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九月，霍格沃茨特快轰隆隆行驶在苏格兰高地，翻过山丘，漫过金黄原野，被黑湖环抱的城堡终于变得清晰可见。
伊伦一下车就跑向打人柳，西里斯说过会在那里等她。
水汽氤氲，空中忽然飘起雨来。
细细密密的雨滴打在少女身上，她却只顾奔跑，浑然不觉。
不远处西里斯果真在等她。
雨丝勾连形成一道帘幕，将他和这喧嚣世界隔绝。他高瘦身影寂静伫立，如黑色街道上，禁林深处的一个白影。
“呼，呼——”伊伦使劲喘着气，脸颊鼻头都冻得红红的，“爸爸，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过来送我的，像送哈利一样，在车站见一面就好啦。”
“傻瓜，你是女孩子呀。”西里斯笑着摸摸她的头，把大衣解下披在她身上，“我迟到了太多年，所以每一样都想为你做到。
你知道吗，当年我们上学时，每次詹姆斯，啊，就是哈利的父亲，他的父母都会把他一路送到学校。”
“那时我就在想，要是以后我有了孩子，我一定也会这样。”
被黑色大衣包裹，伊伦费力把手从宽且长的袖口伸出来。
她看着父亲，眼神有惊喜也有心疼。
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伊伦傻呵呵笑着，“不用期待小孩子了，因为我来了，我能帮你实现这个送别的愿望，多好。”
小家伙骄傲地挺了挺胸脯，神气十足。
西里斯看着她，很想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嘴角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伊伦，也许这学期会发生一些让你难过的事情，但我希望你能记得这个瞬间。”
“是有关哈利的事吧。”
“你知道了？”
“我不在的时候，他写信给我，要参加魔法部听证会，结束后，只告诉我他赢了，不会被开除了，其他一句都没说。”
伊伦缓慢地说，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女孩眼底也浮上阴翳。
“他这段时间总是莫名其妙的暴躁，我想会不会是因为…我不知道，但我想肯定和邓布利多，神秘人这些有关系。”
“你们为什么任何事情都不和他讲？我认为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活在一个真空世界里，哈利是一个人，不是你们对付神秘人的工具。”
提了一截的声量，让西里斯蓦地回神，他看着自己说个不停的女儿，非但不生气，反而内心澎湃，由衷感到一阵骄傲。
“你和多卡斯一样聪明，小家伙。只是没有她那么爱显露，不过这样好多了，毕竟你母亲以前总因为太聪明惹人嫉妒。”
他不动声色地另起话题。
伊伦在这时明白，不告诉哈利任何消息，是凤凰社所有大人的共识，她没办法改变。
改变不了就随他好啦，反正她会一直陪在哈利身边。
伊伦只要一会就想通了，无所谓地耸耸肩。
小猫若有所思，像是想到什么，她回答了爸爸的话。
“嗯，我觉得没有谁是笨蛋，我也不是很聪明。斯普劳特教授说，我们只要吃饱喝好心情愉快就已经很棒了。我也这样想。”
恰好这时身后传来哈利呼唤她的声音。
“伊伦，伊伦…快来呀，该出发啦。”
一声盖过一声，越来越大。
“去吧，”西里斯轻轻推了她一把，给伊伦施了一个防水防湿咒，把大衣拿下来，“我们见面对他是保密的，要是让哈利知道我只是去车站送他，而亲自到学校送你，准会生气的。”
有太多苦衷，西里斯身上背着一堆空口得来的罪名，现在又成了两个孩子的监护人，没办法像年少时一样不管不顾。
陪女儿一起开开无意义的玩笑，让她像现在一样洒脱无忧，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那我走啦？”
伊伦脱下大衣，冲他挥挥手。
“等等，”西里斯叫住她，在她额头上印下浅淡的一吻，“伊伦，答应我，照顾好自己，过得开心。”
