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正在逗鸟，看着二人气势汹汹的进门，温和的笑了笑：“都来了？这么巧吗？”
韩绮先发制人：“见过太后娘娘！”
卫零也立刻接话：“太后娘娘千岁！”
太后一左一右拉着二人进屋坐下，宫婢摆上茶水点心。
太后看着他们脸上的青紫红肿，掩唇一笑，“不着急说话，喝点茶水，去去火气，听我先说。”
二人对太后都是服气的，便按下怒火，各自端起茶慢慢抿了几口。
宫婢退下去，门窗紧闭。
太后说到：“皇帝怎么夺得皇位的，二位都是生于深闺，并不了解其中缘由。”
韩绮低声道：“是？宫廷政变么？”
卫零看着太后眼中神色有异，估计是韩绮说对了。
太后微微颔首：“是，这场政变始于先皇后景玉，她要杀了我。”
即便卫零对前朝了解不多，也听说过这位先皇后景玉。
是靖远侯景彦的孙女，铁血浮屠营的将军，手段狠辣，令人闻风丧胆。
“景玉杀我，自然也不会放过我的儿子，先帝早就知道，以景玉的性格在他死后不会放过我，所以拟了诏书，允许我使用太常寺卜筮秘法，提前洞知景玉的阴谋，早就布局等景玉跳下来。”
太后将杀身之祸说的轻描淡写，卫零却听的心惊胆战。
“容晋同他母亲一般，急躁而短视，逮捕了太多旧臣，急于给朝堂换上新鲜血液，所以我只能暗中密谋，联络大臣，将容晋的想法提前告知，也算是一搏命赌局，赌众位大臣能否信我孤儿寡母。”
卫零听了，不免有些动容，生死之局，乾坤未定，着实让人心惊胆战。
韩绮面无表情，陷入沉思。
太后继续说到：“所幸天命由我，拨乱反正，一举将容晋赶下皇位，让嘉儿继立大统。”
“如今诸侯盟会将至，各路诸侯颇怀异心，靖远侯要为孙女报仇，扶光侯颜降风要从中渔利，河海侯要趁机独立，灵武侯虎视眈眈......不胜枚举，所以前朝要紧守一心，我们后宫更不可乱。”
太后眼光先后落在二人身上。
卫零明白了太后的苦心，是要她和韩绮握手言和。
韩绮也顺着太后的话望向卫零，卫零也看向她。
“你们都是功臣之女，代表着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家族。”
太后一向沉静慈蔼，说话却有千钧之力。
“我不希望你们不和，无论你们有什么矛盾，等到诸侯盟会结束后，再做个了断。”
说毕，太后伸出手，卫零伸出去，韩绮也缓缓伸手。
太后将双人的手握在一处，“好，那我就当你们认同我的想法。”
卫零小声嘀咕：“只要皇后不为难臣就行。我反正是不会主动找麻烦。”
韩绮瞪她一眼，“我也只是遵循法度罢了，你不作奸犯科，我也不会找你麻烦。”
卫零双眼火苗涌动：“你真不该做皇后，该去做廷尉，天底下的刑罚归你管。”
韩绮面带鄙夷，鼻子哼气：“哼，若我为男子，必要做廷尉，第一个拘捕你！”
太后见二人又要吵起来，“好了，吃些茶点，少说两句吧。”
两人互相瞪对方，太后给二人夹菜，摸了摸韩绮和卫零的后脑勺，“你们啊，就像我的两个女儿，一个娇蛮任性，一个莽撞天真，不过在我这个老人家眼里，都是好孩子。”
韩绮也由衷道：“太后也是世上最好的母亲。”
卫零翻白眼：“就会拍马屁。”
韩绮气得把碗一放，“你连拍马屁都不会。”
卫零一边说一边撸袖子：“有的话不用说，放在心里，你懂不懂？”
韩绮也不甘示弱，叉着腰指着她说：“不说出来，怎么会让别人知道？你当别人都是你肚子里的虫不成？”
太后听到“肚里的虫”这四个字时，瞳孔如蛇形动物一般收缩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原形，立刻安抚二人，“好了好了，我都知道。”
陈驰此时求见，太后宣他进来。
“太后、皇后金安，陛下召见卫女官去侍墨。”
太后微微颔首：“嗯，去吧卫零。”
卫零起身，拱手躬身出去了。
陈驰一边走，一边低声叮嘱，“卫大人，陛下有些生气，一会儿您小心服侍。”
卫零“嗯”了一声，习以为常，“知道了，多谢大常侍提醒。”
陈驰闻言笑了一下：“卫大人客气，都是您父亲常提点奴才们这些内臣，所以想着也提点卫大人。”
卫零心尖一暖，原来爹也是变相关照了自己。
进入君临阁。
卫零看着容嘉一双爆红的眸子，就知道他今天十之八九又要发疯狗叫。
她真的不懂，为啥太后如此温柔和蔼，会生出这样暴戾发疯的儿子。
先皇据说也不是个疯批的性格。
卫零乖顺的去磨墨。
“太后叫你去，你就去？你事先不会告诉朕一声？”
容嘉的嗓音暗哑了许多，想必是跟人嘶吵过了。
卫零不想看他发疯，假意低眉顺眼：“是臣的错，下次臣会通报。”
容嘉刚写了几个字，怒道：“哼，下次？这次怎么算？”
