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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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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翊面露惧色,生出了后怕之意,他看向迟靖,指望着他大哥给他善后。

迟靖简直没眼看。

就是因为贸然翻出齐氏旧案来牵扯太大,是以父亲才没有大肆宣扬,不然还轮得到他这个小兔崽子在这里胡来。

从他说出齐氏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就已经无法挽回。

皇帝没再听到越冬和迟翊对骂,还偏过头来看,问:“说完了?说出个什么结果来?”

这边七个人都不吭气,越冬指着迟翊道:“他是齐氏子,该他死。”

这下轮到侯夫人捂眼,那边的黎相也默默挪开了眼睛。

皇帝倒是好脾性,“为什么说他是齐氏子呢?”

“当然是因为他污蔑我是齐氏女,所以我也污蔑他是齐氏子啊。”越冬笑道。

迟翊诧异地仰头看她,这个姑娘比他还肆无忌惮。

皇帝哈哈笑了两声,却道:“朕问你,你肩上的伤怎么回事?”

“我自己干的。”越冬承认的十分痛快。

“你可知欺君可是要砍头的?”皇帝不笑了,威严自然而然的显现出来。

越冬道:“我又没说是被人射伤的。”

皇帝指向侯夫人:“你母亲说了。”

“不。”越冬道,“她不是我的母亲。”

侯夫人一惊:“越冬!”

“那你是谁呢?”皇帝随口问着。

越冬说:“我叫越冬,潭州人,我娘何小芝,我爹郑老三,我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不是安庆侯之女,更不是齐氏女。

皇帝看着炭盆里的火,烧得正好,可惜此时若是浇下一盆冷水,不止要熄灭,还会把人呛个半死。

他转向侯夫人:“那便是安庆侯夫人欺君了。”

侯夫人道:“臣妇不曾欺君,方才说的是失心疯了才会自己捅自己一箭,可见越冬就是失心疯了。”

黎相对自己女儿无耻的狡辩没有任何表示,全程表现得像个局外人。

皇帝如同才想起来黎相在这里一样,问他:“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黎相道:“禁军上报了宫门处的冲突,臣不放心,过来看看。”

皇帝点头:“宫墙之上动兵戈,还见了血,不是好兆头。”

黎相道:“动静不小,需得谨慎处置。”

皇帝点点头,忽然又岔开话题:“你怎么想?”

这说的就不是迟翊宫墙之上射箭这件事了,而是关于越冬身份的事。

齐氏女,许家人,还是就只是潭州的越冬。

黎相道:“齐氏之祸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到如今还有赶尽杀绝的必要吗?”

侯夫人的心猛然提起,她爹这句话一个不慎是可能要掉头的。

皇帝掀起眼皮看着眼前的老人,他当初能坐稳帝位,其中少不了这位丞相的鼎力扶持。

黎相低着头,又说:“就算要杀,也不该是现在。”

现在的稳定来之不易,越冬的身份又各执一词,一旦闹开了,动静会比迟翊那放肆一箭更大,影响也非同小可。

皇帝朝内侍道:“去叫张庭舟来。”他双手交覆几次,将温度散匀,又走回桌案之前,对一直跪着的迟翊道:“宫墙之上擅自动武,蔑视皇权,你的罪责无可狡辩,鲁国公管教不严,鲁国公府降爵一等,改封归义侯府,一应待遇随爵而降。至于你……”

迟靖咬紧牙关,避免自己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倒是迟翊反应更平静些。

“你既说此女为齐氏遗祸,便配合张庭舟查证,朕可不听你道听途说的闲言,朕要的是实打实的证据。”皇帝道,“在她身份查明之前,你且去卫将军府的大牢里待着,若是最后证实是你胡言乱语,犯上欺君,那便两罪并罚,流三千里,永不返京。”

“陛下。”迟靖想开口,皇帝抬手制止了他,不听他说话。

皇帝又转向越冬,“既然你的身份存疑,也暂且留在卫将军府,等候结果。”

侯夫人求情道:“陛下,小女身子骨弱,又有伤在身,若进大牢必死无疑,如此还有什么好查的,您直接下令要她死也就是了。”

皇帝露出些不悦的神色来,侯夫人似是没看出来,继续道:“自她入上京,关于她不是臣妇之女的流言就没有停息过,其中泰半都是她自己闹出去的,从一开始她就不愿做侯府的女儿。若是因为这些流言使得小人从中作梗,才叫人误导了迟小郎,让他以为越冬是齐氏之女,如此惹出了今日的祸端,这样一来,许迟两家再失儿孙,芥蒂会愈深,难道陛下想要再起七皇更迭的祸事吗?”

黎相骤然出声:“住口!”

