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端着一碗药，碗里绿的发黑的东西一看就难以下咽，他走到杜若水身侧，说到，“这是古龙藤的汁液，虽然不能完全修补好你的身体，但也还有些效果。”

杜若水闻言掀开眼皮，一张斯文温和的笑颜闯入视线，秋水生的高大，约摸着能有一丈之高，站在身旁时影子黑压压的倾下来。

“多谢”

杜若水还记得妖界的古龙藤，据说这是妖界最难寻的药材，即便是神仙来了也难寻到一株，古龙藤吸纳天地灵气，它的汁液，它的树皮，哪怕是一点根须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如此难得的良药，自然是不能拒绝。

杜若水心安理得的喝下一碗古龙藤的汁液，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些问题，不然神力也不会流失到只剩毫厘。

一碗下去，杜若水瞬间感受到体内涌出一股澎湃的力量，就连她的神力都开始慢慢恢复，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她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眸，身子往后一靠，动也不想再动了。

秋水能理解她的心情，年少时冲动，天不怕地也不怕，他曾只身一人去挑战桃山那只最厉害的妖兽，那时他不知天高地厚，直接被大妖打了个半残，一身的修为尽散，颓废了百年才又重新振作起来。

况且杜若水还是个神仙，没了神力的神仙只怕会更痛苦，信仰她的凡人或许不会再继续供奉香火，庙宇也不会再修建，再过上个几十年，只怕世间都没有人能再记得她的名字了。

往来这么多神仙中，不是没有过这种先例，那位被遗忘了的神仙，如今只怕已经化作了齑粉飘散到不知何方去了。

秋水自顾自的想着，他忽然想到如今人间已成炼狱，即便是没有神力散尽，境遇与同那位神仙差不多了。

“秋水，秋水，秋水！”

虎宝撞开房门，飞舞着翅膀一头扎进秋水的怀中，他的余光扫到一旁的杜若水，眨着眼睛盯着她瞧了一会儿。

小神仙这张脸生的真好看，虎宝最喜欢生的好看的人了，它害羞的缩进秋水的怀里，视线一直粘着杜若水不愿离开，“秋水，她生的真好看，比画像上还要好看。”

虎宝和秋水小声说着，它眼里冒着晶亮的光，江芊看见虎宝这副不值钱的模样，拿起一枝花就去打它的脑袋。

虎宝哎哟一声，从秋水的怀里飞了出来，叉着腰和江芊干瞪眼。

“芊芊你打我做什么？你再这么欺负我，我就不跟你会九黎镇了！”

江芊听着虎宝的控诉，不屑的掏了掏耳朵，她抬手张开手心，虎宝就被猛地吸了过去。

“去不去还由得了你吗？我们可是结了契的，你不听话我就用契约咒，你不去也得去！”

虎宝被她攥在手心里，大声哭喊着，叫秋水给它报酬。

秋水听着它的无动于衷，只是浅浅的笑着，并未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江芊生气的将虎宝塞进腰间的布袋子里，然后拉着秋水就往外走，走前不忘叮嘱杜若水，“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早我们便离开桃山去九黎镇，听说九黎镇有位大巫师，说不定他能治好你的病，就这么说好了，明早我来叫你。”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关上，杜若水依旧保持着仰躺的动作未变，她等人不知走了多久之后，才冷嗤一声。

“编故事也不编的像样点，想带我去九黎镇，我可没精力再陪你们玩下去。”

杜若水随手召来一株花枝，桃花开的娇艳欲滴，放在鼻尖能闻到一股清淡的香气。

花枝被她拿过头顶，在阳光的照射下，粉色的花瓣几近透明，杜若水盯着那花出神，口中喃喃道，“比画像上的还要好看……到底是什么画像，又是何人的画像呢……”

江芊抓着布袋子走到离树屋较远的的地方，等确保树屋里的人不会听到他们说话后，她才放出虎宝。

虎宝一出来就往秋水的身后躲，“秋水，你看芊芊，她只知道欺负我。”

江芊看见它这副样子就来气，指着它的鼻子斥责，“你说你是不是傻，在那个神仙面前提什么画像？生怕她不知道妖主的书房中有一副她的画像吗？你真是气死我了！”

江芊无奈的抚着额头，虎宝身上的气焰瞬间磨灭大半，它有些的心虚的从秋水身后出来，小声道歉，“对不起嘛芊芊，我错了，我不该说画像的事。”

