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短短三天，气氛就诡谲到好几个大臣每日早朝都心头狂跳，生怕下一个血溅金銮殿的就是自己。
“立太子一事，吴爱卿，你觉得朕的几个儿子，哪个更堪当大任呢？”
再次提起立太子，站立在文武百官前的三位皇子心思各异，其中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不着痕迹地望了对方一眼。
五皇子则无所谓地继续神游天外，一点都没有此事与他有关的觉悟，心里只想着下朝后去哪吃喝玩乐。
后面的大臣除了保皇党和皇帝心腹外，也大都是二三两位皇子的的党羽，此刻都暗自祈祷皇帝下一个点到不是自己。
自避暑回宫后的皇帝就变得喜怒无常，政事上权势抓得更紧的同时，还有一波又一波的医师术士出入内宫。
不少朝臣都隐隐有些猜测皇帝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再加上最近半月皇帝都不曾翻牌子宠幸后宫妃嫔，更是提供了佐证。
皇帝刚登基不久，又正值壮年，再加上如今长成的皇子中都不是中宫嫡子，立太子一事本不该在此时提上日程的。
但一连三天皇帝提出了立太子一事，这更让众多朝臣心中惶惶，私下不断打探消息。
然而知道的越多，就更是惶恐不安，毕竟得出‘皇帝身染恶疾’的结论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吴德伦，当朝左相，也是二皇子外家，贵妃娘娘的嫡亲哥哥，此时施施然出列朝皇帝一拜。
“禀皇上，三位皇子均是龙姿凤章，二皇子为长，敦厚稳重…，三皇子聪敏好学…，五皇子赤诚洒脱…。
然立太子一事有关国储，臣以为当深思慎重，近日北蒙国使臣将要来访大成，陛下何不就此机会再考察一番众位皇子？”
此话一出，最惊讶的不是别人，而是二皇子，按照计划，他的亲舅舅应该顺势推举立他为太子才是。
此刻却是变相延后立太子，迟则生变，二皇子扬起一半胜券在握的笑容僵住了，身侧的手狠狠掐住自己才维持住脸上的神色。
龙椅上的皇帝半晌没有出声，隔着冠冕玉帘慢慢扫视一圈后，才摸着黄金椅上的龙头笑出声。
“哈哈，还是爱卿深得朕心，不错不错，就按爱卿所言，北蒙国来使交流一事就交给几位皇儿了，礼部协助。”
“儿臣遵旨！”二、三、五皇子躬身行礼。
——
深夜，左相府书房密室，二皇子烦躁地踱步，见吴德伦仍旧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气得一甩衣袍坐回了原位。
“舅舅，早间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联合镇西侯联名上书向父皇推举立我为太子的吗？”
“二皇子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舅舅…，谁，谁在那，出来！”
意识到不是自家舅舅的声音，二皇子倏地一下站起身，拔出腰间软剑对着暗处烛火旁模糊的身影。
被二皇子阴鸷狠辣的眼神盯着，暗处的人慢慢现出身形，颀长挺拔的身姿，剑眉星眸，颜如冠玉。
“席牧？你…，不对，你不是席牧，说，你是谁？”
二皇子震惊了一瞬，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吴相，随后收了手中的剑，饶有兴味地打量起对面男子的容貌来。
此人和席牧有着五分相似，但更像他父皇心心念念的那人，已故的文昌伯嫡子李恂。
“草民李蕧见过二皇子。”
李蕧不卑不亢地施了一个文人之礼，听到李姓，二皇子眉头一挑，来了兴致，询问道：
“姓李，本殿下怎么不记得文昌伯府还有你这一个人？”
被猜到出处，李蕧并不惊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只不过是流落在外旁系子弟，算不得文昌伯府之人，二殿下不想知道相爷今日换了说辞吗？”
“哦，为何？”
此时的二皇子也不急了，学着左相靠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另一只手把玩者腰间软玉。
“自然是为了帮二殿下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次日，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皇帝下令，国库吃紧，北地遭灾，今年的中秋夜宴改为家宴，朝臣各自归家团圆。
说是家宴，但规模其实并不小，佳肴美酒、歌舞奏乐、烟花彩灯，应有尽有，无一不精。
估摸着时辰，化身为墨竹的席牧扶着辛文桓到了焕然一新的月夕宫。
“大皇公子到……”
尖锐的传声响起，热闹的宴会现场安静了一瞬，随即又再次喧哗起来。
