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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小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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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没有转小的意思,钟情抵达倒数第二个打卡点时,浑身都湿哒哒地挂着水滴。

他已经领先许久,甚至产生了这场比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直到推门走进那间屋子,他才重新见到了除自己以外的选手。

赛程策划组在每两个打卡点之间都安排了至少两条的路径,以便选手们通过合理的选择去规划和弥补预计的时间。

钟情在前三次打卡时都没有看见林嘉时的名字,故而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已经和对方拉开了足够的差距。

他在之后的赛程中选择了较为平稳的路线,直到这个打卡点前,他都是第一个在名单上写下名字的人。

而眼下,他的优势显然已经被追平。

林嘉时要比他更早踏进这里。

无论是一秒也好,数分钟也罢,至少在钟情打开这扇门的时候,对方已然搁下了用来签字的那支笔。

“你看,又有人来了。”他们应当是在钟情抵达之前聊过些什么。

后者甫一进门,老师就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显然,林嘉时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遇见钟情。他诧异地愣住几秒,稍后才反应过来,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打湿了包装的能量棒。

“休息一下再继续吧,后面的人应该还在前一个打卡点。”

他说着将那条能量棒递到了两人中央,颇为好心地想让钟情垫垫肚子。

这次比赛的时间拖得太长,许多没有因为天气而中途退出的选手,也在饥饿的驱使下,被迫选择了离开。

林嘉时在两年前有过一次参赛的经验,因此做出了比其他人都要完备的计划。

“我在前面几个点上都没看见你。”

出乎预料的,钟情并没有接受对方的好意。

他让林嘉时的手在空气中尴尬地悬了数秒,兀自绕开,走到签到桌前拿起了笔。

“就是在不久前追上的吧,我做了挺久的规划。”

林嘉时有些看不懂钟情的反应。

对方在签完字后仍旧垂眸盯着桌上的表格,若有所思地将唇角抿得很直。

这样的小动作应该是秦思意的习惯,此刻由钟情做出来,少了几分雅致,却额外添上些冷厉。

林嘉时见他等了一会儿才将笔盖上,倒握着用笔帽在纸上敲了两下,终于抬起头,将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

“还剩最后一个打卡点,两段赛程。”钟情蓦地说到。

林嘉时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接着,听见对方问:“林学长,要比吗?”

窗外的天色太暗,屋子里也只有一盏临时接上的台灯,过分阴沉的光线把钟情的轮廓照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诡谲,仿佛此刻他正为某件事情感到不悦。

林嘉时其实猜不出对方坚持到这里的理由,若是把他放在钟情的立场上,这根本就是在毫无意义地浪费时间。

钟情不需要奖金,也不需要靠在恶劣的天气里完成比赛去证明什么,他完全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回到宿舍,换一身干燥温暖的衣服。

但此刻,钟情却偏偏就在眼前这座光线晦暗的小屋里,狼狈、疲倦、饥饿,却也神思笃定。

放在过去,林嘉时大概会在心里笑对方幼稚,他会拒绝钟情的提议,也会大度地让出胜利。

可驱使他参加这场比赛的理由实在是太重要了,林嘉时不能不为那笔丰厚奖金心动。

几周前的通话还在他的记忆里盘旋,他甚至可以回想起外祖母的每一次叹息。

即便理解不了钟情小孩赌气一样的行为,林嘉时到底还是没能拒绝。

“那就从这里开始。”

他走到门边,等待钟情一道站在了下行的石阶前。

——

店里很安静,弥散着一股浓郁的咖啡豆的香气。

周围偶尔有人小声说上几句,悉悉索索不甚明了地响过一阵,很快又只剩雨声。

学校安排了实况转播,出于天气和网络的原因,画面时不时就有卡顿。

舍长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桌上,镜头切到末段路线时,隐约从雨幕间映出了两道身影。

秦思意凑近了去看,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确认那是钟情和林嘉时。

可毕竟隔着屏幕,任凭他怎样努力,画面中的少年们也只是无声地奔跑在暴雨里。

“我们那个赛段有人受伤了。”

风铃响了几声,紧接着,刚进来的人压着嗓子对迎接自己的同伴说了个最新消息。

他接过从朋友手里递上去的毛巾,胡乱在脑袋上揉了几下,然后披在肩上,咬着牙说:“这也太冷了,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

几人说着往对向的座位走去,等到彻底听不见声音,秦思意这才抬眼,忧悒地朝舍长看。

“已经快天黑了……”

“我没有中止比赛的权力。”