虎宝的认错并没有被江芊接受，一人一妖对峙着，秋水这时适当的出声劝和。

“好了，芊芊你也别生气了，虎宝脑子不太好使，你多谅解它，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里面那位神仙，真的能跟你们去九黎镇。”

江芊哼了声，叉腰撇嘴，“她不去我也将人绑了带过去。”

秋水笑而不语，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应承，“但愿如此吧。”

晚间的时候，江芊还特意去树屋看了眼杜若水，她还是躺在那个藤椅上，眼睛闭着，像是在睡觉。

江芊蹑手蹑脚的走进去，从衣柜里拿了一块毛毯，她小心盖在杜若水的身上，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关上房门。

在她离开后的下一秒，杜若水睁开了双眼，她扫了眼身上的毛毯，心中有些感慨。

小姑娘心地倒是善良，只是人有些傻，她结契的那只精怪，也随了主人一样傻乎乎的。

杜若水的身影化作一缕云烟，毛毯落到藤椅上，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整个桃山，江芊手里抱着那块毛毯，神色恍惚的呆站在藤椅前。

人呢？！

秋水和虎宝冲了进来，一眼便知晓发生了什么事，秋水长叹一声，走过去搭上江芊的肩膀，“她不是个能随意被困住的神仙，或许你可以去一趟沱河，想必她应该是去了那里。”

沱河子民世代供奉善神，河心有一座无身塔，塔中供奉着善神，秋水没有告诉江芊的是，他在查看杜若水伤势的时候，发现她的神魂缺了半块。

神仙大多谨慎，他也曾见过将神魂一分为二的神仙，一具身体守在自己的庙府，另一具身体就替他游历大千世界，两具身体感官互通，所领略到的一切都是共享的。

不过杜若水却不是这种情况，她另外一半的神魂像是被她封印在了某个地方，若是能寻回另外一半的神魂，她体内的空缺或许就能补好。

江芊气的直跺脚，仰天大喊，“神仙都没一个好东西！！！”

杜若水双手抱在胸前，忽然打了个哈欠，她摸了摸鼻子，小声哼了句，“谁在背后嘀咕我。”

她现在正在去的地方，正是金枝国的方向，她虽然忘了许多事，但还依稀记得自己的另外一半的神魂，好像与金枝国有些关联，若是不在金枝国，那多半便是在沱河的无身塔了。

喝了那碗古龙藤的汁液后，杜若水体内的神力恢复了不少，从妖界到金枝国十日的路程，被缩短到了一日。

等她到金枝国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头顶黑压压的乌云闷的让人透不过气，紧裹着旭日不肯透出一丝光亮。

城门紧闭，杜若水随手掐了一个诀，便直接穿过城门，城中人烟稀少，街道上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看到杜若水后，也只是匆匆掠过。

杜若水皱起眉头，她压下心中的困惑，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进入皇城后，她首先便是去那座圣塔，将圣塔翻了个遍，也未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杜若水有些失望的站在阁楼上，手搭在围栏上，放眼望向广袤的皇城。

“这里没有，那便只能去沱河寻一寻了。”

杜若水本想着就此离开，可她站在阁楼，余光刚好扫过皇城外一角的善神庙。

从她的位置看去，整个善神庙似乎变成了一座废墟，杜若水心中升起不解，善神庙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难不成城中百姓当真恨极了她，就连供奉她的庙都要拆了。

杜若水身形一变，瞬间消失，她眨眼间便到了善神庙这片废墟。

庙前的空台上，插着一杆银色的长枪，长枪上似乎还沾着血，生生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圆台上破碎的空隙里，长出几朵浮屠花，杜若水弯腰蹲下，手指抚上迎风晃动的花儿，身后洒下暖色的阳光，头顶的云层里透出几束澄澈的暖光。

手中的花瓣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杜若水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眸色，她盯着那花儿许久，半晌之后，才缓慢站起身。

“你的东西还在我这儿。”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杜若水转身诧异的看去，就瞧见一位身着素色单衣的女子，正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她好像有些面熟……

杜若水仔细搜罗了一圈脑中为数不多的记忆，还是未记起眼前的女子是谁，她疑惑的出声问到，“你是？”

“我叫金曼珠，你的骨笛落在我这儿了。”

金曼珠伸出手，一管玉色的骨笛躺在她的手心，她的面容温和，眉眼间是一股淡淡的柔意，再对上杜若水的视线时，她弯起嘴角朝她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