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斯考特大学正式开学。

林时昏昏欲睡地坐在教室里，勉强打起精神——如果昨晚整栋楼的开学派对没有那么疯狂，她的状态不至于如此糟糕。

学生陆陆续续进来，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疲惫。

脸颊削瘦，身着黑色套装衣裙的中年女士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走动过程中还一脸严肃地注视着下面的同学。

是教语法课的奥米迪亚教授。

依靠多年上课的经验，林时直觉这是位严厉的老师，忍不住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过于充实的三个小时过去。

下课后，林时轻轻吐出一口气，慢慢侧趴在课本上，觉得很累很茫然。

明明她大学学的就是赛语，成绩优异，甚至来到斯考特后跟其他人听说对话都没有问题，但课堂上过快的语速和繁多的专业词汇搞得她根本一头雾水。

一节课下来，她觉得自己大概只听懂了百分之五十。

非母语者的适应过程远比想象的要困难。她只有提前啃透课本，以期跟上教授的节奏。

图书馆依旧人满为患，二楼那间自习室仍是空的。

林时暗自庆幸发现了学习的好地方，熟门熟路地坐下，摆出书本埋头苦读。

手机上一点半的闹钟响起，林时和数以万计的同学一起涌入学校官网，选择选修课程。

林时早看准了《赛蒂亚文化研究》和《电影赏析》这两门有帮助的课程，可没想到文化研究课的名额一秒钟就被抢的精光。

最后只好改选《经典小说阅读》。

艾维斯又一次见到了上次那个女孩，她坐在同一个位置，身前的电脑上明显和他一样是学校选课页面。

究竟能不能复现上次相安无事的经历，竟让他生起一丝期待，但这念头也不过转瞬即逝。

选完课，艾维斯全神贯注地学习整理材料，直到离开前，才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前方。

桌上白色玻璃瓶中的郁金香亭亭直立，好像根本无人来过。

或许她是不知情的新生？

——

提前半小时到达篮球馆，林时把训练使用的器材放在场边，队员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进来。

卡尔追着布伦特问：“昨晚吧台边那个身材火辣的黑裙女孩绝对对我有意思，给我她联系方式吧？”

“少自作多情，她今天早晨还叫我别给你电话。”

替补队员肯一口气喝光整瓶矿泉水，强打精神：“但愿今天教练宽容点，早知道昨晚我一定不喝那么多酒。”

布伦特嘲笑他：“哪次你都这么说？”

巴顿看起来是精神最好的一个，他执着于改变林时过于刻板的穿衣风格，可惜口才并不如何，说服失败。

他们一一和林时打招呼，林时微笑回应，同时在考勤表上每个人名字后面打钩。

在集合时间七点以前，除了罗伊和中锋安塔纳斯之外其他人全部到齐。

七点十分，其他队员已经照安排开始了身体素质训练，安塔纳斯带着一串人姗姗来迟。

“……幸好西安娜说，国庆日假期姐妹会的成员可以去艾维斯家的庄园玩，不然我都要后悔交一笔那么高的会费了。”小麦色肌肤的美丽女孩高声和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女生嬉笑。

她抱着安塔纳斯的胳膊，两人旁若无人地碰了碰唇。

女孩问：“亲爱的，我的车坏了，到时候你载我一起去。”

“当然没问题，我的苏珊宝贝。”安塔纳斯搂着女友走下观众席，昂起的脸上是满足自己女朋友需求后，男人莫名的自得。

两人又在场边亲亲我我了足有五分钟，方才难舍难分地散开。

安塔纳斯不急着训练，走到林时身边，过于自来熟地把手臂搭在她肩上，凑过脸来说：“嗨，经理。昨天开学派对闹得太晚，这回就别记我迟到了，明天给你带礼物。”

边说还边朝她挤眼。

“训练开始了，你过去吧。”林时往旁边挪了一步，即便被注视着也没有徇情，在考勤表安塔纳斯名字后面如实标注上“7:10”。

安塔纳斯瞬间黑脸，眼神危险：“喂，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女孩，对吗？”

见情况不对，巴顿过来把安塔纳斯叫走，对林时说：“你做得很好，是他的错。”

观众席上射来不友善的目光，林时背对着苏珊她们，笑道：“谢谢。嗯……罗伊请假了？”

“没有。”巴顿的表情不知为何收敛了一些，好像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布伦特高声解答：“他是王子，要到处参加活动。”

林时放下考勤表，开始记录队员们的训练情况。

八点四十分，训练暂停，队员们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他们凑在一起喝水擦汗聊天，林时去喊教练。