舍长当然知道对方并非是在要求些什么,但那双眼睛忽地朝他望过去,裹藏着微妙的无助,莫名就让他想要为自己开脱。

他没有能够帮到秦思意的地方,何况钟情和林嘉时也不会希望这场比赛在现在中止。

隔着橱窗传来的雨声不算轻,在玻璃和水洼间落成不同的音色。

一种冷郁从敏锐的听感里被筛检出来,像电影的配乐,让人想起一些灰蓝色调的文艺片。

舍长再回看的时候,秦思意已经将目光移走了。

他歪着脑袋往窗外的小径里望,被雨打湿的石板上泛着临街商铺里温暖的光。

——要不要去给钟情买条毛巾呢?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漏提了林嘉时,径自起身往伞架走去。

舍长在后面很轻地叫了他一声。

秦思意偏过头,用听不见声音的口型向对方给出了回应。

“借一下你的伞。”

下雨的缘故,外面的天几乎完全黑了。

秦思意经过的时候,橱窗上洇开的水渍变成了无数攀附在他身上的花。

舍长用目光追着他离开,那只握着伞柄的手在雨夜里显现出由环境酝酿而成的病态,染上令人心惊的苍白,仿佛秦思意脸上的笑容并不是在期待,而是正为将来的某次道别进行预演。

“等等……”舍长想把他叫回室内。

对方也许是忘了两人间隔着一面窗,焦急又突然地从沙发里站起来,扶住椅背,将原本坐在另一侧的同学吓了一跳。

秦思意听不见舍长都说了些什么,他只觉得窗户对面那些人的反应格外有趣。

在校内时很少能看见这样一惊一乍的场面,何况领头的还是斯特兰德不苟言笑的舍长。

他为此站在屋檐外无声地笑起来,漂亮的眉目稍展,弯出柔和的弧度。

咖啡馆里的众人看那清凌凌的眼波,装着用以点缀黑夜的光亮,温润缱绻,叫人忍不住去想,可否有一个瞬间,那点微茫也能照到自己身上。

“Linus.”舍长叫出了他的名字。

秦思意没办法看见,在对方拼读出这个单词之前,他就已经朝街对面的商铺走了过去。

小店里摆了不少毛绒玩具,乖巧地坐在棕色的木架上,像幼儿园里等待家长的孩子。

与这些都不相符的,秦思意在往里走了段距离后看见了一条领带,它被卷好放在打开的礼盒里,板正又严谨,仿佛是哪个客人无意遗落的。

藏青的色调让他想起了钟情生日时自己送给对方的领针。

是十分相配的,稍浅一点的蓝。

他于是把那条领带连同盒子从货架上取下来,又从边上拿了条宽大的毛巾,挂在肘间,一起带到了收银台。

店主是个面容和蔼的老妇人,她握着扫码器‘嘀嘀’响过两声,将它们叠好放进纸袋里,递回给了秦思意。

“今天就只有你一个人买了其他东西。”或许是想打发时间,对方在秦思意付完款后没头没尾地说上了这么一句。

“领带吗?”他问。

“是的,其他孩子都只买了毛巾。天气太坏了。”

她说着便朝窗外看,象征终点的条幅在风雨里猎猎作响,要不是两头还在钩索上系着,只怕早就不知被卷到哪里去了。

“是买给自己的吗?”见秦思意望着小径出神,她又问。

这样的情况极少发生,至少在秦思意对于当地人的认知里,他们都不爱做一些可能会自讨没趣的事。

好在他只是发了会儿愣,并没有不想理睬对方的意思。

“是给朋友准备的礼物。”

秦思意仍有些恍惚,低着头温吞地去回答。

他大概不好界定钟情在自己心中的定义,先说出了几个字,隔了许久才模棱两可地用‘朋友’去指代。

大雨把他困在了这间鲜有人至的店铺里,只剩老妇人依旧在柜台后坐着。

他等了一会儿,见路上还是没有人来,于是也不管对方想不想听,兀自便继续说了下去。

“本来是说好拿第一才送他礼物的。但是雨太大了,他能早点回来,我就愿意把礼物给他。”

秦思意把视线放得很低,始终从袋口的方向往里探。

他没有去看老妇人的表情,只依稀听见对方慈祥地笑了,好像无奈,却也不提什么拿年龄和阅历说教的话。

“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对方接上了一句,用的是笃信的陈述。

秦思意抱着怀里的袋子,声音出得愈发的轻,好久才幽幽回答:“我不知道……”

在他眼里,钟情总是任性、强势且随心所欲,乐此不疲地给予希望再将其否定。

对方反复将那点孱弱的悸动催生又扼杀,用他懵懂的眷恋滋养出一颗破不开壳的种子。

秦思意不知道钟情到底怎样看待自己。

对方像一首被特地留到课后的诗,难以解析,也永远无法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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