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程雨生被汤里胡椒味呛得直咳，一旁何流伺机报复一样给他拍背，还有点幸灾乐祸，“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喜欢喝食堂的汤啊，今天喝这么急干啥呢…”
程雨生摆手叫他停止摧残，面色咳得通红，“我现在就灌你一碗试试。”
“滚吧你。”何流坐回自己那方，一边笑一边给他掏纸巾。
说了谢谢，程雨生有点心不在焉。他总有不好的感觉，但回想了一下没有什么做错或者没做，唯一不清楚的只有冉时那边。
两天了都没有回音。
按理说他早该慌了，可想到冉时离开那会儿说的，他又麻木地相信。
冉时回去肯定有要忙的，不回信息很正常吧。
“老何。”程雨生突然说，“右眼皮跳灾吧，我刚刚……”
“哈？”不太/安静的食堂里，何流又没憋住笑了起来，“相信科学啊，现在还有谁不知道眼皮跳是疲劳原因吗哈哈哈哈哈……”
程雨生没跟他互怼，哦了声便扒自个儿的饭了。
见状何流也收起笑，拍拍他，“想他啦？程雨生，虽然我不太懂吧，但是人家只是回家一趟，就算有危险，就他，你说的开学第一天让你残废的人，不至于遇到点什么危险吧。”
程雨生没办法给人说冉时家里那情况，他自己都不知道多少。
“那说点实际的吧，焦虑的时候使劲做目前该做的，脑子填满了就不会想东想西，等你什么时候腾出时间去想了，那些不好的状况都变好了。”
“……你好像很有经验。”
何流轻哼了声，“我高中……总之有用的，你那个成绩，啧……”
“我不会挂科。”程雨生有点条件反射地说。
“不是说这个，上学期期末考我差你0.1，我还一遍过六级。你应该要比我厉害的，至少我认识的你应该是。”
又来了……像从前一样，话里话外都是“你不能比其他人差”。
程雨生捏筷子的手紧了紧，然后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何流只是想让自己开心点。
他嗯了声，端起餐盘就走。
“哎……等我！你这么急做什么？”
“看书，考试，争取把你记忆中的形象拉回来。”
“真看啊？我以为你现在心里已经装不下学习这位正宫了，昨年看你玩得挺松……哎哎，叫你等会儿，来了来了，一起吧，图书馆今天人应该不多。”
*
僵了不知道多久，冉时才注意到眼底靠近自己的一双鞋尖。
冉九江轻拍他的肩。待人抬起头又笑，“上去说点什么吧，湘楠也在，记者们也都在等啊。”
“你——”正想说，冉九江的神色立马变了，于是冉时住了嘴。他觉得自己像个苦行僧，为了现在已经不可能属于自己的温柔而虔诚地叩拜着。
酒精作祟，他有些虚晃着站起然后跟着冉九江上台，手上拿着的话筒有如千钧。
说什么？很荣幸？脑子里开始闪过一些画面，冉时忽地想，我到底该做什么？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可他想让程雨生有一个不被染指的灿烂未来。
算了，没有更糟了。
他举起话筒，正要公式化地客套，台下人堆里不知道谁喊了句，“冉先生，我们能见见今天的女主角吗？”
冉时一惊，下意识去找声源。请的嘉宾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会这么闲，记者们也不会用这么玩味的语气。
隔过人潮，冉时注意到其中一桌上的人，手边还摆着个小型喇叭……
姓顾的……真他妈唯恐天下不乱。
冉时扯着笑，先例行公事说了些，然后学着刚刚冉九江的话，“那……湘，楠 。”
底下的相机立刻开始移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阮岫领着一个女孩进来。
她看上去也才十八九岁，却像个大人一样挽着发髻，典雅的红色长裙有点突兀，但的确又很适合。
阮岫笑着过去，拍了拍女儿手臂，阮湘楠也就跟冉时站到了一块儿。
冉时不适应地挪了点位置，她又贴过去并抬头露出笑，然后开始侃侃而谈，脸上的笑容始终优雅得体。
冉时有点讨厌她了。明明是第一次见，还要装得很亲密，接着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不累么？
阮湘楠没说多久，很快又是冉时谈，他看着这女孩一脸愉悦地挨着自己，心里更是不爽。
“…… 是，这是订婚仪式而已。结婚吗？……嗯，我不会结婚。”
女孩愣住，阮岫也变了脸，冉九江嘴角似在抽搐。
很快，他又拿过话筒，“的确，小子学业未成，婚礼日后定会再选一个吉日。你刚刚是这样说的吧，小时？”
冉时偏过头，“嗯。”
啪嚓——啪嚓——
一阵儿白光晃眼，该是在拍照了。刚刚说大话时不拍，会不会做记者？
拍完照，冉九江说：“小时，你带湘楠去休息室，湘南刚从学校过来也累了。”
冉时巴不得早点走。他刚刚大致看了环境，休息室在后排左转方向，于是他自顾自地走了。