“好。”
背对他，小姑娘慢慢走入雨中。
身影单薄瘦小，却每一步都走得坚定。
伊伦来到哈利身边，劳拉，赫敏，罗恩，纳威…伙伴们都在马车旁边等她。
她粲然一笑，和所有人问好。
最后牵了下哈利的手。
“怎么淋雨了？问你去见谁也不说。”
哈利有些生气地喃喃，但他尽力克制着。
“嗯，去和小仙女说了会话。”
“什么？”
哈利牵着她的手一头雾水。
哗啦——
不远处马车上忽然传来纸张声响。
“谁在和小仙女说话？”
一个金头发，耳朵坠着胡萝卜耳环的小姑娘问，她手上拿着一份放倒了的报纸。
原来是她弄出的动静…
“我，伊伦.莱恩。”
伊伦甜甜一笑，上了马车。
扶着哈利的手，她坐在劳拉身边。
哈利则把罗恩挤走，正对伊伦坐下。
“哦，真难以置信。”那姑娘声音缥缈轻盈，好像一阵握不住的风，“你一定很吸引蒲绒绒，因为你的脑子干净纯粹，连一点骚扰虻都没有。”
她全程用那双剔透的冰蓝色眼睛看着伊伦，自顾自说着谁也不认识的名词。
“谢谢，我也很喜欢它们。我叫伊伦，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赫敏使劲和她使眼色，伊伦却没发觉，礼貌地和那女孩握了下手。
“卢娜，卢娜.洛夫古德。他们都叫我疯姑娘，我觉得挺好玩。”
她额外看了伊伦一眼，脖子上的胡萝卜项链格外显眼。
**
说是马车，可拉车的却不是马，而是空气。
一路颠簸，伊伦又困又累，昏昏沉沉快要睡着，哈利他们一直在聊天，但她什么也没听到。
披着星光，终于到了城堡。
开学晚宴像之前一样冗长，劳拉和伊伦和之前一样专注干饭，直到结束回去，才从别人的抱怨中听到了邓布利多宣布的新消息。
“能想到吗？这学期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变成了一个粉嫩矮胖的小老太太。”
贾斯廷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她挺有少女心的。”伊伦说。
她正收拾自己的大箱子，她可不想一会直接睡过去，放任那堆小天狼星买的昂贵裙子起了褶皱。
厄尼捧着一本厚厚的书走出来，
“可她的那套关于教育体系的发言让她听上去比邓布利多都大，”
一边说，他顺势坐在伊伦旁边。
瞥了眼书名，伊伦和他说了这学期来的第一句话。
“居然不是《麻瓜研究》？难道你这学期不选了？”
“嗯，因为一些原因，觉得没必要了。”
他轻飘飘看她一眼，奇奇怪怪地回答。
伊伦仍然记得加布丽说过，厄尼喜欢她，因此稍微挪了挪，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拜托，我们不是在说新教授的问题吗？明天下午就有她的课。”劳拉似乎看出了，走来挡在尴尬的两人之间，“贾斯廷，你人缘比我们都好，能不能弄来一点情报啊？”
伊伦用魔法捋平裙子上的褶皱，也抬起头看向那男孩。
“她好像出席了哈利.波特的听证会，”贾斯廷没说话，不远处苏珊.博恩斯倒是替他回答，“我婶婶是法律执行司司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她回来和我说了很多，其中就有那个乌姆里奇。”
“梅林啊，她居然姓这个…”
劳拉锤了下桌角，“跟我听的广播剧大反派一个名字。”
“哈哈哈哈。”
伊伦连衣服都拿不稳，情不自禁笑起来。
“别笑了伊伦，据我姑妈讲，她确实不留情面，性格古板。”苏珊继续说，“就在邓布利多给哈利辩护时，她一直反驳。”
闻言，伊伦心中一沉，手上动作不自觉放缓。
“伊伦，伊伦？”劳拉使劲拍了拍她，“裙子都快揉成一团啦。”
“嗯？哦哦，呵呵，我想起点事情。”
她试图蒙混过关。
唰地一下，厄尼合上书，挥舞魔杖连续喊了几个咒语。
只见伊伦和劳拉两个人叠了半个钟头的那叠衣服哗啦啦全部变整齐了。
“有些人总是不能集中精力，这真是一件悲哀的事。”