皇帝前些年为了表忠心，府上少有新生儿出声，唯一的嫡子更是做了他的棋子，作为发动政变的导火索。
所以除了三位皇子和辛文桓外，还有四公主、六公主堪堪到了十四，余下的不是刚出生就是还在妃嫔肚子里。
四公主和二皇子都是贵妃所出，平日里最看不惯辛文桓得宠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每次见了都要刺上两句。
“哟，这不是恒昭公子吗？今日怎不继续窝着抄经念佛了？”
自和席牧的婚约取消后，辛文桓就鲜少露面，各大世家举办的宴会也不参加，做足了深陷情伤走不来的样子。
“咳咳，我宫里的事，四妹妹倒是清楚，有劳关心了。”
脸色略显苍白的辛文桓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瞄了一眼二皇子，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
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被暗讽手伸得太长的四公主气得差点没把绣帕撕烂，还想骂回去却收到了自家哥哥警告的眼神。
只得恶狠狠地瞪了辛文桓几眼，咬牙切齿地猛灌几杯茶，然而等她喝完了才发现杯子里的不是茶而是酒。
不过此时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觉得这酒挺不错的，还让随身宫女继续到，接着喝了起来。
辛文桓这边，五皇子端着一碟子精致小巧的月饼细嚼慢咽的同时，还问了几句辛文桓的身体情况。
“……对了，大哥哥，你公子府都妥当了吗？开府宴定在什么时候的，可别忘了五弟我呀。”
“好”，辛文桓微微一笑，察觉到背后灼热的视线，借着放下茶杯的功夫往后看了一眼席牧。
“到时一定给五弟下帖子，就怕五弟太忙……”
“唉，都怪那北蒙国，什么时候来访不好，父皇还让我们负责接待，不过有二哥三哥在，应该没我啥事的。”
五皇子一会苦恼，一会自我安慰，但吃的速度一点都不慢，看得席牧好奇地看了一眼他的肚子。
嗯，还是算了，他的小王子应该不会喜欢软趴趴，只有一团的小肚子。
席牧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随即继续盯着辛文桓的后背，矜矜业业地扮好一个贴身宫女该做的。
一切以自家主子为中心。
就在辛文桓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五皇子聊，偶尔和席牧进行眼神交流时，家宴的主儿也到了。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到……”
“儿臣参见父皇……”
院中众人哗啦啦跪下行礼，皇帝看着心情不错，一边扶着太后坐下，一边笑着免了他们的礼。
“今日家宴，就不必多礼了，开席吧。”
“开席……”
总管太监一声开席，全场宫女太监都纷纷动了起来，歌舞奏乐也轮番上演。
一派家常和乐之际，骤然响起了兵刃交接的打斗声，因是家宴，月夕宫外并无御林军把手。
很快，整个月夕宫就被兵士团团包围，领头的是羽林卫首领，他的身是两千精卫。
“哈哈…，父皇，别怪儿臣，都是你逼的，我只不过是暂时用了一些国库的银子，你却丝毫不顾及父子之情，当众让我难堪不说还昭告天下……”
“而且，父皇，据儿臣所知，你也没几日好活了，何不让位于我，或许还能安享晚年，就像父皇对皇叔那样……”
三皇子一改往日谦逊有礼的样子，在一片惊呼声中拔了一把剑直直指向皇帝。
然而，陷入计谋得逞的他并未注意到高台上的皇帝神色变化，从淡然无所谓变成了恼怒愠色。
“父皇，圣旨已备好，写下退位诏书，或者……”
三皇子阴深深地笑着扫视了一圈，突然剑锋一转指向了二皇子，未尽之意的威胁明晃晃摆在台前。
皇帝不写退位诏书的话，他就杀光所有的皇子，这样最终皇位还是只能他继承。
“哈哈哈……”
辛文桓半虚倒在席牧的怀中，静静地看着场中的一切。
乱成一团的妃嫔，异常癫狂的三皇子，隐忍含怒却掩着袖口的二皇子，不断挣扎五皇子……
真是有趣呢，自相残杀的父子兄弟呀！
席牧暗中悄悄捏了捏辛文桓的指尖，在他掌心写下了二字，示意他小心。
二皇子如今的镇定表现确实出乎两人的意料，辛文桓借着矮桌的遮挡，细细观察了一圈在场之人的表现。
这一观察，就让他发现了哭得梨花带雨的贵妃眼中不见一丝伤心着急，还隐隐带着笑意。
就在这时，皇帝陡然朝地上摔了一个杯盏，‘哐啷’一声脆响，一群黑衣人飞落在地。
同时，箭矢射出的破空声传来，两千羽林卫身后一阵阵箭雨落下，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嘭！”
骤然一声巨声响起，三皇子胸口鲜血喷溅，死不瞑目地倒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