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期的课业难度比之上学期有过之而无不及，林时本来想抽空再翻译点什么东西，但紧密的安排和有限的精力让计划流产了。
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被她用来进行投球训练。罗伊只要参加训练就会留到晚上陪她，但人很沉默，满腹心事。
林时的运动水平之差让篮球队的所有队员发出各生感慨，卡尔直白地说她就是在浪费时间。
不错，一般人高强度训练一周，原地投篮的命中率还低到几十分之一的情况少之又少，而林时偏偏就是如此。
手指绑上了创可贴，过于疼痛导致她不得不休息一天。
她坐在树荫底下，看着掌心发呆。巴顿最适合做手术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天了。
下午难得没课，林时回宿舍拿电脑，在走廊看见了半掩的房门。
从门缝往里看，穿着黑色短背心的人正跪在地上扒着床沿，双肩耸动。
林时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受惊回头。
“爱斯。”林时喊出她的名字。
爱斯马上扭过了头：“我找点东西。”
虽然爱斯动作很快，可林时还是看见对方眼圈泛着红色。
林时坐在自己床上，看着她的背影：“你现在住在哪？”
爱斯的表情像被针扎了一下，很不自然地说：“我们在外面租房。”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林时本就不多话，以往善谈的爱斯则是迈不过心中那道坎。
“我好像丢了件东西，需要仔细找找。”说着爱斯忍受着灰尘把手伸进床底，她难堪地问：“你不去上课？”
“下午没课。”
“我帮你。”看她久久不起，林时默默走到她身边，二话不说也跪在地上，伸手在床底下摸索，“在找什么？”
身旁久未有回应，林时侧头去看，爱斯跪坐原地，注视着她，眼泪汹涌而出。
林时收回手，抽了张纸，凑上去给她擦泪：“发生什么事了？”
起初她还不肯说明，但或许是太想倾诉，后来便抱住了林时：“我去他宿舍找他，看见他和其他女孩在……我现在不想见他。”
对此林时并不感到意外，和费米亚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私下言行举止之间便过于风流轻佻，给她留下的印象很糟糕。
爱斯哭到无力，虽然有诸多抱怨，但自始至终没有提到过分手。
林时把她半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在爱斯愈发尴尬不自然的神色中说：“我去图书馆。”
“别走，”爱斯拉住她，露出两只水汪汪的眼睛，“要走也是我走。”
“情况特殊，你好好休息吧。”
为什么即便被她背叛，林时还是如此体贴，而让她不顾一切去维护的人，却让她遍体鳞伤？爱斯惭愧地无地自容。
“就算这样我还心存幻想，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个被爱情迷得昏头转向的傻瓜？”眼睛像是关不上的水龙头，问出这句话，爱斯又开始淌泪。
是的。
但林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沉默。
“看到那场面的时候我也想立刻分手，但我忍耐下来绝不是单单因为感情。我家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钱，否则我也不会一直忍受留学生宿舍的居住环境。包括姐妹会会费在内的大部分支出其实都是费米亚帮我买单。”
爱斯继续茫然地说，“他说的也没错，我其实虚伪又肤浅，身材也不好，如果和他分手，我不可能再找到更好的人。”
林时听得皱眉，这些话越听越怪，看她的状态也像是被精神控制了一样。
“最多不就是和我一样。”林时出声，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要改去以往浮华的习惯，为一两块思朗斤斤计较，吃不敢吃，玩乐也几近于无，姐妹会更是想都别再想。想到这些，爱斯只感到痛苦。
“只是一次的话，我……”她艰难地为费米亚的劈腿寻找托辞。
林时没有再劝。
好像没什么关联，但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依靠别人的结果都不怎么美好。
整个下午她脑袋里都被杂念充斥，大半时间不过是坐在图书馆的地上发呆。
有人经过身前，不远处的自动贩售机传来商品掉落的声音。林时摇摇脑袋，试图集中精神，只是没过多久又开始放空。
“艾维斯。”有人在呼唤朋友，相同的名字让林时惊醒过来，她低头看书，逃避和艾维斯可能的任何交集。
越想忽略反而越本能地关注，贩售机前两人的交谈声一字不落传进了她的耳朵。
“好久没见你了。”
“最近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果然是艾维斯·科曼。
问话人明显惊讶：“怎么了？”
“我好像有点问题。”落寞的语气。
林时听不下去了，她打道回府，宿舍里已经没有了爱斯的身影。
篮球馆中，今日是林时当班。
队员们训练完有序离开，她站在篮筐下，手腕翻上，没中。
机械性地去捡球，触碰到磨得通红的掌心，她呲了下牙。
一直靠着篮球架看手机，不知什么时候长了第三只眼睛的罗伊随即走过来，拍掉她手中的篮球：“别练了，你又不喜欢。”
她没有否认：“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罗伊不明白她的意思，堵在她身前问。
巴顿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情况，林时自然要为他保守秘密：“没什么，我还有课没预习，拜拜。”
“等一下。”罗伊喊住她，神色有一丝恍惚，突然问了一句，“人能对抗所出身的环境吗？”
这是他多日阴郁酝酿的问题？是要开启复仇的序幕吗？
林时收回离开的脚步，走到他对面，默然半晌给出自己的回答：“不知道，但我一直在努力。”
明暗交错间，罗伊笑了一下。
他俯身，视线降至与她平视，瞳色幽蓝：“你只要别再讨好别人就成功了。”
哪有那么简单，好像家庭、经济等等客观因素都不存在了似的。小王子还是如此天真。
林时也不反驳：“是吗？”
“别人里，”罗伊脸上全是严肃的认真，“也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