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屁……”
宋写突然哑了声。
他看到程易的黑色长裤上多了些没抖净的灰尘,深一道浅一道的,立刻明白了什么,惊讶道:“这路灯你修的?!”
程易把手里的工具箱交还给同行者,简单说了几句话,那人就先离开了。
“没,给蒋杰打个下手。”程易示意着宋写身后的背影,趁少年转头的间隙猛地拍了几下残留的印迹。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宋写跟着程易的话看过去,只见一个宽厚健硕的黑影缓缓离开闻烟巷口。
那人一手抱着副伸缩折叠梯,一手提着个万能工具箱,嘴里还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地留下了一阵……暖意?
少年不禁眉头轻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可能是今晚闻烟巷的路灯太亮了,随便来个人都能被映出高洁圣母光,而蒋杰的背影挺拔俊朗,在这环境下自然而然也生出了一种改邪归正的安全感……
不过,这人的模样确实和宋写想象中的地痞混混不同。
好像还在哪里见过……
宋写回头问程易:“这就是你老大?”
程易:“?”
宋写又多想了几秒。但小时候的记忆不算清晰,他没得出什么定论,也没法把蒋杰和上回堵自己的两个蠢货混为一谈。
或许……这就是大哥的魄力吧!
宋写目不斜视持续输出:“程易,你还是学点好吧,一天天都在干嘛,少在社会上混,这都什么人啊……还有你现在到底是要整哪出,次次排名都垫底,很好玩是吗,高考还考不考了?”
看着眼前比火箭班老师太还唠叨的对子,程易嘴角微挑,笑道:“这不是忙着买材料来修灯吗,也不知道是谁,每晚进枫径里都犹犹豫豫的,像是那条路上有鬼,一定要躲着点走才安全,蠢得蒋杰都看不下去了。”
宋写怔了一下,惊呼:“你跟踪我??”
程易漫不经心道:“那不是你说救过我两次,还欠着一次,就等你哪天再被人堵呗。”
宋写:“……”
今晚程易的话比平时多了些,甚至还会笑了——
宋写对此感到异常心慌。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可笑,竟然能把跩王逗乐了……也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朋友。
估计是算不上的,朋友间不会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他俩只能是制度下被强行匹配的学习对子,双方还都不怎么乐意。
这关系……堪比封建包办婚姻。
简直比当年他在崇州当学渣的时候糟糕一百倍!
两人并肩走出了闻烟巷,氛围依旧奇怪。
“程易。”宋写再次主动破冰。
“说。”
“我,我有点……想要音乐节门票。”这次他计划走委婉路线。
“自己努力。”对方给出结论。
“这不是我的上升空间太小了嘛……我来晚了一周,都没听过奖惩规则,一点风声也没有,谁能想到柯志雄会整这一出,积分竟然按年级排名算……”宋写卑微商讨:“之后,只能靠你……”
程易冷冷地断了他的话:“我靠不住。”
“哦!”
屡次碰壁的宋写哼唧唧地踢起了路边的无辜小石块。
呵,这人但凡考高一点,排名再升个几位,他的对子都会是平易近人且热爱学习的小吃货李凯!
谁想天天和一座冰雕做同桌!
还要尽职尽责想方设法拯救傻逼?!
就那破罐子破摔的烂分数,根本拉不起一点!扶这种自甘堕落的贫,没有半点成就感不说,连日常沟通都不顺畅!!
干!!!
“好好走路。”
程易伸手拽了一下宋写的包,把人扯离了路边的碎石堆,那哗啦啦的声响才终于消停。
“我乐意!”
宋写甩甩肩,又继续猛地踹了一脚碎石,同时开启问责模式:“不是嫌我事儿多吗,不是不要被多管闲事吗,那干嘛还和我成一对?!这次考试只要分数高过李凯,你的对象就是美丽小班长了,这对你来说不难吧,闭着眼写不就行了,总比现在这成绩少用点脑吧!真是垫底垫得自信,那分还算得贼整齐……”
程易学着他的话:“我乐意。”
“……草!”宋写不满:“程易,你有病别带上我啊,我转学是迫不得已,又不是冲你来的!”
“你真要继续玩就玩吧,我可没那个闲心,这里每天发的卷子比崇一难多了,课间写中午写晚自习还要写才干得完,我根本没空理你,你爱干嘛干嘛!”