侯夫人紧盯着皇帝,皇帝的怒意已经没有丝毫掩饰,这样提起七皇更迭,无异于是一种威胁。

侯夫人却不收敛:“许迟两家之间搅浑水的小人还少吗?哪一次不都是被人阴谋挑拨,以致于我们的血越流越多,仇怨越来越深,可是你们仍旧不长记性,总要重蹈覆辙。”

“黎朝玉!”黎相跨步道侯夫人之前挡住她,俯身跪在地上:“陛下恕罪。”

皇帝深思一瞬,上前将黎相扶起,“她一语中的,你又何须请罪,是我们都蒙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所听所看何其狭隘。”

“这件事得查。”皇帝说。

他又对着侯夫人和颜悦色道:“把她留在卫将军府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小人,她此时才是最危险的,卫将军府护卫重重,庭舟又是个有成算的孩子,朕会吩咐他照顾好你的孩子。”

张庭舟已经到了,正在外头等着召见,皇帝把他叫进来,只看里头这几个人他就知道是件麻烦事,皇帝将事情简单嘱咐了一番,张庭舟只躬身应下一个字都没有多问。

越冬蹲到迟翊面前去,与他面对面地看着,问他:“你是因为安庆侯府将我当做亲生女儿认回来才觉得我是齐家的女儿,还是你认定郑家村的我就是齐家的女儿?”

“有区别?”迟翊道。

越冬反问他:“没有区别吗?”

越冬站起身来,向皇帝行礼,道:“陛下可以把那支箭赐给我吗?”

皇帝在想越冬问迟翊的那句话,听到她讨要那支箭,就问她:“你要它?”

越冬说:“沾了我的血肉,所以想要。”又道:“如果我是齐家女,我会用这支箭自尽。”

迟翊去看越冬,看她白着一张脸,却又硬挺着脊背,心里隐约觉得也许她的确不是。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陛下。”越冬还在说,“我是您的子民,不是齐家女,不是安庆侯府的女儿,我也是您的子民。”

“可是当安庆侯府认为我是他们女儿的时候,我所有的呼喊否认都不被认真对待,当这位迟小郎认为我是齐家女的时候,我连呼救的机会都差点没有。”

“陛下。”越冬仰着头看上去,天子背后的金龙无情地俯视着地上的人,“我是您的子民啊。”

“我要满身伤痕才能来到您的面前,我要声嘶力竭才能让您听到我的声音。”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要带着一身伤痕和这个污蔑我的人一起被关在大牢里。”越冬凄惨道,“而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子民,皇帝想,他见过他的子民吗?应该是见过的,朝会上宫城里,不都是他的子民吗?可是然后呢?他坐拥端朝万里江山,所见到的子民却不足万万分之一。

他都要忘记了,他的子民不是户部档案里那一个个的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

像越冬这样一个一个的人。

“朕知道了。”皇帝说,他把那支血迹干涸的箭递给越冬,向她保证:“不会有人冤屈你。”

越冬接了箭不再说话,张庭舟朝皇帝一揖,将两人带走,越冬不要人扶,自己艰难地跟上张庭舟。

侯夫人等人也都跟着离开,皇帝只留了黎相。

“黎相。”皇帝背过身去,“去岁户部报上来的奏章里,我朝有多少户多少人啊?朕怎么想不起来了。”

黎相躬身道:“天下七十四州,三千七百余万户,一万八千余万人,自有史以来,历朝历代都没有能达到这个数字。”

“这都是陛下励精图治之功。”

皇帝哂笑一声,“都是先祖们的恩德,朕不过继承了祖宗遗志罢了。”

“朕有万万子民,却无一亲子。”皇帝愁苦道,“可是上天觉得朕德行有失,不肯垂怜。”

黎相道:“陛下正是盛年,何愁没有子嗣?”

皇帝道:“朕那些堂兄弟们的孩子都能天南地北的淘气了,唯独朕膝下空空,如何能不令人多思多想。”

他叹了一声,这是一桩心病,很多年了,从未对人提起,今日被越冬所言冲击,竟有些倾诉之意,“当日朕能登基,全赖黎相全力扶持,到如今,朕能依靠的还是您。”

黎相躬身:“陛下天纵之才,中宗皇帝对您寄予厚望,其中虽诸多曲折,也都是对您的磨炼。老臣不敢居功,唯盼陛下圣安,天下太平。”

皇帝收起悲戚之态,又问黎相:“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黎相也整肃了脸色,“许迟两家的恩怨早已不能分说,用得好了就是两把无往不利的利剑,可若一招不慎,只怕剑刃朝内,反伤了持剑的人。”

皇帝道:“这话倒与你那女儿如出一辙。”

“哦?”黎相道,“这老臣倒不知。”

皇帝轻笑一声,“她说,今日箭尖朝外,来日箭尖就要向内。”

黎相也笑:“这个孩子,看起来一团和气,实则内里藏着锋芒,一激动就现了形,叫陛下见笑了。”

“说的倒也不错。”皇帝道,“朕只担心这一闹就要伤筋动骨,又逢诸王归京,实在是乱不得。”

黎相道:“庭舟是个知轻重的,陛下既叫了他,就不必过分担忧。”

皇帝点了下头,本要放黎相回去,却又道:“七十四州?从前不曾细想,今日一看,竟然这么多吗?”

黎相闻言知意,道:“陛下是想在州之上再设一级?”

皇帝抚着着桌角,“你拟个章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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