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谢谢。”
虽然人已经走远了，伊伦还是对空气说了声谢谢。
夜悠悠降临，雨声连绵不断，明明很累，这一晚伊伦却睡得不太安宁。
**
隔天一早，是个罕见晴天，阳光爬过窗沿，透进一缕，给本就黄澄澄的赫奇帕奇休息室又添了一份暖意。
伊伦醒得很早，她给已经成年的米布米宝浇了些水，又到厨房拿了些食物，便拎起书包，向北塔楼走去。
课表上，今早第一节课就是占卜，教室离地窖太远，她不得不提早出发。
秋日清晨，熹微的薄光缓缓洒落，将路过的一切都变得朦胧梦幻。
经过黑湖边，站在打人柳下，她想起西里斯昨天就在这里和她告别，忽然有点想他。
正发呆，一个红色的团子遽然极速朝她跑来，伊伦下意识想躲，可惜没躲掉。
“伊伦姐姐，不要想不开啊！”
竟是丹尼斯.科里维，他一把推开她，抱着伊伦在原地滚了一圈。
“梅林啊，咳咳咳——！”
伊伦挣扎着从地上弹起来。
她的嗓子眼都被尘土卡住了，脸憋的通红，身上干净的裙子也沾满了泥土。
“丹尼斯，你在干嘛！”
她很少生气，喊叫的声音却极为尖利。
小男孩似乎被吓坏了，拍拍屁股缓慢地站起来。
“我，我看你一直在发呆，以为你想，那个…”
他弱弱地比了个划破脖子的手势。
“我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伊伦无奈地垂下手，“抱歉，你是为我好，我知道，我不该对你喊的。”
她说了几句话，总觉得嗓子眼里还有尘土，使劲喘了几口气，才觉得稍微好些了。
“对不起，我没想过会是这样…”
丹尼斯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伊伦姐姐，你人真好，我把你害成这样你还跟我说抱歉。”
“什么？哦，没有。我确实对你态度不好。”
歪着脑袋，丹尼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但是伊伦姐姐，你的表情不是很开心哦，起码不像我最开始见到你时那样开心。”
他的眼神热烈直接，小兽一般真诚清澈，让伊伦避无可避。
不知怎么，看着面前年轻的脸庞，她总能想起两年前那个稚嫩的自己。
“或许人长大就会这样的，丹尼斯，”伊伦说，“一旦长大，你就会有很多关心的事，牵挂的人，这些一直在你脑子里，让你没法轻松地笑出来。”
他似乎没懂，依旧是那幅纯真的样子。
“我会一直给你加油打气的。”
“比如说，我知道你要上占卜课，而我恰好知道特里劳妮教授特别喜欢抽人做示范，所以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伊伦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低头刚好瞥见自己手上的课本，她默默收回刚才觉得丹尼斯和之前的自己一样的念头——因为小男孩比她机灵多了。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快要上课，得先走了。改日再聊。”
“我很高兴能在晴天见到你，伊伦姐姐。你和哈利一个是我偶像，一个是我哥哥偶像，你们俩能在一起，简直是最幸运的事情！”
“很荣幸成为你们敬重的人，但是后面一句话可以别再说了嘛…”
伊伦努力想要闭上他的嘴。
可惜，她都走远了，那小家伙还在一个劲地高喊，“真幸运你和哈利在一起了，我和我哥哥都认为你们俩特别特别特别配！”
另一头，魁地奇球场上，格兰芬多队的球员们正在训练。
模模糊糊听到伊伦的名字，哈利放下手套，冲一旁准备练习投掷的双胞胎比了个暂停手势，“先等等。”
在这个间隙，丹尼斯.科里维的声音越来越高亢，“伊伦.莱恩和哈利.波特就是最配的！”
…
一阵比葬礼还肃静的诡异氛围之后，队伍里终于爆发出韦斯莱双胞胎的狂笑。
作者有话要说：对西里斯：不用羡慕别人了，因为，你的小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