阮湘楠跟自己父亲说了点话，很快踩着小高跟追了上去。
路过其中一桌，冉时停顿了一瞬。
“好久不见，都订婚了啊？”
冉时只是瞪他一眼，没再做什么快步离开了。
进休息室后他习惯性往后摔了门，却听阮湘楠说了声：“你这人，怎么也不知道尊重别人，我也累啊。”
冉时松了手随她进门，等人坐好自己才跟着坐在另一处的沙发上。
“那个……”
“抱歉。”
“嗯？”
冉时烦躁地弓着身子，双臂支在膝盖上，手指插/进头发，闻言才又抬头，“刚刚的事，以及……我不能和你结婚。”
“我知道。”她点头，“冉叔叔刚刚——应该不是因为学业吧？其实也不一定会结婚，今天就是说着好听，你看我们不是连戒指也没有嘛。今天我们也不是主角，顺带的罢了。”
戒指……冉时下意识抬手摸了把脖子，隔着布料他还是感受得到那条细链，挂着廉价的素圈戒指。
每次换洗衣服时，他都习惯戴上。
阮湘楠突然又说：“那你是有女朋友了？如果是这样其实我——”
“有男朋友。”虽然可能没有了，但他不介意现在膈应人。
“……咳。”阮湘楠一下被水呛住，一边捂嘴一边咳，还不忘搭话，“那他帅不帅？”
“……？”发展好像不对。
冉时不明情况但还是决定继续下去，“帅，我还有照片看不看？”
按理说一般谁看到俩男的亲上了都会不太适应吧……
再次被呛到，阮湘楠干脆不喝水了。她扯过纸巾擦掉水渍，问：“你真的是啊？咳，照片真的能看吗？可不可以问个稍微隐私点的问题，你是1，还是0？”
“……”冉时确定了，她和程潇是一样的。
“这个的确唐突了，你忘了我问的吧。那就说下现在的事，首先，我做不了什么决定，我们两家是利益问题。我爸当时告诉我的时候我看了你的照片，就觉得你长得好看，各方面也挺好，就……将就了呗，对不起。”
冉时“嗯”了声，靠着沙发闭目养神。这的确不是阮湘楠的错，他们这种家庭，这种情况太多了，一次婚姻就是一次互利合作。
“阮湘楠，你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就这么结婚了，你自己怎么办吗。”
大概是被问到了，好一会儿她才搭话：“我妈妈，我奶奶，都是这样的，他们也许并不喜欢对方，可岁月却能把这些沉淀起来。”
的确，他们早就被安排好了。
冉时不再说话，倒是阮湘楠似乎对某事有点不死心，“那……现在可以看照片吗？”
“……你认真的？”
阮湘楠嗯嗯两声，并且狂点头。由于对程潇的好感值，冉时没法对拥有同属性并且还是女孩子的人太淡漠。
“看合照还是——”
“亲……不不，合照，集体照都行。”
“……”冉时点进相册，一眼过去大部分都是一些文档截图。程雨生的相册井井有条，一类归一类，而他没有那习惯，连删废图的习惯都没有。
他一边往下划一边听着阮湘楠在叨叨。
“哇你们要背这么多东西吗？你们还有板书的老师？我以为都用PPT了……还有全英文的？Economic——哎我看到一张，停停停，给我看看？”
冉时一愣，手指停在那张照片上，眼里不觉带了笑意，“其实没什么。”
只是很平常的一个冬天而已。
*
“是不是到手就不值钱了啊……”
冉时不管他，合上书闭眼默背单词，然后说：“下个月期末考吧？补考我可不陪。”
“……”程雨生笑了声，拉着椅子凑到他桌边，“你以为我比你起得早的时候只是买了个早饭吗。”
又随意地抽了本黑色封皮的书翻翻，“能过最好，不能过也不是没有机会。所以，麻烦冉时同学回答一下我刚刚的问题呗。”
冉时背不进去了。以前为什么没发觉程雨生这么会闹？
他干脆放下书，一手食指贴在人眉心，“你抬头。”
“要亲吗？”
“知道还废话。”
北方空气中仍然是朦胧的湿意，冉时却觉得燥热，这时候又在后悔自己纵容了某人。
程雨生手指慢慢摸到了冉时尾椎上方，口中呼出热气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感觉他怀里身体一抖，又禁不住一笑。
“下午……有课。”冉时还是拉远了两具躯体的距离，酡红的脸泛起春潮。
“……那再亲亲。”
这他妈是准备下午旷课的节奏啊！这人有没有一点当代大学生的自觉，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高材生。
但是最终他还是妥协了，亲吻的间隙又腾出手来律动，低着声音说：“要做……也开个好点的房啊，好坏我也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在你这凭什么委屈……”
“好啊，哪敢委屈你。”
窗外的白桦树枝忽地动了动，有雪开始落在上面了。
程雨生有些晕乎乎地愣神，直到雪开始浸染视线，他问：“生日想做什么？”
“做你。”
“……咳。”程雨生搂着人摩挲他的脖颈，低头讲头靠在他颈窝，“正经点，不要一天天想这些。”
冉时扭头有些幼稚地用额头撞他，“也不知道谁想。”
