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开莉满脸堆笑地下了车，亲热地说着，“小衍，小徊说要来你这儿，妈想着也好久没来看你了，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方衍挂上被迫营业的笑容，一手挽着后妈的胳膊，一手拉起了妹妹的手，“怎么会，妈，小徊，快进屋，爷爷身体还好吗？”
梁开莉叹了一声，“还是老样子，不过啊，只要你好，方家好，老爷子心里还是舒畅的。”
方衍听出了弦外之音，八成是方家有什么难处了。
他将两位女士带到了露台的阳光房里，吴妈已经在那里摆好果点茶饮了。
果然，刚刚坐下闲聊了十分钟，梁开莉就迫不及待地暴露意图了。
“小衍，那天晚宴上，你那样得罪了美居的陈总，你可知道，他现在是我们方家最大的财神爷啊，这正好赶上续签合同的时候，美居那边迟迟不表态，你舅舅这几天为这事觉都睡不好。”
其实，那天晚宴上的事，方衍事后也不是没想过，梁开蕴不惜拿自己的亲侄女去讨好的人，肯定是有利可图的，但是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有的事就不能开口子，否则只会越来越没有底线。
他极其诚恳地开了口，“妈，以后不要让小徊去那种地方了，她才多大，什么都不懂，即便方家现在困难重重，也不是她该操心的，我是没出息，但以后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一定尽心尽力。”
梁开莉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我也说你舅舅了，这事，他也不对，但是他进方家做事十几年了，没多大本事，却从来没有二心的，老爷子卧病这么久了，都是他在前面顶着，你看出过什么岔子。”
方衍笑了笑，提起茶壶倒茶。现在没二心，还不是忌惮方凯旋在方氏里的影响力，说难听点，老爷子哪怕就是吊着一口气，梁开蕴也还得夹紧尾巴做人，他以为他私底下的那些拉拢手段，老爷子不知道？只是现成的人，不用白不用罢了。
“妈，地产商那么多，咱们干嘛要在美居一棵树上吊死，舅舅那么厉害，再去找找其他的。”
梁开莉抿了口茶，提高了音调，“你懂什么，美居能做到那么大，你以为真是那个陈总手段好，人家上面有靠山的啊，得罪了陈总，别的地产商敢和我们合作？谁头再铁也犯不着跟利益过不去的。”
方衍承认他后妈说得有道理，干脆问道，“妈，不如直说了吧，你来找我，是希望我怎么做？”
梁开莉有点意外，以往的方衍可没这么通透，她往方衍身边凑了凑，说，“听说，那晚你泼陈总酒的时候，从云也在一旁看着的？”
方衍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嗯。”
“那他事后没有责怪你？”
“他...大概忙得没时间责怪我吧。”
梁开莉嗤笑一声，“傻孩子，我看这事能求到从云面前去。”
方衍当即反对，“妈，咱们再想想办法，这事一定还有转机的，实在不行，我去那个陈总门前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我就算了，你让你家老爷子的脸往哪搁？”
“那我跟舅舅一起去找别的出路，干嘛非要求人？”
“既然都是求人，干嘛不求自己人，从云是外人吗？”
方衍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南栋，说道，“妈，我和他的关系，你也知道的，我不觉得他会出手。”
梁开莉盯着方衍，以往她说东，这个儿子绝不会往西，但今天怎么这么有主见，她叹了一口气，继续努力，“小衍，还记得妈跟你说过的吗？要让一个男人爱你，你得让他觉得你很需要他，以前你是没少让从云难堪，但是这次的事，你占理，该光明正大地去找他帮忙，也就是温家开个口的事。”
“妈，我和他不熟。”
“你...”梁开莉不知道方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倔，脑子里翻了几下，决定打感情牌，“我到你们方家的时候，你才多大，嗯？六岁，我跟你爸婚后一年，小徊出生了，我怀里搂着她，还得给刚上小学的你辅导作业，我没对不起你们兄妹半点，你们都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老爷子豁出老脸去把你的下半辈子安顿好了，你护你妹妹，妈高兴，那你们替妈想过没，替方家想过没...”
