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挂断电话，坐在陈影鸳旁边的施晗兴致盎然瞧着她，八卦道：“谁的电话，秦挽？”

“嗯。”陈影鸳颔首，纤长素指漫不经心把玩着手机边缘。

施晗忍不住靠了一声，“那你挂电话还那么利落！你怎么舍得的？”

陈卓也不理解她的行为，两双难掩震惊的眼睛看过来。

他们在得知陈影鸳成功入职秦氏集团后就计划着要聚一次，顺便咨询问询她和秦挽的关系进展，可陈影鸳这段时间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好不容易搬完家，才有时间应邀聚会。

刚才聊了大半天，彻底理顺了秦挽和她之间的关系，自是也知道，陈影鸳看起来似乎对谁都冷冰冰的模样，实际能将一个人放在心里很久很久，始终如一地喜欢着。

陈影鸳有多喜欢秦挽，从酒吧相遇那晚，他们在旁边就有目共睹。

而陈影鸳的感情如此浓烈，居然还会没耐性地挂断秦挽主动打来的电话？？

他们还以为，按照常规思路，陈影鸳会依依不舍地流连呢。

不过，认识了这么多年，施晗陈卓二人对陈影鸳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不管事情的开篇看上去有多离谱，她总有办法扯回到正轨上，并轻松达成她想要的结果。

施晗曾经想学，但陈影鸳轻飘飘地扔给她一句：“你学不会。”

她差点气个倒仰。

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也果真教她认清现实，她确实学不会。陈影鸳只是用足够超前的眼光，一针见血点破了她。

在两人求知若渴的神情里。

陈影鸳丝毫不慌，仍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漆黑眼瞳里闪过泠泠幽光，她慢条斯理地说：“我是故意的，想带给她一点刺激，让她升起危机感。”

娓娓道来：“一连好些天，我都和秦挽待在一起，在外面也会报备在做什么，让她习惯这种相处的模式。那么偶然的一天里，我突然打破常规，不再这么干了，她一定会不习惯，并且探究我改变的原因，以及，我也想试探她对我的在意程度。”

她微微磨着牙，把自己的小心思都向好友和盘托出。

顺利收获两声佩服至极的称赞。

他们还非常想要见证，她试探之后，故事的后续。

秦挽会真得如她预料那般，对她的缺席感到难受，不习惯么？

求知心理急切，自然而然便答应了配合好友后续的计划。

几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许久。

在饭局快要结束的时候，陈影鸳又接到了电话，她是把手机朝上放在桌面上的，所以来电显示非常清晰，映现在施晗陈卓面前。

施晗沉默两秒，有点震惊：“秦总真得挺着急。”

“只是在外面吃顿饭又不会怎么样。”

陈影鸳伸出十指，放在唇边，比出嘘的的姿势。

二人适时闭上嘴巴，看她接电话。

“鸳鸳和朋友吃好饭了么？”秦挽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平稳，如果忽略她不停在房子里迈步，走动发出声响的话，她的确称得上平静。

“刚吃完。”陈影鸳嗓子发飘，说话变得有些大舌头，仿佛喝了不少，语气乐呵呵的，“我们要去k歌……”

施晗配合地在旁边睁眼说瞎话：“鸳鸳，干杯！”

“干，干杯。”

陈影鸳拿起玻璃茶杯，饶有介事地同施晗手中的同款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清晰分明地传入听筒，被秦挽所听闻。

听得这边纸醉金迷般的觥筹交错，秦挽沉下脸，呼吸瞬时变得急促，她迅速抓起车钥匙，口吻严肃，即刻便要出门。

“你们还喝酒了？喝了多少？”

她抓紧时间询问关键信息。

上次在酒吧，鸳鸳被一群人围住的情形她还历历在目，虽然鸳鸳后来和她解释了并没有受人欺负，可是鸳鸳酒量那么差，她不放心陈影鸳自己在外面喝酒。

公共场所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喝醉了多危险。

“喝了……嗝，不知道，反正我没醉，我们等一会还要去酒吧呢。”陈影鸳面不改色回着话，毫无心理压力地扮演醉酒少女。

听着陈影鸳话都说不利索了，秦挽忧虑加倍，无边的焦急快要将她涨破，额冒出细密的汗珠，她竭力让自己平复呼吸，柔和地想和某个喝醉的小朋友讲道理。

“鸳鸳，在哪家ktv，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去接你好不好？”

陈影鸳：“我不回去。”

“小朋友，你乖一点啊。”

“就不就不。”

秦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鸳鸳总是不肯跟她好好回话，她也不清楚鸳鸳在外面到底是个怎样的处境。

她语气森然，带了点常年深居上位者独有的压迫气息。

叫陈影鸳的大名，和方才温柔轻哄她的声线完全不同了。

“陈影鸳，你朋友没喝醉吧，把手机给你朋友，让她听电话。”

