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倒真没食言,在那之后果真时常来看沈应,但沈应、周兴连带府里的家仆却都被他软禁在府中,吃穿用度都是看守的侍卫帮忙采买送进府中,有时沈应都恍惚,自己这是……
——被囚作了禁脔?
就是雷劈沈应一万回,他也没想过成宗皇帝和林昭将军的事,会在他和霍祁身上重演。
当年林昭将军也是被成宗囚在宫中,最后不堪受辱自尽身亡。听闻林将军当年还做过武宗皇帝的侍君,成帝子夺父宠已是不伦,谁知最后还逼死了林将军,简直是暴君所为。
沈应当年跟霍祁相好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男人骨子里流着跟暴君成帝一样的血,早晚可能会把他关起来,还把他的马流放。
“他跟几匹马较什么劲?”
听到管事来报,昨日霍祁路过马厩,看到马和旁边的马车,就想起沈应差点跑回金陵的事,一气之下就把马厩的马发配到了边疆去做苦役,还让人把马车劈了给厨房当柴烧。
“放屁。”沈应骂道,“他分明就是看中了我的大宛良驹,才借题发挥,什么让马去做苦役?我看他一定把我的马送到军营做战马去了。”
管事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但不敢直说,只能讷讷点头。
“能被陛下看中,也是那几匹马的福气。”
沈应:“狗屁的福气,当个皇帝比土匪还不如,派人来看守我,结果还要我这个被看守的人出钱供他那些侍卫吃喝,他干脆来我府里抢钱算了。”
所以沈应还是自己花钱,给霍祁当禁脔。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就是沈应自己都觉得,他这也未免太倒贴。
可关键也不是他想贴的,是霍祁那厮自己上来抢的。
想起那厮现下在外头风流快活,沈应却要被关在屋子里连马都不能骑,沈应就怒火中烧。
管事虽向来知道他胆大,但听到他说皇帝抢钱的话,还是大惊失色。
“少爷这话可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沈应摇头,“下回撞上余松,你直接问他要钱,我就不信皇帝真穷到连他自己的侍卫都养不起了。”
管事暗自嘀咕我可没那个胆量,去找御前太监总管要钱。
看着沈应面色不虞,管事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少爷今日动怒,可是因为那陈探花?”
会试前不久放了榜,霍祁在放榜第二日的殿试中,亲笔点了一位姓陈的举子为探花郎。据说那位陈探花不过二十出头,长得那是个如花似玉跟朵花似的,琼林宴上皇帝见到陈探花亲口赞了一句‘有当年沈郎风采,不愧为探花郎’。
沈郎是谁?前科探花,翰林编修,皇帝相好。
霍祁当着琼林宴满院进士,说陈探花有沈应风采。
这叫什么?这叫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既然路人都知道了,自然也有人把这话传到被软禁在府中的沈应耳朵里。
沈应不要猜也知道,这话肯定是霍祁故意让人传进来气自己的。
此时听管事提起此事沈应眼珠一转,冷笑道:“他要招谁当探花是他的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沈应真的为此事生气,岂不是遂了霍祁的意?
沈应才不会让霍祁那般得意,他让管事不要多想又扔下一句‘照管好家里’便转身离去。
却不知管事在他身后摇头感叹,再与你没关系,你不照样还是生气了。
唉,情这一字,真是难解。
管事边感慨着边回了书房,沈应则是走了几步,见到后院烟雾缭绕,还以为家中起火了,忙一路寻过去,走到厨房才发现是厨娘并几位小厮在烧马车拆下的木料。
他们说是霍祁吩咐让厨房今日内要把这些木料烧完,但厨房也用不了这么多柴火,只能挪到厨房的院子里烧。
沈应听完都不知该说什么好。罚马去做苦役,罚厨娘烧柴火。
这人也未免太能折腾人?要是霍祁此时站在沈应面前,沈应恐怕会忍不住再问他一句:‘霍祁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算了,还是别问了。沈应想了想,以现在霍祁的疯癫程度,保不齐会笑嘻嘻地回他一句‘我还以为你早就知晓我的病况’。
他在院门处站了一会儿。厨娘见他不走,以为他是饿了,忙上前问。
“少爷可要用些什么?灶上的火还没歇,我这就给您做上。”
沈应先是摆手说不用,但转头想想又觉得回屋待着也怪无聊的。他本就年少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不管在金陵还是京城中,他最爱的就是与朋友交际往来。
现在霍祁把他关在府中,还不许他与人来往,这种处罚对沈应来说,真不如直接罚他三十大板给他一个痛快。
沈应不想回屋,见院中火势旺盛,他偏头想了想。
“李婶子,你帮我找点肉出来,我要烤肉吃。”
“好,少爷我立马弄。”厨娘一口应了,忙吩咐帮厨准备食材又问沈应要在哪里烤。她以为沈应就是一时兴起想吃烤肉,谁知沈应直接向她指了指院中燃着的火堆。
“就在那烤。”
“……”
众人来回看看火堆和沈应,不禁一阵失语。
谁不知道霍祁让烧马车,是给沈应难堪。沈应居然还要在这火堆旁烤肉。这府中人谁能不说一句,他们家的大少爷真是想得开。
厨娘忙带着人去准备,霍祁让人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火堆前发呆。
伺候他的小厮山溪以为他是心情郁闷,忙凑到他身旁逗趣。
听他说了几个穷秀才的笑话,沈应停下思考,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山溪乖,以后别跟玉垒学烂笑话了,他是逗你玩的。”
山溪:“……”
少爷,其实我觉得我讲得还挺好的。
“少爷刚才是在想什么?”
