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打来电话时，韩墨正在图书馆看书。
他原本不想听，无奈对方一遍遍不厌其烦，手机震个没完，他只好走到楼道僻静处接通了电话。
叶楚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韩墨，我下学期去A大找你，跟你做同学。”
韩墨蹙眉：“什么意思？你下学期不用上课吗？”
“我们学校最近启动了下一学年的交换生计划，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们学院可以选A大进行交换，有这个机会，我至少可以跟你同校一年。”
“你已经申请了？”
“我刚从辅导员那儿拿到申请材料，正在填表。但我觉得基本没什么悬念，肯定能成。按辅导员的意思，以我的成绩，其实……总之，申请A大交换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韩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如果你想来A大学习，那当然是好事，我应该恭喜你。但如果你来是为了找我，那最好别申请。”
叶楚闻言一哽，声音沉了下去：“为什么？我在你那儿，就那么不受欢迎？”
韩墨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最近也申请了交换生，下学期会去M国交流一年，所以，你来了也见不到我。”
“……你不是在骗我吧？你去M国哪个大学？”
“没骗你，我去G大，填完表有段时间了，辅导员前两天找过我，说基本上已经确定了。”
叶楚顿了顿，确认道：“你确定会去G大？”
“嗯，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能去。”
“好吧，谢谢你及时提醒，幸好我还没交申请表。如果没有你在，我不会选择去A大交换。”
韩墨无奈：“叶楚……你……真的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对面沉默一瞬，语气变得生硬：“是不是浪费时间，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你操心。”
“……好吧。”
这学期的四级考试迫在眉睫，齐卓的伤口也终于彻底长好了，这两天开始拉着吕潇陪他上自习。
吕潇大一下学期过了四级，大二上学期过了六级，在齐卓这种文化课废柴眼中，基本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两人挑挑拣拣，终于在学五楼二层找了间自习室坐下。
齐卓翻出一堆四级资料摊在桌上，长舒一口气低笑道：“哎呦，可算是让您老满意了。你说说，这间教室跟刚刚那几间，有什么区别？”
吕潇懒懒瞥过来一眼：“怎么，有意见啊？”
“没。看在您老六级都过了还陪我上自习的份儿上，我就不计较您每晚非得大老远跑这儿犯强迫症的毛病了。”
吕潇嗤笑：“想计较就计较呗，反正也不是专门陪你来的，我自己本来就要上自习。”
齐卓白他一眼：“你就不能说好听点儿？是不是专门陪，结果不都一样？”
吕潇一哂：“我实话实说，你愿意怎么想随你呗。”
齐卓不再理他，开始对着一套四级真题咬牙切齿。
整套复习方案都是吕潇帮他制定的，虽然痛苦，但效果显著。特别是对他这种不愿花很多时间学英语的人来说，确实能临时抱到一点佛脚。
吕潇看得是与广告专业相关的课外书，精神有点涣散，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
视线扫过齐卓满桌子乱七八糟的英语复习资料，脑海里浮现的，是韩墨当初帮他整理的四级真题解析。
当时大一春季篮球联赛刚结束不久，吕潇又被选拔到校队，为两年一届的首都大学生篮球联赛进行集训，原本就所剩无多的复习时间被进一步挤占。
当时两人还处在暧昧拉扯的阶段。晚自习终于能坐在韩墨身边，他低声叹息：“……好不容易才能盼来一次上自习的机会，我得好好珍惜。”
韩墨低笑：“既然要珍惜，你怎么还聊上天了？”
“跟我们大学霸聊天，那能是普通的聊天吗？没准儿一不小心就聊出考试秘笈了呢！”吕潇偏过头笑吟吟看着韩墨。
韩墨只弯了弯唇角，没再接茬。
吕潇不甘寂寞，继续撩闲：“哎，大学霸你给预测一下呗，我这次还有希望过吗？说真的，早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之前我就不广而告之了。flag立得人尽皆知，现在压力山大啊。”
韩墨认真想了想之后，说：“别有压力，我觉得你能过。你英语基础好，短期冲刺一下应该不成问题。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时间紧，我建议你别的先放一放，集中做真题吧。”
吕潇点点头，摆出一副很乖的模样：“嗯，我听你的。”
韩墨目光微微一闪，视线移开又转回来：“你有时间了就做一套真题，做完交给我，我来帮你判卷子、做订正，到时候你只要看错题订正就行，这样效率会高一些。”
