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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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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有些魂不守舍。

她有时读不懂自己,她不甘愿承认自己是那样无用的庸人。她不过跟裴炎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怎倒有乐不思蜀之嫌?

爹娘之死,声誉清白,桩桩件件都须得讨要个说法。

方才见着裴炎的燕云心经,她似乎才真正意识到这些年虚度的年日。

若学成神功的是她,那日中秋夜宴想必能钳持了顾宵,定叫他原原本本交代出来。

若她潜心修为,皇帝忌惮她师承爹娘,说不定也给她封侯拜相,领兵踏平西羌蒙原,戍边护国。

一切都是“假若”,而今只显笑话一场。

裴炎瞧出她闷闷不乐,还以为她只是挂念爹娘,言辞关切却不达意。

阿芙眼看北上在即,也不愿惹出旁的麻烦,由此并不明说,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叫人看出端倪。

周蘅本以为她们姐妹俩还能在军营相处几日,不料才过一夜,阿芙便要离开燕峡关。

她既然已答应阿芙留下,就不会再反悔。默默守在帐内看阿芙一番打点,梳洗妥当,似又换了个模样。

她本就生得极为俏丽,前些日子又被好生照料休养许久,先前艰难境况下的憔悴之色已荡然无存。

她与裴炎皆着玉色长衫,复一看,仍是那娇俏明颜的大小姐。

周蘅本想送二人出关,可岳庭知却奉命跟随身边,说是杨见翊有令,半步也不得退让。

阿芙又是好一阵安抚,姐妹俩便在军营郑重告别,只求他朝再见皆圆满。

那森布赫早已在关门打点行装,此行驴车三架,马轿一顶,他们又顾了些专办的小厮,那森便是随行的护院,瞧着的确像模像样。

一行人自燕峡关出发,因心中记事,由此脚程很快。

不过数日便抵达北都城外。

蒙原民风开化,却又遗留部族原本的野性,北都虽为王贵之地,但仍有许多边境走贩往来行商。

阿芙与裴炎混在人流中顺利进了城,只是那森布赫仍不敢宽下心来。

依照杨见翊的安排,那森布赫是接引的探子,而北都当地还有一名望风的哨岗。

此人出身中原,以战乱失所的流民身份扎根北都,干着二道贩子的生计。

这汉人探子与那森布赫约定于城北食肆碰面,两拨人汇合后,再由他带阿芙前去城中的落脚点。

阿芙坐在车内,不由好奇地掀开一边布帘朝外张望。

北都的热闹与丰京的热闹并非一类。

这里的吆喝甚嚣尘上,并无明晰的规划,来往行人皆是人高马大,衣着更是千奇百怪与中原截然不同。

阿芙不由心底发憷。

正暗自思索着,车队缓缓地停了下来。

那森布赫跳下马,向前与那食肆外的蒙原汉子交谈了几句,随后他抛给店家一块碎银,那汉子眉开眼笑地招呼了仆从将驴车赶到了后院。

那森布赫回身走来,站在马车外道:“公子爷,咱一路劳顿,不妨在酒家打点一番再回大宅。”

那蒙原店家也迎了上来,一开腔,汉话说得比那森还要难懂。

阿芙努力辨认着,他像是在自卖自夸,说自己酒香肉足,许多外地商贩都是熟客。

这本也是表个模样,裴炎自然答允,店家便笑着回店内招呼。

裴炎先落了地,随后将阿芙接了下来。

他二人模样出挑,裴炎身材挺拔更不输北都子民,才落地便引来不少目光。

店家复一出门,瞧见贵客真容也不由暗自诧异一番,随即麻利地将二人迎进门。

阿芙跟在裴炎身侧,听店家极为讨好地一口一句:公子爷。

末了,目光落在她身上,隐晦地揣测:“公子仪表堂堂,尊夫......”

他话还没说完,裴炎已冷眼望了过去:“舍妹认生,头一回走商来见个世面,掌柜无需特地招呼。”

阿芙头也不抬,掌柜识相地忙跟上裴炎,只当见不着旁人。

两人跟着掌柜在前,那森在后打点行装,也不过才几步路的空子,大街上却忽而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食肆毗临北都一座城门,由此人流如织。

阿芙循声回望而去,只遥见一队人马自城外进了主街。

为首的青年一看便知出身尊贵,他一身墨色大氅端坐马背,眉眼英武,气势逼人。

他左右各有一护法,身后更跟着十数名练家子,往来的百姓纷纷避让,似乎一眼认出此人身份。

阿芙此际无心凑热闹,转过身便打算跟上裴炎。

不料她略一靠近,却见裴炎神思微沉,忽而低语:“有埋伏......”

阿芙一怔,又惊讶地回望向长街。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喧闹的大街忽而惊起一声嘹亮的马叫。

楼瓦那侧忽翻出几名黑衣蒙脸的贼人,他们俱持长剑,飞身一跃齐齐朝那马背上的贵人砍来。

裴炎下意识地将阿芙护在身后,步子往前一踏,伸手往腰间按去,只摸得空空如也,才想起金刀早已向杨见翊作了凭诺。

他剑眉微皱,打眼瞥向那森布赫,汉子即刻会意地点了点头。

那贵人的左右护法当即拔刀迎敌,而身后的随从也拔步向前护着主子。

只是这批刺客身手着实厉害!

