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疏走入虚空洞后，大约是走了十几步，中间还感受到了一股灵力的阻碍，这应当就是笼罩在封魔阵外的金光阵法吧。

被她拽着的丁允先前还是僵硬地走着，现在也慢慢缓过神，正常起来了。

踏出虚空洞的那一刻，只感觉魔气混杂着沙土扑面而来，周围虽然看得清，但这氛围实在是不好受。

太压抑了。

耳边仿佛响起困兽的嘶吼，周遭皆是一片萧条，草木枯朽，魔气丛生，无情地吞没着这一片天空。

随着身后的脚步声靠近，魔气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四散开来，为他们留出了一片净土，她回过头一看，果然是沈长谙。

尽管知道沈长谙是仙祖的徒弟，但他这驱邪的体质也太神了。

每次与他同行，便是邪魔不扰，魔气都像是害怕他一样，都避开了他。

这人简直比驱魔水还管用。

“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丁允看着原本灵气萦绕的仙山此刻荒芜得如同废土，魔气肆意地侵蚀着生灵，所过之处草萎木朽，只余枯骨。

“其实魔气并不会侵蚀万物，只是这些草木乃是以灵气灌溉而生，清浊二气相互排斥，一旦超过了某种平衡，便会丧失生机。”沈长谙蹲下身，指尖抚摸着枯黄的草，沉声说道。

顾清疏低头看了一眼沈长谙，不知在想些什么，沉思片刻，转头补充道：“人亦如是，那些被魔气侵蚀的人，其实就是体内清浊二气紊乱，扰了神智。”

丁允恍然大悟，点着头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所以仙祖分二界是为了维持清浊之气平衡，让人与魔都能够生存下去。”

若是魔族体内清气过多，呈现的情况也与人被魔气侵蚀一样。

仙祖本意是让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只不过后人会错了意，才导致仙魔之争愈演愈烈。

说到底都是讨个活路。

沈长谙站起身，看着这不久前还生机盎然的地方，只叹了口气，“确实如此。”

他瞥到了顾清疏眼中的落寞，未免有些心疼。

她喜欢山，喜欢水，喜欢暖阳，喜欢草木，她喜欢尘世中的一切。

可如今看到了万物凋零，她是否会想她也会凋零。

顾清疏看着这些不会再绿的草木，不知为何心中失落。

她迅速移开眼神，却瞟到了远处枯树后的两个人影。

这背影她太熟悉了。

“你们去那里探查，我去上面看看。”她指着下方，那里已经变成黑褐色，她现在只想暂时离开去找那两个人。

沈长谙看透了她的心思，顺着她，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丁允转身就走。

丁允张着嘴，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说：“注意安全！”

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顾清疏才放下心，朝着山上走去。

虽说她信任沈长谙和丁允，但有些事情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譬如，她与玄刹门。

方才那背影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深蓝色劲装与那白色衣袍她可太熟悉了。

没有了沈长谙这个辟邪镇宅的，那些魔气便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冲冲地向她袭来。

若说沈长谙是驱魔的，那她便是吸魔的。

只要有她在，魔物怪物都只会找她，不找别人。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她双手置于胸前，灵力随着娴熟的法决渐渐展开，形成一张泛着金光的法阵，道纹流转，依稀可见印刻在上的咒符。

法阵运转，逐渐变大，她双手微微向前一推，那周遭乱窜的魔气便被击出的法阵绞得消散，如同烟尘。

周身金光护体，魔气还未近身便被悉数吸收，顾清疏安然地行走于一地枯枝败叶中。

岑酌敏锐，察觉到有人靠近，一脚踢起长刀，转身握刀欲攻，可被一股强劲的灵力逼退了两步。

他提刀格挡，只见魔气消散后露出一个掌心，然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顾清疏转手收回打出的一掌，立于二人眼前，看着这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人，问道：“你们两个来这里干嘛？”

随后她发现自己的问题有些傻。

原本开启封魔阵是黑鬼的任务，如今联系不到她，自然会有其他人来接这个任务。

“谢洲瀛让我们来的。”樊璟一脸不悦。

他昨天才来过这个地方，今日又被教主一道传令喊来这个地方。

他想休息。

“是你们开的封魔阵。”她是肯定的语气。

可岑酌摇了摇头。

樊璟闭着眼睛，看起来心情很糟糕，“本来是找你开启封魔阵的，可是谢洲瀛找不到你，就去找了程鹿音。”

