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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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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木的窗棂在夕阳下泛着浅淡的金色,钟情坐在图书馆的窗边,面前是正在准备演讲稿的秦思意。

落日的余晖轻飘飘粘在后者的睫毛上,随着视线微颤,化作钟情眼中扑朔的羽翼。

只有极细的翻页声在空气中游移,偶尔还伴着均停的脚步。

钟情在舍长路过时扫了一眼。

对方抱着一本厚重的资料书,和往常一样,无甚表情地走向了更远处的空桌。

【舍长过去了。】

钟情在速写本上写下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指尖一动,调转方向递到了秦思意的面前。

后者的反应和钟情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那双手先是拿起笔盖套好,又在读完纸上的文字后稍稍用力,‘哒’的一声将它拔开了。

对方的骨骼藏在皮肤下,随着这一连串的动作,展现出了少年独有的清瘦与有力。

钟情仔细记住了它们弯折的弧度,施力时的突起,甚至指尖贴着笔帽时肤色的细微变化。

【专心预习,不然明天的课又听不懂。】

笔尖沙沙在书页上划出声响,秦思意在停笔后将本子推回去,清浅地朝钟情看了看。

很难说几天前的那场对谈过后,他对前者的感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但至少,钟情可以察觉到,对方的态度似乎要比以往都更纵容。

他试探着去抓秦思意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掌心压着对方的手背,食指勾住对方的骨节。

暮色在两人的手边投下一道暧昧的昏黄,挨着窗框隔出的阴影,恍若电影海报上,恋人交握的双手即将分开之际。

钟情又开始试探起秦思意的底线。

他看见那两颗深棕色的眼仁带着惊讶望向自己,在抬眸的瞬间撒入窗外最后的一点残照。

对方乖乖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明亮湿润的眼珠变成蜂蜜一样的淡色,像一只过于温驯的猫。

钟情将拇指挤进了桌面与秦思意手腕间的缝隙,紧贴着,清晰地探知到了对方的脉搏。

他狡黠地笑起来,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趣事。等到后者隐约有了想要抽离的举动,这才慢条斯理地松开桎梏,无声地朝秦思意说出了一句话。

‘舍长在看我们。’

钟情很早就注意到了来自靠近书架处的视线,极难形容,是一种不包含任何负面情绪的探究。

可与此同时,舍长的眼神里也并没有任何一点好奇,他似乎仅仅是在观察,并试图分析出什么他需要的线索。

跟着钟情的举动,秦思意在稍作理解后回头望了过去。

舍长没有将视线避开,而是由着它们交汇,越过弥散在夕阳里的尘埃,短暂地停滞了几秒。

他仿佛看出了秦思意的不解,指尖点点手边的资料书,提示一般,将目光压得更沉了些。

秦思意戴着眼镜,但仍对着那本书眯了眯眼。

书脊上的烫金早已剥落许多,只能从剩下的字母间依稀辨别出,这是一本与心理学有关的书籍。

意外的,秦思意没有再去细看书名,只微微抿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转身回看钟情。

窗外的最后一束光,在他回眸一霎没入了夜色。

它极快地从秦思意眼前划过,流星似的,在钟情脑海中,留下了曾闪烁过的虚假印象。

那双眼睛随之隐入阴影里,变得晦暗不明。

幽深且清冶的色彩流溢而出,盯得钟情久违地感到了慌乱。

秦思意大概是对他说了些什么的。

对方红润饱满的嘴唇在台灯的光晕下翕动,将一切的纯真都变成了令人神魂颠倒的奇异魔法。

钟情骤然回忆起初见的一眼。

也是同样的心跳如擂,进退失据。

他战战兢兢地呼吸,生怕惊扰对方,几乎就要窒息。

而秦思意永远都像现在一样轻慢地笑。

恰到好处地勾起些唇角,不动声色地在优雅中添上几分惹人注目的引诱。

——

图书馆里的光照设施不算太完善,吊灯正悬在秦思意的头顶,只是稍微向书本凑近的动作,由自身所产生的影子就会遮挡住眼前的文字。

他不适地向一侧挪了点,手肘斜放上桌面,将原本板正的外套撑出了突兀的折角。

钟情被对方的动作吸引了注意,无所事事地转了几下笔,打量起了对方难得不显得合身的着装。

秦思意其实并没有扣上扣子,他在落座时将其解开了,钟情甚至还记得对方的十指当时是怎样活动的。

他想,秦思意或许正放松地将双腿交叠着。

衣摆堆在西裤上,刚好就能折出同样的褶皱。

钟情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催促着他低头看看,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但理智与受到的教育告诉他,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不该做出他所设想的行为的。