山溪决定绕开沈应对自己笑话的嘲讽。
沈应看着跳动的火焰问道:“山溪,你说庄周梦蝶,梦中不知自己是庄周,蝶梦庄周,梦中也不知自己是蝴蝶,那蝴蝶和庄周究竟要怎么才能分清真假?”
“……庄周是少爷的哪位朋友?我怎么都没见过?”
山溪疑惑。
沈应:“……”
忘了府中的小厮里,除了玉垒当过他的书童读过两天书,其他的能写对自己的名字已经了不得了。
沈应闭眸揉着眉心指火堆:“烤肉去吧,多吃点。”
能吃也是种福气。山溪乐呵呵地应了,拿起厨娘用铁签串好的羊腿肉往火上烤,沈应无聊地用铁签撩拨着炭火,又琢磨起成帝和林昭将军的事。
若说他和霍祁现在是在重演成帝和林昭将军的事,那接下来故事的发展走向就该是他不忿受此大辱,在被囚禁的住所自尽身亡,霍祁装模作样地怀念他几年,然后又恋上新的将军、额不对是新的探花……
算了还是将军吧。霍祁会如成帝一样,恋上更年轻的将领易将军,明明已经忘记旧人,还要跟新人玩替身游戏。
沈应撑着下巴想。
天桥下说书的还说当年成帝曾对易将军说过‘你在马上更像他’这种话,霍祁会怎么对陈探花说?
‘你当探花更像他?’
沈应被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来府上看他的霍祁,一路从他的房间寻到厨房,见到就是沈应满脸嫌弃地对着火堆搓手的场面。
“这是怎么?被虫子咬了?”
霍祁慢悠悠地走进院门,众人立即向他行礼,唯有沈应坐着动也不动。霍祁随手免了其他人的礼,又向四周扫了一眼,身后的余松立马会意让人给他抬把椅子来。
“诶不用椅子,”霍祁向山溪摆手,“跟你家少爷一样的板凳就行了。”
沈应坐在小板凳上瞥他一眼:“陛下说笑了,我这样的人哪里配跟你平起平坐。”
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把自己身下的板凳拿给了霍祁,沈应又起身往厨房走了几步,从厨娘手中接过了一根新的小板凳。
两人坐在一处看山溪烤肉。
霍祁假装不知道这火是自己让烧的马车木料燃起来的,只笑嘻嘻地问道。
“朕刚才在院外瞧你望着火堆一脸沉思,你刚才在想什么?”
沈应自然不可能跟霍祁说,他在想霍祁移情别恋陈探花的事,不过也总有可以说的地方。
沈应向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向霍祁说道。
“我在想……当年成帝移情别恋易将军的时候,可有想过如果早知会爱上旁人,当年放林将军一马,或许还能为国家留下位将才。”
霍祁:“……”
你这一天天的,能想点正事吗?
不过他还是站在一个皇帝的角度老实帮沈应解惑。
“你想多了。”霍祁道,“当皇帝的,从来都是既要又要,当年就算易明跟林昭同时出现,他也只会二美兼收,何况……”
霍祁也向四周扫了一眼,同时凑到沈应耳边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这事是皇家秘辛,我只告诉你一个。”
说完这句,他就停了下来。
沈应被挑起兴头,根本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侧首看向霍祁主动开口相询:“是什么?”
两人耳鬓厮磨,显得无比亲热。院中其余人都不敢向他们投来目光。
霍祁笑:“我听宫中老人说……那易明将军长得跟林昭将军如出一辙。”
沈应听他说的还是天桥下老一套的替身说法,不由嫌弃地撇撇嘴:“我知道这个,所以才有人说易明将军只是成帝陛下找的替代品。”
但有史可见,或许是因为对帝王的顺从,易明的待遇可比林昭好上太多。
霍祁又神秘一笑,自得道:“你说的只是外头人胡乱传的谣言,我听的可是经历者的亲口讲述。”
讲个皇室艳闻,居然还给他讲出荣誉感了。
沈应白他一眼,忍了忍还是开口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易将军和林将军怎么会长得那么像,难道他们是亲兄弟?”
霍祁向他比个噤声的手势,贴在他耳边说道:“听老宫人说那易明将军根本就是林昭将军假扮的。”
沈应震惊,哪想得到这事居然真的是一件皇室秘辛。
“那……”
沈应用手指着霍祁,吃惊到不知该问什么。
霍祁抬手握住他的手指:“就是你想得那样。”
“原来如此。”
沈应长出一口气,向霍祁点了点头。
成帝虽是始终如一,霍祁却想二美兼收。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霍祁:……说起可能有点复杂,我虽然表现出来是那样,让人透露给你的也是那样,但其实我没那样,也完全没那想法。
沈应:呵呵既要又要我记住了。
他们两个应该是那种会在被窝里一起讲朝臣八卦的类型。感谢在2024-04-09 20:58:25~2024-04-12 02:4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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