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魔界的集市。

顾沈二人站在热闹的街口，沈雾燃的表情有些许期待甚至夹杂着几分紧张，顾晚烛倒是有些疑惑。

今早，他处理完魔务，沈雾燃来见他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本着不想打扰这人雅兴的想法，顾晚烛跟着他去了，只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沈雾燃带他来的地方会是他们常去的那个集市。

他看了一眼沈雾燃，那人也看他。

那人向他挑挑眉，似是在问走吗？

他也向他挑挑眉，里面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沈雾燃笑了一下，拉起他的手，道：“我们走吧。”

顾晚烛任由他牵着，沈雾燃带他在集市闲逛，就像他缩小那次一样，带他逛遍了这条街。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沈雾燃同样买了一堆东西，但有很多是给他的，而他也没被那些东西埋没。

不知不觉，已到中午。

二人此时站在一座桥上，桥两岸的柳树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加茂盛，桥下的湖也更加清澈，不仅倒映着岸边的垂柳，甚至能看到鱼的影子。

微风拂过，吹起桥边的垂柳。他们二人站在此处，微风吹起他们的散发和衣袍，从远处看去，竟像极了一副岁月静好的画卷。

二人就这样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雾燃忽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件事。”

顾晚烛向他投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其实……”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后道：“你变小的时候心智并不会跟着一起改变吧？”

顾晚烛一怔，很快摆出一副懒散的样子，淡声道：“听谁说的？”

“猜的。”

自从他不用跟着顾晚烛去处理政务，每天都会想想之前的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他没有发现的东西。事实证明，他确实发现了很多他不曾知道的小细节。

而他的记忆，也差不多已经稳定下来。

顾晚烛变小是他偶然间想到的，因为那个人变小以后太冷静了。

他以前没有想过这些，如今想来，就算伤口有副作用，让人缩小后心智也随之改变的也是少之又少。

所以，沈雾燃最终想到了这个可能。

他笃定的看着那人，那人笑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对此，沈雾燃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当他默认了。

突然，顾晚烛道：“你会怪我吗？”

沈雾燃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

他摇摇头，道：“不会，你既然这么做必然有你自己的想法。”

毕竟在那种情况下，他要是顾晚烛，应该也会选择这么做。

顾晚烛打量着他，眸内有些意味深长。

然而最后，他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二人在桥上又站了片刻，沈雾燃便拉着他去了之前的茶楼，原本热闹的一楼见他们进来瞬间鸦雀无声，以至于莫名的诡异感在沈雾燃心里直升。

但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太久，店主见他们二人一进来，便殷勤的走上前来。

他先向他们二人行了个礼，后问道：“仙尊这次还是照常？”

沈雾燃点点头。

店主心知肚明，本想再询问一下顾晚烛的想法，但那人肯定和沈雾燃一个想法便没有问。

他后退一步，侧过身，道：“二楼已打理好，尊上和仙尊请。”

待二人走上二楼，一楼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热闹。

沈雾燃看着楼下的场景，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内的情绪有些复杂。

对面的顾晚烛见状，也没有做什么，只默默看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叫了沈雾燃。

“阿燃。”

对方闻声回神看他，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顾晚烛喝了一口茶，淡声道：“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沈雾燃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晚烛倒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把手边的糕点推到了他面前。

沈雾燃接下吃了几口，剩下的又推了回来。

二人在茶楼坐了很久才离开，离开时沈雾燃盯着在结账处争吵的两个人看了片刻，想出手时一人已经替他出手，沈雾燃便收回目光和人走了出去。

他拉着顾晚烛走在街上，有些心不在焉。

身后人注意到他的情绪，停下了脚步。

沈雾燃连忙回头问道：“怎么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

沈雾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的意思，他还没说些什么，便听顾晚烛道：“你知道为什么魔界会有这样一条街吗？”

沈雾燃被问住了，他确实不知道。

“为什么？”

顾晚烛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饶是沈雾燃一开始不知道什么意思，在听到这句话后也都明白了。

顾晚烛继续道：“当年，你我二人在某次游历时偶遇很多无家可归的可怜人，那时魔界并没有现在的强盛。”

“多年后，魔界强盛起来，便将当年的那条破烂的街划进了魔界的范围，他们为了能够生存独立强大。”