然后他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死灰，“他又担心程鹿音办事不靠谱，就把我和岑酌叫上了。”

他对于临时出任务，就一个字。

烦。

而且还是和他不喜欢的人出任务。

更烦。

他从前不喜欢顾清疏，但好在运气好，谢洲瀛从未安排他与顾清疏一个任务。或许是怕他俩打起来把任务搞砸吧。

可现在却安排了程鹿音，他也只能认了。

还能怎么样，总不能不干了吧。

顾清疏这才知道封魔阵事件的原因。

原来是玄刹门教主谢洲瀛搞的鬼，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谢洲瀛非要开启封魔阵。

按照原书中描写，封魔阵开启，放出来了几个大魔，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不久之后就被白渌和洛初解决了，那几个大魔也尽数伏诛。

可见实力也不那么强。

在她的印象里，谢洲瀛的实力深不可测，是能与江别鹤过上几招的。况且他若要做什么事也不需要他出手，一般都会让她和锦岚做。

那他为什么要放出这几个没什么用的大魔。

找乐子吗？

那必不可能。

但她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封魔阵还开着，封印坚持不了多久，过不了多久那些大魔就要冲出封印了。

现在的这些都只是前菜罢了。

“程鹿音呢？”她抓住岑酌，看起来有些急。

“就在顶上，估计在看着吧，怕出什么意外。”

“她叫我们在下面防着点人，”樊璟见她这幅模样有些反常，皱着眉头，不解，“你不会想把封魔阵关了吧？”

他说完笑了一下，像是知道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

顾清疏被他这么一问，愣住了。

她想关封魔阵？

好像是的。

但是她作为玄刹门的人，为什么要关封魔阵。这是教主的命令，她听着便是。只要不影响她活着，这封魔阵开或者是关又有什么关系。

她与仙门，本就立场不同。

记忆中她对岑酌说过，慧极必伤，太过有自己的想法早晚会伤害到自己，所以她愿意做一把没有思想的刀。

而这把刀，是玄刹门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想法渐渐变了。

救丁允时便有一些，只不过她以为那是利用。

后来在桃隐村，她为亓舟找尸骨，帮其他人离开，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

知道现在，封魔阵开启，生灵涂炭，她下意识想关封魔阵，她才发现，自己的心变了。

她从前只为自己利益，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利刃，可现在心中竟还有一丝良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从遇见沈长谙的那一天开始，她渐渐变了……

与他在一起久了，她都快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人了。她是个反派，是个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的反派。

可与他在一起，她才觉得自己像个人，她有依靠，也可以是别人的依靠，她见到过许多人的爱恨离别，也从中看懂了些许。

所以她到底要不要关封魔阵。

她斟酌再三，想到了一个方法。

“千万别，被谢洲瀛知道了会完蛋的。”岑酌像是看出了她的纠结，提醒道。

“我知道，我不会关封魔阵。”她应着，继续说，“但我还是要上去，你们先回去吧，有我在，就算没有程鹿音也没事。”

这事本来只需要她一人便可完成，他们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樊璟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她从前是最听话的，教主说什么她做什么，今日怎么感觉像是要坏事。

可岑酌拉着樊璟想下山，边拖边说，“你放心，就算是出了什么事，谢洲瀛也不会做什么的。”

毕竟那可是他培养了那么久的利刃。

是他最顺手的武器。

可樊璟不那么觉得，心中还是不安。但他拗不过岑酌，只得跟着岑酌离开。

顾清疏见二人身影消失在枯树中，这才放下心，叹了口气继续朝着山巅走去。

她今日倒要会会这个程堂主。

早便听闻玄刹门有两个女人不好惹，一个是左护法，杀人不眨眼，淡漠冷情，得罪了便要下去见阎王；另一个便是程鹿音，这个人一门心思向上爬，心眼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顾清疏对这个程鹿音本来没多大意见，只是经历了桃隐村一事，这个人给她找不痛快，她也没必要给这个人留脸了。

她与程鹿音本来本什么交集，只不过那原来的左护法若是死了，多半是程鹿音继任，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顾清疏，还深得教主器重，于是程鹿音便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