方衍垂着头和同样不敢抬头的方徊悄悄对望一眼，双双叹气。
梁开莉说得是实情，她对方家的付出，方衍挑不出毛病，所以，即便他是个穿书的，他也没立场干脆地抹杀掉这些感情成分。
梁开莉见方衍在犹豫了，继续加码，“小徊，你也劝劝你哥，你不是说，那晚你们兄妹俩是在你从云哥的默许下离开的吗？”
方徊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哥哥，却没说话，她不想给哥哥太大的压力，因为她知道，她的哥哥其实一点都不快乐。
方衍回望着妹妹，突然笑了一下，“行，我试试，但是我没法保证结果。”
梁开莉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定能成，从云看着面冷，其实比他哥好说话多了。”
方衍心想，他后妈不愧是方家的半根顶梁柱，看人的眼光没毛病，温从行看着良顺很多，但后期狠起来，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倒是温从云，天天顶着一张别人欠他八个亿的臭脸，最后的最后，还是对大哥下不去死手。
*
正事说完了，母子三人这才换上些轻快的话题，聊聊八卦，说说方徊的学业。
方衍想着方家最后的结局，提议方徊还是去考商学院，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这年头，女强人驰骋商海的大有人在，他倒是想帮方家，但奈何术业有专攻，心有余而力不足，充其量也就做做老本行写写本子，没什么大出息了。
这一点倒是和梁开莉不谋而合，由此可以看出来，这个时候的梁开莉，还是打算让女儿继承家业的。
吃过晚饭，趁着天黑前，方衍把两位女士送走了。
他点了一根烟，拿起手机走到了露台上，决定先给林瀚打个电话，约人出来见个面，问一问这事的可行度。
他现在也没什么可以信赖的朋友，林瀚家也是这个圈子里的，在这种事情上，肯定比他拿捏的有分寸。
在电话里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方衍刚挂断电话，一条信息进来了，XX银行的到账信息，他仔细数了数，一个1，后面是六个0。
能给方衍打钱的，除了温从云，也没其他人了，所以，温总给方少的家用是每个月一百万，月初的时候，由温总的私人账户直接打进来？
方衍往上翻了翻信息，还真是，结婚一年来，方少什么都没做，一千多万到账了，人比人，活不成啊，想想自己爆肝一两个月熬个本子出来，连多几平方米的房子都买不起。
方衍吐了个烟圈，看了看对面的南栋，有几间屋子是亮着的，吃不准温从云在哪一间。他打开通讯录，找到了温从云的号码，发了两个字过去，“谢谢”。
不管人理不理会，但对金主爸爸还是得客气点。
过了一会儿，金主爸爸回消息了。
方衍望着那言简意赅的一个“嗯”，不知道该吐槽些什么，这大概就是温总虽然又帅又多金家世又好，但却很少被造黄谣的根本原因吧，无趣！
吸完一根烟，方衍回了书房，他这几天已经在着手开始了，想把穿书前正在写的本子写完，那个本子从筹备到动笔都耗费了数月的时间，也算是心血之作了。有机会的话他还是想试试，毕竟这是他唯一的爱好，也是他唯一还算擅长的事情。
*
将近十点的时候，书房的门被轻轻敲了敲。
方衍习惯性地回复，“不用准备宵夜了，我就准备睡了。”
吴妈的声音很轻，“方少，有别的事。”
方衍走过去打开了门，只要在写东西，就会反锁上门，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工作习惯。
“吴妈，怎么了？”
吴妈的表情透着几分欣喜，“方少，我刚刚下去散步，碰到了温先生那边的周妈，她给我说，温先生今天下午本来打算过来吃饭的，但看见你这边来了客，就没过来，她只好赶紧叫了生鲜备晚饭。”
“哦。”方衍的脑子其实还在本子上，听得不大清楚，但似乎是与他无关的事。
