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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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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今天的会议只有半天,下午自由活动,明早一个短暂的参观后,他们当晚就能回到挪威。

程嘉仪去的有些晚,进了会议室,她扫了一眼,见倒数第一排靠墙还有一个空位,就慌忙走了过去,没来得及看请旁边的人是谁,低头轻声道:“抱歉,借过。”

她说的是英语。

那人戴着帽子低着头,等他抬起头来时,程嘉仪顿时窘迫起来。

怎么又是他啊……

季书言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起身,让了路。

会议马上开始,来不及多想,她从季书言身边挤进去。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虽然起身让了,却又占据了一半的过道,她进去时,不可避免地蹭到他。

两个人都穿着毛衣,静电“啪”地一声,程嘉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最痛恨冬天的静电。

会议进行到中间,休息十分钟。

程嘉仪整理着笔记,就听季书言转头,喊身后的女孩:“may.”

may抬头,“嗯?”

程嘉仪好奇,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是昨天跟季书言谈笑甚欢的那个美人儿。

她低下头,脑子却是乱哄哄的,再也做不进去笔记。

索性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季书言左臂搭在椅背上,问:“你不是有防静电的喷雾吗?”

说得竟是中文。

may回的也是中文:“哦,静电,有。”

“是,防、静、电、喷、雾。”季书言语速很慢,一字一句地说。

may笑着,也一字一句地学:“防、静、电、喷、雾。”

两个人笑成一团。

may的中文说得不标准,没什么语调,看起来学的时间也不久。

她说完,从地上放的包包里拿出一小只喷雾,递给季书言,用英文说:“前天给你推荐你还不要。”

季书言打开喷雾盖子,很小心地在前胸喷了点,看似随意地扫了程嘉仪一眼,又把视线收回,放回may的身上:“前天还没料到,会……遇到静电。”

“遇到静电。”may又开始一字一句地学,随后笑:“这是什么说法?你不要唬我。”

季书言把喷雾递给她,没过多解释:“谢谢。”

“不客气。”may收起来,又问:“下午去哪儿?”

“没想好。”

“跟我去看展?”

“可以。”

会议重新开始。

程嘉仪深吸一口气,看似全神贯注在听,思绪却早已飞走了。

她只是觉得,刚才的对话好熟悉。

那年她刚读大一,季书言去学校看她,刚好她要去上课,她就带他一起去了。

那是一节公共课,一个教室装了200多个人。

他们坐在最后,快放学的时候,她拍拍他,问:“下午去哪儿?”

“没想好”

“跟我去逛街?”

“好。”

——

会议结束了,她随同事去餐厅,吃饭时,她瞥见季书言和may坐在一起。

他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可昨天看到自己时,他一直是冷冰冰的,板着脸的。

心开始钝钝地疼。

她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昨天居然还在想,他们还能不能复合。

如今看来,这果然是妄想。

她凭什么认为,他还会在原地等她?

他们已经分手八年了,是她不要他的,他凭什么等她……

她不小心,刀子用力过猛,在牛排上打了个滑,发出“啪”的一声。

低头看着切得七零八落的牛排,她的思绪又飞走了。

其实她不太清楚,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比如他为何从一个高中毕业就开超市的小老板,变成如今的所谓“精英”的,毕竟,她特意打听过,这次来参加会议的,的确都是博士。

不过,八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

她觉得自己跟八年前比,其实没什么变化。

除了发型变了,从齐耳短发变成了大波浪长发,会化妆了,其他没什么。

或许还有,老了。

可他变了,变得太多,变得让她不敢认。

所以,停在原地的,可能只有她自己而已。

那么他对她的感情……是不是也早就翻篇了?

“程,你还不吃?”同事问她。

“哦,”程嘉仪挤出一抹笑,“吃。”

她低头,机械地把切好的牛排往嘴巴里送,食不知味,吃得很痛苦。

季书言抬眼,静静地看着她。

他记得面前这人以前最爱吃了,无论吃什么都是一副馋样,尤其是麻辣烫炸串等垃圾食品。

那时他总爱笑她是饿死鬼投胎,嘴上说着吃太多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却依然会带她吃遍大学城。

他从没见她吃饭这么痛苦过。

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怎么会那么瘦?

她……有没有开始新的恋情?

可他又想,关他屁事。

她无情地抛弃了他。

他原本就应该有骨气一点,离她远远的,再也不要跟她产生交集。

吃过饭后,季书言跟may一起离开了。

程嘉仪原本哪里都不想去的,她不喜欢出门,在她看来,去哪里都不如在床上躺着。

可是跟她关系不错的一个同事问她要不要随处逛逛,又说有一家餐厅很好吃,她已经预约过了,可以去尝尝。

程嘉仪又想,自己或许不会再来慕尼黑,就还是答应了。

最后约了四个人,一起出发了。

他们去了一处景点参观,程嘉仪没上心,好像是什么王宫,排了挺久的队才买到票。

从王宫出来后,又去了玛利亚广场,恰好看到人偶报时,周围人都在拍照,她也跟着拍。

最后终于要去餐馆吃饭了。

他们打车,找到了同事说的那家店。

这家店店面很小,需要预约,好在同事预约过了。走进去有些挤,但好在有位置。

四个人,点了一份GrillPlate,一份海鲜意面。

菜端上来时,四个人都相当震惊,分量居然这么大!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吃了起来。