程雨生笑着，自顾自说：“我以前不过生日的。说来你都给我过了两个生日了，第一次虽然糟糕了点但我真挺开心的。结果第二个学期你生日，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倒是后来又给我过……这次我得给你过了吧。”
“行啊，随你折腾，反正我也是随便弄的。”
程雨生有些无奈地叹气，他其实还不太了解冉时。几个月前才确定关系，在此之前好像一直都是若即若离的关系，他知道冉时的一些秘密，可他看不透这个人。只是或许第一眼就心动了，所以他根本来不及想太多。
冉时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立马笑着捏他的脸，“我都这样说了，你不得给我弄个惊喜？”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么久以来一直过得挺混乱的。
“好了我要睡了，下午记得喊我。”然后他不带一点犹豫地洗了手，上床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就闭上眼了。
程雨生看看时间，明明快到午饭点了，刚刚还消耗了体力，睡什么。
程雨生换了衣服，给人加了件外套叠在被子上然后打开门出了寝室。
人刚走，冉时就窸窸窣窣地摸出手机点进消息栏。
【心如止水：我交男朋友了
一米阳光：？？？哪头猪拱我家白菜
心如止水：。
心如止水：你这名字……
一米阳光：嗐，我最近追一妹子，听说人喜欢阳光型，这不火速改了吗？阳光吗？不过她还没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一米阳光：你说我？你看看你的，很大老爷似的，你男朋友不会叫“海阔天空”吧哈哈哈哈
一米阳光：诶不说我，你男朋友哪位，我把把关
心如止水：［推荐联系人］】
点进去之前徐洋还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发现这个也是他好友，这不巧了！
直到看清“程雨生”三个方块字后，他有点怀疑人生……
【一米阳光：？？！
一米阳光：我记得你们关系不太好吧？
一米阳光：卧槽难道距离产生美？你们是室友对吧
一米阳光：呸，不对，你怎么会跟他好啊，我真觉得他除了脸一无是处（虽然这么背后说人家不太好，但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我必须说啊！）
心如止水：几个月前就好上了
一米阳光：……那你现在说
心如止水：[看开了.JPG]
心如止水：想起来就说了，而且你觉得我和谁能长久
一米阳光：小冉儿，开心就好，嘿嘿】
关了手机，冉时又翻了身。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就去说了，或许只是单纯地怕以后除了这个学校的人，都没人知道他和程雨生的事了，那自己又和从前一样。
他趴在床沿，对程雨生说：“生日带我逃课？”
程雨生敲电脑的手一停，“你是不是忘了逃课三次期末直接不及格，你就差一次。”
“……”冉时翻了回去，小声说了句“不解风情”。
程雨生扶额，“我去买饭，不要瞎想。”
出门前一刻，冉时又说：“蛋糕，我们两个，就够了。”
闻言程雨生折回来揉了两把他的头，“当然。”
然后一边看手机打字一边去往食堂。
【徐洋：哼哼我可是知道了一些事
徐洋：[图片]
徐洋：其实没什么，但是你必须对小冉儿好，他的一些经历估计也跟你说了，总之你好好对他
程雨生：你这样让我难免怀疑你有什么心思
徐洋：……滚滚滚，我有心思也轮不着你了
徐洋：他初中那会儿还是我陪着呢！】
最后一句很快又被撤回了，只是程雨生还是看到了。的确，冉时人生中最难熬的估计是他的十四岁了。
另一边，徐洋机智地认为自己秒撤回什么事也不会有，于是又开始给冉时发消息，说知道他生日，给他制定了个让感情升温的计划。
大概恋爱使人降智，他开始思索起这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方法，然后打开班级群找到个人添加好友。
发完好友申请还笑了笑，内心都柔软无比。有个人喜欢真好，过往的阴霾都可以暂时丢下，然后肆意地当个小作精。
徐洋某点说的挺好的，“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点击每天都有涨，大家能不能留个评论呢
二编：看到评论了，读者是天使呜呜呜，开心到这章提前放出来
小剧场：关于冉时的昵称
冉时中二的中学时期昵称一直叫“你爹”，平时也没想过改，直到后来添加某个主任：
【你爹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然后就被教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