吴妈一愣，“你哦什么呀，我的大少爷，这多好的机会，你赶紧给温先生打电话，请他明天过来吃晚饭呀，我刚看了，他房间的灯还亮着，人还没睡呢。”
方衍眨巴眨巴眼，北栋的人是真的很八卦啊，连温从云住哪间屋子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原身不会还拿望远镜偷窥过人家吧，依那位主儿的冷酷劲儿，一旦知道这事，从上到下都得卷铺盖走人信不？
“吴妈，快去洗洗睡吧，温总大忙人，哪有时间来吃饭，他来了，你还得更忙，拿着一样的钱，少做一点是一点哈。”
吴妈语重心长起来，“可是方少爷，温先生已经快两个月没来过这边了，你们是夫妻呀，你样貌这样好，温先生看得多了，迟早会动心的。”
方衍轻“啧”了一声，要不说原身没脑子呢，想彻底将人绑住，就给温从云下药啊，多干脆多高效，硬是唧唧歪歪了好几年，连人家的手都没摸过。但抱歉，他现在只把做温从云家属看成一份普通工作，既然一样的拿钱，能摸鱼谁还996？
“吴妈，可能我以前确实很想得宠，但我最近顿悟了，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我现在就很开心，真的，那...晚安！”
吴妈一脸不可置信地被轻轻推到了门外，满心想着，这个方少爷，越来越不对劲了。
*
第二天中午，方衍在皮市街的一家新加坡餐厅和林瀚碰了面。林少坚持要请客，所以地点是他选的。
林瀚举着酒杯，说道，“方少，这杯酒我谢你那天替我解围，还有，很高兴你还拿我当朋友。”
方衍嗤笑一声，“既然是朋友，就别这少那少的了，叫名字就好，听着怪别扭的。”
“行，方衍。”
酒杯轻轻一碰，两人同时喝了个干净。
林瀚在电话里大致知道了方衍找他所为何事，那天晚上，他没亲眼看见方衍泼人酒，起初是一万个不相信，但看来确有其事。
“很爽吧，那一下？”林瀚挤了挤眼睛，笑着问道。
方衍一笑，没有否认，“这不爽完了，该火葬场了，我妈为这事都亲自找到我这儿了。”
“你妈就是冲着温从云去的，温氏兄弟起家的产业就是城建市政，不但上面领导很看重，和各大地产商关系也很铁，这事确实也就是人一句话就能搞定。”
“但温从云应该不想管方家的事，我也不知道这事要人家抹下多少面子，所以才想找你问问。”
林瀚看着认真说话的方衍，心想这么有分寸的方少倒是少见。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温家和方家关系亲密一点，温从云主动就能把事给摆平了，这不是众所周知的方少不得温总的心吗，不过话说回来，温方两家真要关系很好，那个陈总也不敢这么为难方家了。
“你不想欠温从云太大的人情？你们可是夫妻啊？”林瀚问道。
方衍嗤笑一声，“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我们这名义夫妻。”
“既然是名义夫妻，那就坐实了啊。”
方衍垂下眼眸摇了摇头，“就这样吧，挺好的，我和他也不是一路人，各过各的，都自在。”
林瀚有点意外，这不太像方衍能说出来的话，难道方少真的看破红尘了，“行吧，这是你们的私事，我作为朋友也不好多言，但就事论事，温从云还是会出手帮忙的，即便是看在你家老爷子的面子上。”
方衍问，“那我让老爷子亲自跟他问问？”
“咳，哪犯得着？”
方衍琢磨着，“行吧，我再想想怎么跟他开口，就这两三天吧，是好是赖把这事给我妈一个交代。”
两人边吃边聊，方衍又从林瀚口中听到了不少原身少时旧友的事迹。
顶尖的贵族学校就那么一两家，但凡叫得出口的少爷小姐，不是同学，就是校友，小编剧方衍是没有那样的成长经历的，但多听听对以后的创作也有帮助。
快三点的时候，林瀚看了看表，说还有工作上的安排，两人就在餐厅外分别了。
林瀚送走方衍，上了自己的车，司机知道行程，径直开去，车子停下的地方，是温氏兄弟的总部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