“有点凶呀～秦挽姐姐。”陈影鸳嘟嘟囔囔，倒也真的把手机转交给施晗。

听清她嘟囔的评价，秦挽满头黑线，小姑娘什么话也不听，倒是有心思评价起她的态度。

蓦然间要和秦氏继承人秦挽对话，施晗难免有些紧张，她做了好一会心里建设，才对着听筒说了句：“喂？”

“鸳鸳说你有事要找我。”

秦挽抬了抬眉梢。

咦，这个声音……通过通讯器直截了当地传递，没有任何嘈杂声遮挡，她能够完整判断施晗的声线。

好熟悉，似是在哪听过。

是哪里呢？

秦挽不断从自己记忆中的画面提取，最后定格在回国后与鸳鸳相逢的酒吧，她把醉酒后歪靠在卡座上的陈影鸳抱起，听筒那道声线的主人当时就站在陈影鸳身旁，说她和鸳鸳是朋友关系。

接着画面一转，继续往后翻。

是陈影鸳在她身旁，跟她诉说烦恼，说她喜欢上了一个朋友，她们关系很好，亲密无间，可之间始终缺少暧昧的情愫，她不知该如何推进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故而向她求助。

纵观这段时间，通过同居对陈影鸳的了解来看，她的朋友并不多，频频出现在她身边，关系又很好的友人，便只剩下施晗与陈卓。

首先要把陈卓排除在外，他既是男人，又和陈影鸳拥有亲戚关系，不符合鸳鸳的暗恋条件。

那么，通过推算可能的唯一标准答案，就是施晗。

鸳鸳爱上了她的好朋友。

然而，情字难解。

爱在心口难开。

她对朋友是爱情，朋友对她却是友情，两个人感情的天平不够对称，付出的精力也是天差地别。

鸳鸳今晚在外买醉消愁，或许就有情路不畅的这层原因在？

秦挽自认为她已经将真相分析了个九成九，她又心疼又怜惜，内心深处，很有点胀胀的痛感，很短促的，刺痛她一下又收回去。

痛感消失得太快，并没有在秦挽的心口，长久泛起涟漪。

她于是也没察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点滴不同寻常之处。

她护短，难免对陈影鸳这个朋友产生抱怨。

既然是朋友，怎么就纵着鸳鸳在外面喝到醉。

锁紧眉头，声音低沉：“你们在哪家ktv，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过去。你看着点鸳鸳，她喝醉了，别让她到处乱走，辛苦你。”秦挽三言两语交代完。

陈影鸳调出手机地图，在施晗顶着惊人压力不知该如何应对秦家这位处事老道的继承人时，指着地图上一家ktv的位置信息，把答案甩到她脸上。

她连忙照抄，将地址告诉秦挽，结束这通难熬的电话。

紧绷的身体放松后才发现，掌心都冒汗了。

“你家秦总真吓人。”施晗表情敬畏地评价道。

陈影鸳没接话茬，催促：“快点吧，我刚订好k歌包厢，点了两箱酒，我们要在秦挽来之前赶到ktv。”

施晗：“都听你的。”

做戏做全套么，她懂的。

她真心为好友收放自如地教科书式的演技折服了。

简直把演员的职业素养贯彻到极致，把生活也都当做在剧场，去扮演剧本上描述的内容。

此刻陈影鸳的戏份，就是做一个失意买醉的女人，以无助示弱的姿态打开秦挽的心房，走进她心理防线的最薄弱处，让秦挽把她容纳进去。

秦挽风驰电掣赶到时，急匆匆推开包厢大门抬眼从鬼哭狼嚎的三个人中，视线牢牢锁定住陈影鸳。

她正喝到上头，脸颊和眼圈都红了，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脸颊，鬓角，拉着陈卓，豪放地要同他接着拼酒。

屏幕上还闪烁着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歌词。

【总有一个人，是心口的朱砂。】

【想起那些花，那些傻，眼泪落下。】

【只留一句，你现在好吗？】

【如果爱忘了，泪不想落下。】

【那些幸福啊，让她替我到达。】

【想你的脸颊，你的发，我不害怕。】

……

桌面零散摆放着一堆空酒瓶，底下是两箱拆开的啤酒。

酒气冲天，一副颓废凄凉的景象，陈影鸳把自己灌进醉生梦死的酒局里，酡红着脸傻笑，逃避世界，不愿清醒。

秦挽走近她，差点被她迎面而来的酒熏得一个倒仰。

天，

她这是一个人喝了多少！

她把酒瓶从陈影鸳手中夺走，走到施晗跟前，神情冷凝至极，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马上就会扑上猎物，狠狠撕咬。“你就任由她这么喝？”

“知道她喝了多少吗？”

施晗摇头，“我只知道，鸳鸳和陈卓一直在喝，总共喝了多少，我不清楚。”

她这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却又像割肉的软刀子，把人弄得遍体鳞伤。

秦挽看得心里很是烦躁，真想摇晃着施晗的肩问，到底明不明白，你有一个爱了你很多年的朋友啊。

可陈影鸳没提，这话更不能从她口中说出，秦挽只得极力按捺住憋屈的心绪。

语气极淡极冷地说：“以后，不要再让她喝酒。”

“人，我先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