霍林沃斯先生看完统计数据没有发表意见，林时跟在他身后，问：“以后需要记录罗伊的出勤情况吗？”

“罗伊就算了。”教练步伐沉稳，理所当然地说，“他身份特殊，天分又很高，目前的训练量足以应对SUBA的比赛。”

“好。”

教练会安排接下来的篮球技战术训练，林时把不用的器材放进手推车里，瞥见巴顿低头坐在观众席上发呆。

悄悄坐到他身边，林时把拧开的一瓶矿泉水放进他手中：“训练辛苦，补充点水分吧。”

“我正口渴呢。”再抬起头的时候，巴顿又恢复成阳光的笑脸，刚才的低沉好像只是错觉。

“你很喜欢篮球吧？”即便是方才枯燥的体能训练，他也没有丝毫敷衍懈怠，和安塔纳斯形成鲜明对比。

“当然，我从小的目标就是打上篮球职业赛。”巴顿眼中是满满的向往。

“你会成功的。”林时肯定地说。

巴顿看着她，好笑地问：“你怎么比我还要确定？”

“因为你知道实现梦想的捷径啊，”林时指指他的额头，顺手把空水瓶拿过来，“我去工作了，训练加油。”

林时推着对她而言并不轻松的器材走出训练场地，巴顿看着她的背影，抬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湿润温热的触感，他不用看就明白了她所说的捷径是什么。

是汗水。

这确实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但是她给予的不止如此，还有比钻石更加珍贵的，也是他最需要的……肯定。

巴顿会心一笑，刚才短暂的迷茫烟消云散。

林时从器材室出来，被安塔纳斯的女朋友苏珊堵个正着。

苏珊抱臂站在门口，边观赏右手美甲边漫不经心地问：“你是新来的？”

“嗯。”林时朝她笑了一下，没有深聊的意思，想从旁绕路回去，却被苏珊扯着肩膀拉回来。

“安塔纳斯一直是篮球队的首发中锋，力挽狂澜了许多场比赛。而你，一个刚进队一周、随时会被换掉的篮球经理，说难听些就是打杂的，摆弄着你手中无伤大雅的小小权力，以为这样就能影响教练的判断，真令人忍不住发笑。”苏珊狠狠掐着林时的皮肉，和她满不在乎的语气截然相反。

苏珊觉得很丢脸。

她难得带那几个乡巴佬来看训练，正想显摆自己交到了一个帅气的篮球队员男朋友，却在林时这里泄了气。

迟到难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这个新人经理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就虚荣透顶地以为自己真的是球队的一员了？

“我觉得，”林时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态度甚至可以说得上和善，“比赛胜利靠的是全体队员。”

苏珊假装的淡然不再，横眉高声问：“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如果对方破口大骂或者反过来讥讽她，苏珊都不会如此气愤，但林时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完全击中她的要害。

如果安塔纳斯不是居功至伟，他就没有重要到叫规则为他让步。比如罗伊，即便训练缺席也不会影响首发位置。

“抱歉，我要回去了，请你放手。”林时客气有礼，甚至还率先道歉。

苏珊不放，两人对峙的时候旁边有脚步经过。

是罗伊。

他冷脸往训练场走，只在与两人擦肩而过时投来寒意彻骨的一瞥。

他看苏珊的目光冷的能把人冻结，对她……也差不太多。

林时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位王子大人，但值得庆幸的是他这么一现身，苏珊好歹是放过了她。

训练结束，教练总结经验后，把记分板敲得啪啪作响，意有所指地强调：“以后无关人员不得随意进出篮球馆。”

坐在观众席的苏珊脸色红白交替，安塔纳斯抿着嘴不说话。

队员们依次离开，林时回到和阿利的经理办公室登记完财务支出，离开时却发现休息室房门半掩，里面开着灯。

大概是最后走的队员马虎粗心吧。林时推门进去，想要关灯锁门，走到沙发附近，冷不丁被躺在上面的人吓了一跳。

罗伊紧皱着眉，睡梦中也显得很痛苦。

林时从柜子里翻出一张毛毯，给他盖在身上，关上大灯，没有吵醒他，轻手轻脚地关好门窗离开。

罗伊从梦中惊醒，手背搭上额发，他搞不清楚刚才的梦里究竟有多少是回忆，又有多少是幻想。

想起来找杯水喝，却摸到了盖在身上温暖柔软的毛毯。

会是谁走得比队员们还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