阿芙瞧出这贵人的护法功夫不弱,可竟难招架强势压上的两名刺客。

护法分身乏术,却见另三人已提剑追去马后。

那帮练家子更不是刺客的对手,不过拖延住他们的去势。

只是那贵人似也不是酒囊饭袋,他勒马停身,抽出腰间佩刀旋即拼了上去,居然与那抽身刺杀的贼人斗得有来有回。

长街一时间混乱无比,打斗所到之处无不粉身碎骨。

所幸食肆离了有段距离,未免打草惊蛇只得静观其变,否则裴炎绝不会任由阿芙在此久留。

阿芙望了许久,只觉这贵人身法精妙,内功扎实,想来拜了个好师傅。

他与刺客缠斗许久,却也分不出高下,真叫人心惊胆战。

来袭的刺客显然也知事不可拖,他们忽然对视一眼,一声莺啼刺过耳朵。

阿芙对声音警觉,抬头陡然见着不远处的塔楼上忽而探出一把长弓。

她只见那贵人斗法入神,想他招式大气雄浑,倒不像奸佞之徒,不由心中发急。

忽而不顾处境,高声提醒:“英雄当心暗箭!”

说话间已有寒光撕破烈风,那贵人先是朝她一瞥,随后踏步一翻,踢着马背向后跃了几丈,险险逃过。

裴炎顾不得阻拦,只皱眉急望了阿芙一眼,再回头,只见那两名错手的刺客已留意到坏事的祸首,一人已持剑拔步而来。

裴炎一瞥那森,汉子已拉着阿芙的胳膊,又往后躲了几步。

裴炎抬脚翻起一张长椅,朝那率先近身的刺客横踢过去。

掌风一动,衣袂轻飞,那刺客不知他的身手高低,贸贸然近身,结实地挨了裴炎一掌,登时胸口闷痛不已。

还不待他回身求援,张口便吐了大啖鲜血,人已翻倒在地,不多时便只有进气没了出气。

旁的刺客见状皆是一诧,浑不知北都今日居然来了位如此高手。

他们顾不得与护法缠斗,皆发了狠般朝裴炎围来。

裴炎震起那刺客的长剑,虽不趁手,但也聊胜于无。

横剑一扬一落,两名刺客飞手脱刃,捂着胳膊倒下地去,登时血流如注。

那刺客头子借此罅隙,猛一抖剑回击,直朝裴炎扑去,不料裴炎侧身一闪,两指忽而捏住那去势的剑刃,手间一震,一股罡正内力自剑锋扬去。

那刺客暗叫不妙,心头却已猛然生痛,当即高声惨叫,胸口闷出一团血沫,连连退了几步,再不敢轻易近身。

但见裴炎闲适之姿,已收了身势,长衣飘带潇洒万分,哪有与人鏖战的狼狈?

那森布赫这头暗道极妙,末了不免后怕自己的莽撞,今日得见裴炎如此高妙身手,那日他出言挑衅与裴炎切磋,没料想对方已收了许多功力。

裴炎见那刺客已有退意,心知不能留有活口,忙看向那贵人提醒道:“兄台还在看戏不成?穷寇不尽,必有大祸!”

那贵人原先也因裴炎的身手震然出神,听得此言,速速回过神来,即刻遣了两名护法:“速将长街封锁,本王须得查清这幕后主使!”

那几名手下即刻得令,领了吩咐快马加鞭地退了下去。

言罢,他一收刀,竟朝他们大步走了近来。

他先是微笑着朝裴炎轻颔首,接着抬掌按于心前,以蒙原大礼朝他表示敬意与答谢。

裴炎还未开口,却见他面上笑意更浓,竟径直朝着阿芙去了。

他忙抬手一拦:“兄台,小妹不懂规矩,还望你多包涵。”

说着,整个人便横在他身前,不让他再靠近。

贵人只瞥了裴炎一眼,神色有些古怪,他抬掌一推,不料竟推不得裴炎半分。

当即便皱眉道:“本王不过想答谢娘子出言仗义之恩,英雄何故阻拦?”

裴炎闻言面色一沉。

他自称“王爵”,难道竟是蒙原哪位门阀的嫡子?

不料他们才将入城便遇此意外,如今唯恐身份败露,竟不知会否打草惊蛇......

阿芙原是站在那森布赫旁边,听得那人奔着自己而来,更不想因纠缠不休引得后患,由此朝前走了几步。

她直视那名贵人,坦然道:“我没帮得多少,还惹得兄长为我劳心。英雄若真感激,也应向我兄长道谢才是。”

那贵人瞧清了阿芙的模样,霎时脸上一喜,又再细细打量一番,徒惹阿芙不自在。

他忽而拆下腰间玉佩,郑重地递了过去:“本王自然要向你兄长道谢,只是娘子气度不凡,本王以真心结交。可惜眼下仍有余事未了,你拿着玉佩,到时候我们以此为信物。”

阿芙犹疑着不接,他倒丝毫不顾男女有别,直接将玉佩塞进了阿芙手中。

末了,又朗声一笑:“你是汉人女子,不料倒有我们蒙原姑娘的气性,如今一见本王更是喜欢!”

他言辞放浪,只教裴炎十分不悦。

阿芙才要拒绝,不料长街那边忽来了名府兵。

那府兵神色匆匆,直奔贵人袍下,躬着身道:“小王爷,刺客已尽数拦下了,只是......”

不待那人继续说下去,小王爷已夺了他的话头,似乎并不愿在外透露太多。

他又转头盯着阿芙,笑了笑:“娘子保管好玉佩,待你安顿好,还请前来特穆尔王府一叙。”

阿芙深觉此人浪荡,本垂眸不愿与他对视。

忽听得此言,心神一震,这便猛然抬头,却见小王爷已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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