑，缓缓放下手，看着她的眼神锋利如刀，语气不善，“既然这样，那我就从你开始调查，能从灭族逃脱再走到这一步，你应该参与过不少事吧，那么我只需要调查你就够了。”

一瞬间连空气都凝滞，只剩下两道绵长的呼吸。

阿七借着淡淡的光线去打量这个少年，眉眼居然神似梦中之人，可惜被仇恨压迫了脊梁，再没有他那种温柔与耐心。少顷，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像是赞叹他的勇气，又像是在嘲笑他心底保留着的那一分天真烂漫。

“当然可以，那就从我开始吧。”

“仔细查，最好把我的生平都翻过来。”

佐助在她的笑声中不禁压低了眉，长睫轻垂，视线扫过腰胖的草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七收起笑容。

不顾灰尘四起，她挑了个稍微干净点的蒲团坐下，支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你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么多，为什么我能够从屠戮中活下来，为什么要为宇智波鼬洗脱罪名……又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告诉你，对吗？”

一连好几个“为什么”，彻底戳破了少年的那点心思。

佐助依然保持着沉默且警惕的状态，可细长眉宇却压得更低，他略微转过脸，垂下头，下意识想要避开对方投射过来的视线，半晌后才开口：“你那些事情，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参与。”

他不想参与进高层争斗之中，却已然成了现实的牺牲品。

“现在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阿七冷笑着换了个姿势，她将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从掌心蔓延而出的枝条迅速延伸进黑暗之中，用力扯出了躲藏在黑暗之中偷听的暗部，“从你踏入这个密室那一刻，得知宇智波一族覆灭的秘密起，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佐助面色凝重了几分，抬眸看向阿七，“这是你的人？”

“是根忍的情报员，”尖锐的枝条干脆利落地捅开了他的心脏，血珠四溅。阿七嫌弃地甩了甩手臂，虚伪的笑意在嘴边荡开：“所以我才说啊，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佐助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我该怎么做。”

“要么反杀，要么被杀，”阿七竖起两根手指，“我的例子就摆在这里。”

这一局，是阿七的局，亦是他宇智波佐助的局。

谁都无法逃脱。

***

从宇智波族地出来后，午后日光正盛。

因为木叶和砂忍村合并事宜，纲手姬最近忙得焦头烂额，连出去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阿七抵达火影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她正蹲在桌下偷吃甘栗甘，雪白的文件七零八落地散了满桌满地。

甘栗甘的香气似有若无。

慢腾腾地从地上捡起一张纸，阿七看了半天，然后捏成团丢进了垃圾桶之中，发出的窸窣响动彻底惊醒了纲手姬。她收起惊吓的表情，心虚地拍了拍胸脯，控诉：“什么嘛，我还以为是鹿久，走路进来的时候能不能有点声音。”

阿七指了指窗户，“您也不让我从窗户走啊。”

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较真，纲手姬擦掉了嘴边残留的碎屑，开门见山地问：“先不说这个了，这次回来找我又有什么事，快点说吧，等下鹿久就回来了。”

窗外树荫静谧，阿七垂下眼：“中忍考试快开始了吧。”

“还有两个月。”

阿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光明正大地坐在了属于鹿久的椅子上，熟稔地拿起纲手姬的甘栗甘放进嘴里细嚼慢咽，“按照惯例雨忍村也会派人来，我想总得有个正经的开战理由。”

纲手忍不住出声：“那是我的，想要自己……”

声音发到一半的时候，却遽然定格住了。她猛然反应过来，诧异地盯着阿七的脸，拔高音量：“你没发烧吧，这是在木叶！木叶！假如雨忍村的人在我们地盘出了事，他们不找我们麻烦已经很好了，你还想要什么正经的开战理由？！”

阿七用眼神安抚她，“为什么不可以？”

纲手姬烦躁地对她翻白眼：“你忘了当年云隐使团的事了吗？”

当然记得，那是木叶历史上少有且屈辱的一件事——许多年前，云隐村使团假借商议战事之由，大摇大摆地在日向家大门口掳走了身为宗家大小姐的日向雏田，这件事更是直接导致了宁次父亲的死亡，加深了宗家与分家之间的隔阂。

回忆收束，阿七道：“日向的制度是要改一改了。”

她的话说得朦胧至极，纲手姬却从中琢磨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感觉。她思索片刻后，斟酌着开口：“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大名的意思，可即便想改，「笼中鸟」非死无解，我们无法改变现状。”

“自宇智波一族覆灭后，日向一族一家独大，如今已积重难返，”阿七面色平静，阐述着大名的话：“平衡之术，大名觉得您应该明白的，奈良一族没有独特的血继限界，只能在经济上有所制衡，但忍者到最后，看得还得是能与之独当一面的忍术。”

——宇智波灭门后的第六年，大名决定插手控制日向一族。

手指微曲成圆在桌面上敲击了半晌，纲手姬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久久没有开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阿七开口才好。

直到门外传来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驱散了沉默的气氛，纲手姬得到了解脱，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阿七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雨忍村的事我和鹿久会想办法，还有麻烦你转告大名，日向一族的事，还请她再等等。”

“您慢慢考虑，”阿七客气地扬了扬下巴，笑：“有人敲门。”

“知道。”纲手姬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开门，门外正是午休回来的鹿久先生。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被抽干了精气神，垮下一张老脸，无精打采道：“你来了啊，正好阿七也回来了，她有事和你商量，要不你们聊吧……”