吕潇喜道：“好啊，那拜托你了。有大学霸加持，我突然信心倍增。我要考过了，一定请你吃大餐。”
韩墨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吕潇想了想，改口道：“如果没考过，也要请你吃大餐。”
当晚吕潇便做了一套真题试卷交给韩墨。
等下次一起上自习，韩墨交给吕潇一份打印好的文档。
文档将吕潇所有的错题整理在一起，标出正确答案，做了题目分析和解读。
凡是单词或短语词义不清造成的错误，除了帮他标出正确词义，还将容易混淆的形近词、音近词、同义词都整理在下方。
遇到语法错误，韩墨在解析语法、分析句子结构之后，会列出几道同题型的模拟题或真题放在下方，让吕潇通过反复练习同类题型巩固语法。
甚至连阅读理解中出现的错误选项，也在订正后逐一分析了错因。
整个文档，不同内容用不同颜色区分，看起来条理清晰，一目了然。
吕潇清楚记得，当时看完那份文档，他垂着头愣了足有半分钟，才小声道：“这种程度的订正，什么样的大餐也配不上啊……”
韩墨浅浅笑道：“只要你顺利考过四级，什么样的大餐也不换啊。”
整个四级考试前，吕潇做了十几套真题，韩墨每一套都帮他做了订正解析。
正是在收到那些一份比一份详尽的错题解析之后，吕潇才敢在心里偷偷确认，他跟韩墨之间，应该不只是一个大写的单箭头……
“哎，我有点困了，咱能回去了吗？”吕潇的胳膊被身边人撞了一下。
他拿过手机看一眼，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齐卓显然是坐不住了，吕潇只好收拾东西陪他一起出来。
离开教室，齐卓长舒一口气，嬉笑着抬起手臂挂上吕潇脖子：“可算又坚持了一天，累死了，我快被自己刻苦学习的精神感动哭了。”
吕潇偏头看他一眼，嗤笑道：“没见过世面！要让你看到真正的学霸都怎么上自习的，你还不得吓死。”
齐卓笑吟吟道：“真正的学霸在哪儿啊？拉过来给我看一个呗！”
吕潇动了动嘴唇，偏过头不再理他。
一抬眼，从卫生间方向迎面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体型瘦长，面容白皙。吕潇的背脊瞬间变得挺直僵硬。
韩墨显然也看清了这边，唇线紧绷，眼睫低垂，紧挨着楼道另一侧，步履匆匆而过。
那个一看到吕潇就想方设法靠近的韩墨，好像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吕潇没有感到轻松，胸口反而闷得越发厉害起来。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目光下意识追了过去。既然人家连个眼神都懒得往这边施舍，倒是方便他看回去了。
第一印象是这人似乎越发清瘦了，脸色有些憔悴。低垂的眼帘遮住了从前看向自己的炽热目光，显得整个人都有些黯淡无神。
吕潇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做什么事都极有恒心、有毅力的一个人，在自己这儿却没能坚持多久，这么快就彻底放弃了……看起来，还真是无关紧要的替身才有的待遇啊。
觉察到身边人微妙的情绪变化，齐卓瞄了眼吕潇，又转过头打量了一番韩墨的背影，压低声音凑到吕潇耳边问：“怎么了？刚刚那个……前嫂子？”
“前你个头！闭嘴让我安静会儿！”吕潇一腔烦躁，眉毛拧成一团疙瘩。
“嗳？……潇儿，你的重点好像有点奇怪哦，意思是……我不该提这个‘前’字儿？”齐卓根本不惧吕潇的冲天火气，眼里甚至带上了意味深长的笑。
吕潇无语片刻，烦躁地闭了闭眼：“你管我重点是什么，反正什么都别提就对了！”
“好好好，懂了，我不提。” 齐卓一边举手投降，一边又往后看了一眼。楼道里空无一人，韩墨早不知进了哪间教室。
为缓解紧张的气氛，齐卓东张西望，没话找话：“这教学楼布告栏里都贴了些啥玩意儿？有没有好玩的东西？”
吕潇往那边扫了一眼，懒声道：“感兴趣你自己看呗！”
齐卓饶有兴味地拉着吕潇走到布告栏前，里面大都是些演出、讲座、社团活动之类的通知。
齐卓指着一个新闻学院主办的讲座问吕潇有没有意思，吕潇随口敷衍：“不懂！”视线却被布告栏右下角的一条活动通知吸引了，掏出手机随手拍了时间和地点。
齐卓马上调转视线去看那条通知：“向西部山区捐赠衣物？你有衣服要捐？”
“嗯。”吕潇随口应了。
“活动时间是明天，你今晚回去就得把衣服整理出来吧？还得清洗……来得及吗？”
“来得及，要捐的衣服，上次搬家就整理好了。”
回到出租屋，吕潇从次卧衣柜里搬出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大号牛津行李袋。
齐卓吃了一惊：“这么多？你来帝都不到两年，攒了这么多旧衣服？”
吕潇含糊回应：“还行吧，也不都是旧的。”
“不是旧的干吗要捐？”
吕潇不自觉拧了拧眉：“没什么，想捐就捐了呗！”
看出这位大哥情绪又开始走低，齐卓点点头，慢悠悠退出吕潇房间：“那我也去找几件衣服，明儿跟你一起献爱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