门“叮叮当当”响了,有人进来了。

程嘉仪正跟同事说着话,脸上带着笑意抬头,看到门口进来的两个人时,笑容僵了一下。

她看到季书言和may走了进来。

季书言穿着早上那件黑色羽绒服,耳朵冻得有些发红,很礼貌地帮may拉开椅子。

may认识程嘉仪的某一位同事,跑步来跟她们打招呼。

她们坐的是六人桌,同事热情地招呼:“一起坐?”

may回头看季书言,刚想询问意见,门口又进来两个人,直接坐在了那最后的双人座上。

may耸耸肩,这下就没办法了。

她们四个是两两相对坐的,程嘉仪身边剩一个空位,认识may的同事身边也有一个空位。

may马上选择了坐在同事旁边。

季书言停顿片刻,坐在了程嘉仪的身边。

may问她们吃的什么,又问季书言想不想吃一样的,最后他们只点了一份Grill Plate。

从他们进来的那一刻,程嘉仪心里就酸溜溜的。

她很想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总是在一起……

是情侣吗?可是又不太像。

他们虽然总是在一起,可是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甚至有时候很客气。

may跟同事说挪威语,语速很快,程嘉仪原本挪威语就不太好,懒得听他们说什么,只闷头自己吃。

一顿饭,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吃好后,他们目的地相同,自然又是结伴而行。

一直到酒店门口,may才跟她们道别。

其他人住二楼,道了晚安后,程嘉仪自己往楼梯上走。

察觉身后有脚步声,程嘉仪猛然转身,看见季书言就跟在自己身后。

她回头看他一眼,没说话,收回视线,默默上楼。

到了三楼,她原本想直接走的,胳膊却突然被大力拉住了。

季书言捏着她胳膊的手很用力,眉头也紧拧着,“程嘉仪,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程嘉仪心跳得很快,又慌,又疼。

“说什么?”她装得平静,声音却有些哆嗦。

季书言静静地盯着她,半张脸都隐藏在黑暗里,片刻后,竟然松了手。

“算了。”他说。

他转身,上楼了。

程嘉仪的心跳一直到洗完澡后都没有平复。

刚刚季书言什么意思,想要她说什么?

是想让她解释一下当年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吗?

那么多年了,他还没有释怀吗……

第二天一早,参观很快就结束了,她收拾好行李,跟同事会合,坐大巴车去机场,在瑞士转机,折腾了很久,晚上十点,她终于回到了家中。

一路风尘仆仆,她太累了,简单地冲洗过之后,她一边吹着头发,一边拿起手机,随意地刷着国内的微博。

有人用微信跟她聊天,她愣怔了片刻。

微信她已经很久没有点开看过了,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还会联系她。

点进去发现,竟然是大学时的室友,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发给她一张电子请帖。

她点开看了看,原来是结婚请帖呀……

她看着穿着婚纱的室友,顿时有些恍惚。

她又回想起来,刚读大学不久,她们四个女孩晚上经常会聊天,那时候大家都在猜测自己会是什么时候结婚。

当时大家一致认为她会是第一个结婚的,因为那时候只有她有男朋友,而且她长得是最漂亮的。

谁知道呢,时过境迁,他们宿舍四个女孩中,其他三个都结婚了,如今竟只剩她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异国他乡漂泊。

她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发了个恭喜过去。

同学很快回了她,谢谢呀。

她回;我还在挪威,婚礼我没有办法回去了。

随后她点开转账,转过去2000块钱。

同学没收,只是惊讶地回她:给我那么多干嘛?你一个人在外面,身体又不舒服,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呀。

不知道为什么,程嘉仪看到这句话,心里面的酸胀达到了顶峰,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打开了她的泪腺。

细细想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

刚刚来挪威的时候,她特别不适应,心里面总是空茫茫的,时间久了,她逐渐习惯了这种冷冷清清孤孤单单的生活。

又过了不久,她再次开始觉得孤独起来。

每天早上醒来,她的情绪都低落到了极点。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可,即使是在那样的时刻,她都没有哭过。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多年累积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她是自己住的,所以她并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把憋了很久的情绪狠狠地释放了出来,哭得嗓子都哑了,眼睛也胀胀的,发痛。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

她不想理,坐着不动。这会儿已经哭完了,可还是很难受。

手机铃声停了,又坚持不懈地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已经12点多了,谁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喂?”

“程嘉仪,”竟是季书言的声音,冷冰冰的,“我有东西在你那里。”

“什么?”程嘉仪听到他这句话,伤心都忘了,吸了吸鼻子,一脸困惑,“什么东西?”

他的东西怎么会在自己这里呢?

他低低开口:“你打开行李箱看一看。”

程嘉仪愣怔片刻,走到客厅,看到行李箱孤零零地放在客厅里。

她刚才太累了,只想着赶紧洗澡睡觉,所以行李箱都还没有打开。

打开行李箱,她一层层地检查着,同时对电话里的季书言说:“你是不是记错了,你的东西怎么会在我这里?”

季书言没有回答她。

她还在找着,就听季书言问:“程嘉仪,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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