“咦，她回来了啊，什么事？”鹿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然而办公室内空无一人。唯有窗户大开，微醺的暖风倒灌而入，吹皱了的白纱帘在一起一落间，雪白的窗台上印着的那半截灰色脚印清晰可见。

无论如何，台面又要重刷了。

“阿七！！”纲手姬爆炸了。

发完火，连带着看鹿久更不顺眼了，见他久久没离开，她恶狠狠地问，妄图将所有的牢骚都发泄出来：“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得到了最新消息，鹿丸小队已经潜入空之国了。”

这是这几天听到的唯一顺心的事了。纲手姬点点头，“完成任务就赶紧召回吧，我们还要商议攻打雨忍村的事，刚刚阿七过来的时候也提起了这件事……”

话音未落，鹿久忍不住打断她：“火影大人，高层不同意。”

纲手姬狐疑地看他：“我知道，他们不同意有什么用。”

“这也正是我想汇报的第二件事，”踌躇了几秒，鹿久还是决定把话说开，他咽了咽口水，眉眼变得严峻起来：“……听说他们已经预备在今年年中述职会上讨伐宇智波七，赶她下台。”

纲手姬扑哧笑出声，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证据就是——她弑父弑姐。”

***

高层的事连鹿久都知道，阿七自然也有自己的渠道得知。

她并不在意，也不害怕，那些陈年旧事或许能败坏她的名声，却无法撼动她的地位半分。

不过，现在的她要去赴约。

午夜时分，借着夜色的遮掩，她在约定的树林里见到了与大蛇丸共存的「药师兜」，瘦弱的青年站在阴暗角落，披着一件普通又宽大的黑色斗篷，敏锐的眼神逡巡过四周，确定她是孤身前来后，才颇有些感慨地开口：“时隔多年，木叶的防守居然还是这么薄弱。”

确实不尽人意。

但从他们口中说出这话，简直是对木叶忍者的降维打击。

阿七没打算反驳：“我会让他们加强防守的。”

“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不少原来砂忍村的忍者，看来你们打算把两个忍村合并建立在一起啊，那就要扩张村落的大小了，”大蛇丸桀桀一笑，眼角的金色花纹随着他的动作变得生动滑稽，“看来纲手姬有得忙了。”

阿七意味深长：“都死过一次了，你依然放不下她。”

能把天和他聊死的人，大概只有她一人。

但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正面的回答，换来一阵诡异的沉默。须臾，似乎已经熟悉她的套路，对方刻意忽略了这点尴尬，只转过话题，“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动手吧。”

今夜无月，风起之际正是杀人放火好时候。火影墓地孤灯影憧憧，唯有伫立在正中间的朱红色火苗雕塑折射着黯淡的光，草叶在风中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混合着树叶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很好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

佐助已经到了。

他坐在火影墓碑上，双手撑在草薙剑上，缓缓抬头：“真慢。”

大蛇丸笑了笑，低声道：“佐助君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呢。”

暂且不说性格有没有变化，他一屁股坐在人家三代目火影大人的墓碑上就是一件很没道德的事了。阿七偏过头，双手插兜看着他，难得生了几分打趣的心思：“你对三代目还真是一点敬畏心都没有。”

联想到接下来的事更过分，佐助反唇相讥：“你好像没有资格说我。”

也是。今夜他们要开棺盗墓。

本来大蛇丸手中并不缺三代目火影的细胞，只不过当年他被捕后，所有的基地都毁在了木叶暗部的手中，后续重新建立起的基地又远藏于海之国，本着不会引人注目，打草惊蛇的目的，药师兜只转移了部分极其珍贵稀缺的实验数据。

三代目火影的肉/体细胞也一并丢失。

想要得知宇智波一族的真相，召回三代目火影的亡魂，远比从宇智波鼬那边下手要快得多——比起那个倔强到死的哥哥，阿七更喜欢和有软肋的老人打交道。

嘲讽归嘲讽，但这件事佐助到底没让他们插手。阿七和大蛇丸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用刀鞘一点点撬开厚实的墓碑，小心翼翼地刨除封存在棺盖上的泥土，边干边问：“……究竟是什么样的禁术，才能让死者复活？”

“秽土转生之术。”

是当时大蛇丸入侵木叶时用过的禁术，召唤过初代目和二代目的灵魂。

它自身由二代目火影开发，是一种可以将早已死亡的灵魂从净土召回人世，并以实体状态复活的禁/术。施术人可以借用刻有符篆的苦无埋入死者后脑来抹杀灵魂的意识，进一步操控灵魂的行动。

总而言之，是一种极其侮辱生者与死者的禁术。

***

宇智波族地的密室。

那具早间被阿七杀害的根忍尸体工整地放在地面上，四周是绘制完毕的通灵术式。

随着大蛇丸开始结印，漫天尘屑不知从何处而起，四散飞扬，随后犹如被赋予了生命，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高瘦的尸体，看不见内里分毫。等最后一个手势结束，高瘦的尸体也变成了瘦小的模样，尘屑纷纷散开，露出了三代目火影苍老又慈祥的脸庞。

他双目紧闭，意识还没被唤醒。

站在阿七身边的佐助呼吸骤然加重了几分。

他悄然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对着大蛇丸吩咐：“你能让他醒过来吧，我有话要问。”

我争取在第100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