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内心早就一阵兵荒马乱，幸好言语辞忍住了没有做出什么大动作。等冷静下来再看小蛇，就能感觉到它正在拽自己的胳膊。

几乎在瞬间，他就明白是谁来了。但扪心自问，言语辞不觉得他们俩之间的交情已经可以相互帮助了。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小蛇的蛇头作为向导，言语辞像猴子一样在交叉的树枝间穿梭，终于是离开了小圣贤庄。等他双脚到在地面，再一抬头，面前果然是他脑中的那个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谢谢帮忙，如果能早点和我说就更好了。”言语辞伸出手，把小蛇还给了面前的女子。

……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小蛇灵巧地顺着赤练的手指一路来到对方的肩头，它假装没看见赤练的白眼，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脸颊，然后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我帮这个忙，自然是要有代价的。”赤练收敛情绪，再次露出那神秘莫测的笑容，像是对已经落网的猎物发出死亡邀请。

言语辞毫不在意，甚至耸耸肩表示理解。他抱紧了怀里的东西，这帮子人精，平白无故的帮忙才叫人摸不着头脑，他只是庆幸没有让赤练看到自己拿了什么东西，也庆幸赤练对自己的行动不感兴趣。

果然专业的事情还是要让专业的人来，跟着赤练的脚步两人轻而易举地离开了秦国军队的层层包围。言语辞驾着马车走在林中，赤练则侧坐在车厢内。阳光透过树荫又越过窗框，只剩下一道光，穿过了这蹭蹭阻碍，不偏不倚地打在赤练脸上。

她始终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过这些言语辞没看见，他只觉得现在嘴里应该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像是漫画里那些初出茅庐的少侠一般，这样才有范。

再往前的密林马车进不去，两人毁了车辆徒步而行。

“说吧，要我做什么？”等认识路后，言语辞打算先跑一步。

“一件很简单的事，言先生一定能办到。”赤练轻笑着说到：“拜托墨家，接应一个人。”

“卫庄？”言语辞挑了挑眉，他听出来了赤练语气中恳求，但他无法忽视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明明该是对峙般的氛围，言语辞却看见了赤练眼底的担忧。虽然之前就知道赤练对卫庄的情愫，但等亲眼所见，还是颇为感慨。

卫庄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性格居然也能被喜欢。

“也是在帮盖聂，不是吗？”或许是言语辞眼中地感慨太过明显，赤练收敛了情绪，明智选择转移话题，不让他再摆出这幅长辈的目光来。

言语辞有点想八卦，但现在也不是个好时机。他答应了这件事，并且附带到：“等一会儿他们回来了，你叫上卫庄张良来找我一下。就这边往左边走的那一片空地，我知道你知道的。”

赤练有些不解，可面前的青年早已转过身，潇洒地摆了摆手。

赤练：……装腔作势。

言语辞找到了高渐离和班大师，简单地和他们说明了情况，拜托他们帮个忙。好在考虑到盗跖和庖丁，墨家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和赤练商量吧。

他抱着断剑回到房间，从床底下翻出了自己之前的衣服。像是剥洋葱一样层层扒开，拿出了埋在中央的那团布。

终于是走到这一步了。

虽然有点不安，但是没什么好犹豫的。前面都已经装也装了，故弄玄虚也弄了，再不给出答卷估计会死得很惨。

走到空地，言语辞拿出了断剑，断剑发出了争鸣，气势不输盖聂的渊虹。甚至这把断剑或许知道要接回自己的主人了，已经迫不及待地散发出剑气，划伤了言语辞的手臂。鲜血滴下，被那柄剑吸收。

那瞬间，言语辞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等过神来的时候，那柄断剑已经吸饱了他的血，正在发散着诡异但微弱的红光。

……忘了这茬了，早知道问端木蓉要点补血的丹药了。

不过这段时间吃得好补得也挺好，应该hold得住。

……

hold不住一点！！

言语辞看着地上还不到三分之一的图案，又看了看已经吸了三次血如今再度“没墨了”的断剑，难得产生出后悔的念头。

韩非！你想爷死直接说！爷现在就砍大动脉！。

说笑的，那盖聂真的要疯了。

言语辞只能自嘲地笑笑，然后继续认命一般地把剑贴近手腕的伤口处。也是言语辞刻意控制，没有让伤口愈合。而这断剑也是神奇，只要靠近伤口，就能轻而易举地把鲜血吸引过去。

不知这样来了多少回，言语辞已经开始头昏眼花，满头虚汗了。但幸好，地上的图案已经基本成型。言语辞瞧着地上和那邪教似的暗红色花纹，深吸一口气划出最后一下。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莎莎”声，地上的血液也逐渐被地面吸收，颜色越来越暗。