那应当只出现在私密的场合,仅限于情人或爱侣间的调情。

钟情不算秦思意的情人,也尚且未能成为爱侣。

因此,他能做的,就只有维护好自己道貌岸然的表象。

想到这里,钟情不太高兴地将自己的领带扯松了些。

他顺道解开了最顶端的纽扣,在这所守旧且纪律严明的学校里,大胆地表现出了被约束好的放纵。

秦思意又盯着他笑了。

钟情没能发觉对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观察自己的,两人的目光相触时,秦思意便已然托着下巴,将视线聚在了他的脸上。

幻觉似的,钟情认为,有什么正在一下接着一下,有节奏地踢在他的小腿上。

隔着西裤的面料,他不敢确定,那是否就是秦思意的鞋尖。

可这张书桌底下,似乎不应当再存在任何其他东西了。

钟情数着拍子,就像秦思意教他弹琴时那样。

他发现后者的食指也跟着小腿上的触感,于同一秒,轻轻敲在了桌面上。

昏暗的灯光成了秦思意的面纱,朦胧遮住他的五官,让钟情不由开始怀疑,那点笑容也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江城剧院里上演的茶花女毫无征兆地重现在脑海。

钟情回想起玛格丽特娇艳的容貌,放荡的过往。

而此刻,噙着笑的秦思意恰与故事中的主角重叠,像极了开场时,游刃有余地拿捏他人真心的茶花女。

回去的路上,钟情开始缠着秦思意聊天。

他问秦思意,是否还记得在剧院观众席里的对话。

后者茫然地顿了下脚步,很快又跟上,清泠泠答到:“忘掉了。”

春末的月亮升起来,高悬在坡道尽头,塔尔顿旗帜的后方。

秦思意站在了钟情和明月之间,眉目微垂,自然地流露出近乎于悲悯的神态。

他温吞地笑着,目光不似先前的轻佻,高挑单薄的身影裹上月色,溶溶漾在夜风里。

钟情突然抬手去捻对方的嘴唇。

不断地搓揉,将本就漂亮的唇色染得更为靡丽。

艳色的唇瓣与这样静谧的夜晚形成了令人瞩目的反差,钟情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思意,后者不反抗也不迎合,而是用相似的眼神向他回望。

他们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

无人戳穿,不可说破。

秦思意深知斯特兰德的日夜有多短暂。

不过再数百次晨昏的交接,他就会离开这里,成为钟情生命中没有特殊意义的‘故人’。

他自私地渴望成为‘特殊’,又胆怯地不敢给出承诺。

钟情是一朵秦思意亲手浇灌的玫瑰,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其摘下,也每分每秒都祈祷着对方能拥有全世界最美丽的盛开。

这样的花朵是不该被独占的。

秦思意不想让钟情的人生在与自己交集时产生丝毫错误,也承担不起随之而来的负罪感。

他将目光回避了一瞬,而后温柔地咬住了对方的指尖。

钟情无声地看他,他便又轻轻松开,翕动那两片被揉红的唇瓣,叹息般说到:“不可以对别人这么不礼貌。”

“那学长呢?”钟情盯着对方问,“学长算是别人吗?”

他在提出这个问题时迎着月光,秦思意抬眼看他,少年的英俊与狂热就毫不掩藏地与深邃的轮廓交织在一起。

后者在他面前犹豫,踌躇着几乎不知该先说出哪个字。

潮湿的空气里带来春雨和朝露的气息。

钟情嗅了嗅,不太确定地凑到了秦思意的颈侧。

“学长,再不回答就要下雨了。”

秦思意的喉结就在钟情的眼皮底下滚动,伴随缓慢而克制的吞咽声,自欺欺人地制造出从容的自若的假象。

他感受到了后者温热的呼吸,规律地拂在皮肤上,像威胁,像催促,也像蛊惑。

“只可以对我这么做。”

不是拒绝,不是禁止,不是下不为例。

秦思意给出的答案是——可以,只可以。

他的耳垂在发烫,烧成一种胭红,红榴石似的衬在雪白的皮肤上。

钟情想要咬一口,难耐得甚至用舌尖抵了抵口腔侧壁的软肉。

可他最后却并没有那么做。

他直起身,退回合适的社交距离,好整以暇地看着秦思意露出无措的表情。

“学长真是,太过纵容我了。”

“别这么说。”秦思意侧过脸,转身继续朝远处走去。

他根本无法想出用以辩驳的词汇,遑论去拒绝钟情的亲昵。

早在更久之前,他就该制止自己对对方的溺爱。

可是他过于贪婪。

他贪图对方回馈的热忱,渴望掠夺钟情掩藏好的迷恋。

秦思意被自己的贪念所反噬,成为了他所受到的教育里,某类并不正确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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