“柯佬只是好心,大家都忙得很,谁有空天天盯着你的!我也没你那抽风本事,只能天天好好学好好考,否则根本没法交代,老宋都在天上看着……”
宋写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
最后那句,好像浅浅带了一丝怪罪的意味……罢了。
他轻声咳了咳,又继续找了点话说:“当然,二中的学习环境肯定更好。可惜环境太好也可能导致副作用,发病诱因不明,我还是得小心点,省得哪天被某人传染,那排名掉着掉着就掉出去了,救都救不回来……”
“嗯。”程易笑了一下,甚至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看起来并不介意。他说:“只不过,按目前情况,我们的积分只能是负数了,也不知道今后排名总掉造成影响的是谁。”
开局第二不太好继续上位的宋某:“……”
“我也是有进步空间的!”宋写企图和程易对峙,他嚷道:“而且含金量很大!极大!”
“含金量再大,对子积分也就+1,况且你前面一位是蒋天新,应该有点难度。”程易评。
“呵,倒是对别人很了解。”宋写冷笑,“也是,毕竟曾经一个班的,之前某人也没考过他是吧?程程大宝贝~怎么都不回班看看人家啦~人家可想你了~”
宋写学着那天在18班教室外听到的调子,鬼脸还没摆出来,马上就被眼前的空气打了一拳。
程易说:“多少了解一点,毕竟你们两个都是我教出来的。”
“放你的屁!”宋写否认。
他不忘给路边的碎石再来上一脚,语调里全是阴阳怪气:“还教出来的?我认识你吗,你谁啊,谁认识你!”
程易一点也不恼,伸手帮忙扯了一下宋写的包,把被他一路甩歪的带子摆正,继续说:“二中的学生可不偏科,你选理科留下来的那点文学优势,三分五分的,没用。”
宋甩甩:“屁你的没用!”
程易笑:“数学上140是因为选择填空拿满了,差一点是因为放弃的题都没做出来,是吧。”
“你的策略向来是不动难题,十秒内看不透就过,其他一定拿满。最后数学每次都在5分的范围内窜来窜去,偶尔再算几个数,还能继续降一点。其他几科也差不多,物理化学总还有点浮动空间,但怎么上都上不去,索性就卡原地了。”
程易总结:“过去在崇一是没问题,但在这儿,你就麻烦了。”
“???”宋写瞪大了双眼,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你还研究过我成绩?!”
程易无奈耸肩:“柯志雄办公桌上贴着。”
宋写动了动嘴皮,最终是一个“不”字都憋不出来。
过去也是这样,程易总能把他用在卷子上的小伎俩一眼看穿,半点情面都不留。
他在学神面前永远裸奔。
程易依旧不紧不慢地在前边走着,语调平静毫无起伏,看着手机的帽檐一次也没抬起来,却字字刀人:“每学年的第一场回魂考都是基础中的基础,再简单不过了,和平时月考不是一个档位,加上楼下两个班近期要忙竞赛分不了身,下回出成绩掉得太难看可别哭,丢人。”
“……哦!”宋写继续踢石子,没好气地应着:“要你管!”
这教育人的语气……和当初暑假在图书馆骂他的时候简直一摸一样!
宋写顿时感觉自己又变回了曾经的那个渣渣,对着一摞子教材怎么学都学不进,卷面通篇带红叉,一翻书就困,倒是从来不失眠……
他内心持续咆哮:要你管?!老子就差点第一!!你有本事考回来啊!!!考回来马上换人!!!!谁要和你凑一对!!!!!
“怎么能不管。”程易冷不防来了一句:“你是我对象啊。”
宋写一时语塞:不是……这人有病啊?!
“谁他妈是你对象!老子直的!直的!!”
他干吼完就“嗖”的一声钻进了知幸花园。
频繁被自己的旧话呛到,宋某表示非常不痛快,立刻带着伪学霸的心虚和对子间的责任感溜之大吉……重起炉灶,来年再战!
本次交涉效果不佳,但也有好消息。
宋写刚进屋,就发现手机上多了一个小红点。
是程易的好友申请。
X:我是群聊“光棍大家庭”的X
“失策,竟然忘关群添加了……”
话是这么说,但宋某还是以最快速度给人加上了,生怕这申请带撤回键似的。
瘫在沙发上的他点点屏幕,把程易过去彻底静音的旧号顺利替换,然后一直欣赏着那处空白头像骂跩逼。
少年嘴角弧度渐显。
草,终于上位了。
虽然宋写依旧搞不清楚程易在发什么疯,但他知道,这应该算个好开端。
独自埋头苦读两年,当初想要追赶的人又重新出现在自己身边,依旧冷傲,依旧凭本事冷傲。
宋写心里是服气的。
只不过,程易似乎对这个对子结果很满意?
还说什么……他乐意?!
……
宋写鄙夷地踹了一脚自家沙发。
干!他本人不乐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