失败了……吗?言语辞有点慌，失血过多导致他的思绪有些混沌，大脑运作得缓慢。他闭眼稍微调息了一下，强打起精神打算爬上树，对照一下布团上的图案和自己画的，是不是有哪个小细节画错了。然而刚等他转身，就看到那个身着紫衣的男人正带着戏谑的笑容站在自己面前。

……幻觉吗？

言语辞眨了眨眼，往前踏出一步。韩非刚想说什么，一个巴掌精准无误得落在他脸上。

韩非：弱小可怜无助又问号？

言语辞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慢吞吞地吐出一句：“不是幻觉啊？那没事了。”

韩非听到身后的憋笑声，又看看面前人得意的笑脸，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但能咋办，又不能打回去，只能算了吧~算了吧~。

言语辞把剑往韩非怀里一塞，像机关枪一样突突道：“搞定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和他们解释别带上我卫庄现在烦我烦得一批还有张良和盖聂的那个什么人情交易你也帮我搞定掉我求求你做个人和他们解释清楚让臣妾此生分明吧！”

韩非：虽然但是混入了奇怪的东西啊喂！

韩非掩嘴咳了两声，调整了一下脸部表情，拱手深深地鞠了一躬：“言先生放心，剩下的事自由韩非处理。韩非，在此谢过先生大义。”

这一鞠躬，才让言语辞看见韩非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和韩非一样，一身紫的女人；还有一个是一身黑的男人，身上的服饰像是盔甲。言语辞费劲吧啦地转动脑子，也没想起来这俩人是谁，自然而然地摆烂了放弃。“我叫卫庄张良一会儿过来这边了，你等等吧，我先走了。”

手上的伤已经不流血了，但还是包扎一下比较好，避免盖聂应激。

话虽如此，但等言语辞走回房间，眼皮已经在打架了。看着手上狰狞的伤口，他随手拽出来一条布，卷巴卷巴确认伤口都被盖住了，便是两眼一闭直接倒头就睡。

盖聂等人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来了，正巧张良得到消息也到了墨家秘密据点。大家伙围在一起交换了情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是成功的救援行动总归让大家心情舒畅，也让张良松了口气。

“班大师，言先生可回来了？”张良拱手问道，盖聂站在门口等着。

“已经回来了，他说让等你们回来后，一起去一下后方树林。”赤练出现在盖聂身后，一边对张良使眼色一边说道。

卫庄瞧见赤练的模样，冷笑一声：“师哥，看来这个‘我们’，好像不包括你啊。”

盖聂回望过去，说道：“他自有他的打算。”

卫庄对于这些话已经听烦了，脸上连装出来的笑容都没了。他带着一身低气压往外走去：“看在你的面子上，师哥。但他要是继续不知所云，我会教教他该怎么说话。”

伴随的杀气让墨家的各位有点担心，但盖聂却是一如既往地气定神闲。张良和赤练向盖聂点头示意后跟在卫庄身后离去，而盖聂则是等他们走远之后，回到了房间。

然而盖聂没有想到，他一打开房门就看到那个扬言要见卫庄的人正毫无形象地瘫在床上，抱着被子睡得正香，这让盖聂有些哭笑不得。他一边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安抚暴怒的卫庄，一边朝言语辞走去。

等走近了，盖聂才觉出不对。言语辞的脸色有些惨白，呼吸也较平常稍微弱一点。他眼尖地看见自己平常束发的发带，正乱七八糟地缠在言语辞的手臂上。盖聂小心地捧起他的手，解开了发带，一道从手腕连至手肘的狰狞伤口就这么暴露在他的眼前，吓得盖聂立刻去了探言语辞的脉搏。

幸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盖聂握住言语辞受伤的手，引导着自己的内力进入他的体内，修复着内里的破损。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盖聂将完全没醒，依旧没心没肺睡觉的言语辞姿势摆正，盖好被子，打算出门找端木蓉再来替他看看。而这时，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急速靠近。只是这股气息不像是往常那样肃杀，稳重，而是许久未见的慌乱、急促。

盖聂拿过渊虹，不急不缓地走到门口，等关上门后，卫庄便出现在他面前。

“我要见他。”这个男人前所未有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