卫零紧握着磨墨的方石，为了太后的恩惠而忍着自己的火气，“听凭陛下处置。”
容嘉把笔一摔，站起身反手扼住卫零下巴，把她压在桌上，看着她因为压迫而逐渐潮红的脸庞，慢慢顺着她的脖子，附耳低声道：“你只能是朕的，懂不懂？”
卫零猝不及防，联想起笔上的凹陷，顿时明白他的怪力非同凡响，不是自己这种人能抵抗的，于是立刻别过脸去不看这个令人讨厌的面孔。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怀里的帕子滑出来，容嘉一把抢过去。
“你的帕子？”
卫零仿佛被射中的落雁一般慌乱，挣扎着想塞进怀里，“是。”
“你知道朕一向知道真言。”
卫零忍着泪一言不发。
容嘉饶有趣味的委下身来，看着卫零泛红的脖子，“你不是很嚣张，很会顶撞人，为什么今天不说了？”
卫零真想杀了这个疯批病娇又他么的力大无穷的狗皇帝，强忍着说道：“臣没有。”
皇帝伸出一根手指，在卫零的脖子上带着亵玩的意味轻轻拨弄，卫零下意识缩头，“请陛下自重。”
容嘉露出一丝诡笑：“很好，自重。”他收回手，卫零摸着脖子，近乎哀求的说到：“请陛下，还臣帕子。”
容嘉展开帕子，毫不留情，把帕子一缕一缕的撕碎。
卫零眼泪霎那间流下来，她再也不忍了，冲上去一口咬在容嘉的手上。
容嘉没想到她会这么猛，疼的龇牙咧嘴，一边的宫人见状，立刻上前来架开卫零。
卫零满嘴是血，恶狠狠的看着容嘉，容嘉腕上落下一个露骨的伤口，此时陈驰大惊失色，道：“传太医！”
容嘉看这自己的伤口，眼神落在地上的碎布上，一双眼睛红的发黑，撕裂的嗓音剧烈的咆哮：“你就那么在意一个帕子？！！！！”
卫零在禁卫的捆缚中凄然一笑，豁出去了，大声吼叫：“你懂什么，你个疯子，你不懂什么叫尊重，什么叫情感，什么叫珍视，你就会占有，就会发疯，就会毁灭，我恨不得杀了你，你个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陈驰听不下去，赶紧上去捂住卫零的嘴，低声道：“别说了，别说了，想想您的父亲吧，想想太后对您的爱护吧。”
容嘉有些恍然，没有人敢这么骂他，巨大的怒火崩裂喷发，他上前撩开陈驰，抓着卫零的头发，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卫零嘴角流血，眼神开始模糊，眼前出现了奇怪而扭曲的幻觉，她意识到自己又要发病了。
她看着容嘉，眼神歪曲变形，面目狰狞的说到：“要一起死吗？”
容嘉被她眼神中的绝望和狠戾震住，“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朕？朕万岁之身！岂会跟你一起死？”
卫零体内的黑泉从每个毛孔散发出来，周围的内侍都看傻了，纷纷松开手。
就连大常侍也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处于幻觉中。
卫零周身的黑色泉水沸腾一般滚动，卫零脑海中浮现一把剑，那泉水立刻具象化，凝聚成为一把黑色的短剑，紧紧握于卫零掌心之中。
卫零剑锋所指，一股极为凌冽的寒阴之气随之而至，直逼容嘉眉心。
容嘉这才惊觉，卫零是真的能杀人。
一群内侍大喊：“护驾！”
“快传禁卫！”
“禁卫没用！要魂骑！”
容嘉立刻滚落桌下，撕下奉常折子上的红绫抵挡卫零的一击。
卫零一击不中，浑身鳞片立刻翻立出来，无数禁军破门而入，手燃绿灯。
卫零有所畏惧，跳出房顶。
奉常戴着面具站在房顶上俯视着卫零的一举一动，传音入密，震得卫零耳朵疼出血：“混沌！”双手掐诀，天地顿时成为一个大漏斗，无数屋檐消失于沙中，只剩下狂卷的风暴沙！
卫零速度变慢，她发病的时候分不清幻觉与真相，只能在眼前这漏斗一般的天地间颠来倒去的乱走。
一尊巨型千手观音从天而降，想要摁死戴着面具的奉常，奉常甩开那只手，将观音的皮撕开，露出里面满是虫蛇蜈蚣蟾蜍蠕动的皮肉。
“呕。”卫零分不清是真是假，还是吐了。
观音另一只手抓住卫零，将她带走，奉常穷追不舍，连发五百张的符咒。
符咒依然是没有任何曲笔，只有横直的纹路，十分强横霸道。
法力极为强劲的符咒让卫零周身护体的黑泉开始溃烂，手上的剑也剥离。
观音肉身不断变大，挡住了所有符咒，随后也断裂成无数血肉模糊的黏状蠕虫，溅得到处都是。
奉常揭下面具，弹掉面具上的蠕虫，露出一张极为寡素的容颜。
卫零瞪大了双眼，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