“于是有了现在的一切，这些年来，魔族和他们相处的倒也和谐。”

沈雾燃闻言沉默片刻，顾晚烛说的这些他倒是能想到，记忆恢复后有很多东西在他这里倒也很容易想到。

走神半晌，他也没有想到要说什么。

最终，鬼使神差的甩出一句莫名的话。

“那你说这里的东西不要钱是怎么回事？”

说完，沈雾燃便后悔了，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他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还在想怎么收场却听见顾晚烛‘噗’的笑了一声。

他错愕的抬眸看他，那人在他额头轻敲了一下。

笑道：“谁说不要的？”

沈雾燃更愣了。

“要付钱的，只是你不要。”

“你帮过他们，他们心有感激，自然不会要。”

听他这么说，沈雾燃顺利想起来。他和他确实帮过他们，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上次被拉来求证的事。

他的脸色黑了又白，白了一黑，很不好看。

顾晚烛一把忽视他的脸色，把他捞进怀里，温声道：“好了，别气，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不等沈雾燃反应直接带人消失在了这里。

见他带自己去了上次的地方，沈雾燃有些意外，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顾晚烛带他去的地方会是这里。

这里和上次并没有区别，桃花依旧开的热烈，落英缤纷，美不胜收；雾凇依旧沆砀，尽头处的瀑布更是和上次一样倒映着漫天繁星。

再次来到这里，沈雾燃的眸内除了震撼更多的是怀念。

猛然间，脑内闪过很久前他和这人来这里的场景。

那时的他，还有些不情愿。

现在的他，和当时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关系还是感受。

顾晚烛站在他身边，一直在关注他的变化。

他眸内神色复杂，似是在犹豫有句话该不该说。

思索一番，觉得这个还是应该告诉沈雾燃。

“其实……”

沈雾燃回神，转过头看他。

“这里有名字。”

他说完和他对视，果然在那人眼里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神色。

“什么？”

顾晚烛默了默，才道：“唤雾。”

见他疑惑，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唤雾谷。”

语毕，他又提点道：“答应你的。”

忽然之间，沈雾燃生出一种恍然若世的感觉。

脑内涌上一段记忆，他和顾晚烛似是在清风亭。

那人问他想看什么，他应了一句四季。没想到，这人竟然记了这么久。

这里不仅有四季，更有满天星辰，他想不到这人要花多久才能建出这样一个地方。

真是……傻……

半晌后，他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要你陪我去那条街吗？”

说起这个，顾晚烛忽然认真起来。

他一脸颜色的看着沈雾燃，那人见他这么严肃倒有些不适应了。

尽管如此，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因为不想你有遗憾。”

这下，可轮到顾晚烛不知所措了。

沈雾燃继续道：“上次缩小见你似是对街上的某些东西有些留恋，所以想着带你再看看。”

他说着，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看来，我好像搞砸了。”

不仅没让这人开心，甚至让他反过来安慰自己。

听他这么说，顾晚烛顿时恍然大悟，他原本还在猜测这人突然这么做的理由，没想到会是这个。

再想想那人今天给他的东西，有一些确实是他以前看到的。

刹那间，百种滋味涌上心头。

他久久不语，再加上神色多变，以至于沈雾燃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刚想开口解释，那人猛然将他拥进了怀里。

哑声道：“怎么会，你在，什么都好。”

沈雾燃微愣，回抱住他，拍拍他的肩，几秒后，他道：“这里，耗费了很长时间吧。”

“还好，十年里，每天布置一些，慢慢的就都有了。”

他淡定的说着，可这话落到沈雾燃耳朵里就变了一个样子。

十年里嘛……

他微微走神，在那人发现诧异之前回神。

他握住那人的手，含笑道：“既然如此，可要拜托你带我看看这里还有什么奥秘。”

顾晚烛回握住他。

“你的要求，自然应。”

就这样，顾晚烛带着人在这里把唤雾谷逛了一遍。二人回去时恰逢遇上街上的人在放天灯，碍于抵不住众人的热情，他们也就放了两盏天灯。

二人回去后，日子倒也清净。

直到几日后，一人闯入魔界打扰了这份清静。与此同时，某些地方也在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