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你是飞往何处的蝴蝶 > 第20章 Chapter20

第20章 Chapter20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费韫说看完日落就送蒋今池回去。

光是牵手,就能在阒暗无人的地下停车场待三个小时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守时?

晚上十点,外婆即便不睡觉也已经关了电视回卧室,蒋今池以为开门迎来的是一片黑暗,出乎意料地有光。

客厅明晃晃的大灯开着,叶一雯抱手斜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蒋今池走进去,一声不发地低头换鞋,叶一雯把电视声音调小,突然发问:“你去哪儿了?”

“琴行。”说完,蒋今池转身进房间。

叶一雯放下遥控器,从沙发起身。

蒋今池背对着叶一雯,站在书桌前,假装忙于收拾桌面,没有感觉到叶一雯跟在她之后也进来了。

“今天的情况,你要我怎么办?他们都是你谢叔叔的朋友,是客人,我难道要和客人翻脸?”

怕吵到另外一间房里的外婆,叶一雯边关门边说。

门彻底合上前,这是最后传到客厅的声音。

接下来,门板后的话音低低嗡嗡,多半是叶一雯在说。

她先是责备蒋今池不应该在客人还在的时候,负气冲出家门,让她和谢少东下不来台,再是晚归。

叶一雯下午不到六点就来外婆家等她,等到十点人才回来,期间电话打不通,她找不到人,担心蒋今池在外面出事,说了一大堆,最后说到她自己身上,她也有错。

错了就改,就弥补。

“你跑出去把你谢叔叔吓死了,本来就是他的朋友到家里来做客,朋友的孩子把你琵琶砸坏了,最歉疚的是他,我们说好了,看你哪天有空,我们三个一起去琴行重新给你买一把更好的,你看行不行?”

对于孩子来说,父母有对发生在他们身上,好的坏的所有事件的决定权,这是父母对子女权利的体现,尤其当这不好是父母亲手造成的。

他们可以决定给予补偿,也可以不给予补偿,全看一件事里责任的划分,而责任划分的标准往往又由他们决定。

叶一雯认为,他们做家长的,的确要对今天发生的事情负绝大部分的责任。

用简单的思维,以为一把琵琶被摔坏了,赔一把新的更好的琵琶,就能抵消大人无心的失误和过错。

然而,纯粹直接的物物相抵,暗合了古巴比伦《汉莫拉比法典》中“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逻辑,都是暴力的“公平”。

蒋今池被逼到了道德的深谷,四面高山夹持。

一座是“妈妈要顾及里里外外的人很累”山。

一座是“你谢叔叔对你那么好,你不要因为一点小事让他心寒”山。

一座是“我们都低头了你还想怎么样”山。

一座是“你这孩子真的太不懂事了”山。

离开这座深谷的道路有且只有一条——接受补偿,彻底翻篇。

孩子总能很轻易地原谅家长,有时是血浓于水的天性使然,有时,则是不得不为之。

-

除夕在即,岩城街头巷尾张挂起一串串的红灯笼,商场的音乐换成应景的年味歌曲,各大影院上线以当年生肖为主题的合家欢电影,邮政局推出的限定版生肖邮票过于可爱,在网上小火一把。

孙墨疏新年不在岩城,全家飞海南旅行过年,要在海南过完元宵节才回来。

高三提前两个星期收假,掐指一算,孙墨疏从海南回来没两天就开学了。

她和蒋今池达成默契,去海南过年前,两人一定要见一面。

孙墨疏二十八号的机票,头一天,约蒋今池出门逛街,那天正好是手机日历上标记的“北小年”。

蒋今池头一回发现,小年还有南北之分。北小年是腊月二十三,南小年是腊月二十四,差一天。

网上说,北方腊月二十三祭灶神,吃糖瓜,她问费韫,他们那里腊月二十三祭不祭灶神,吃不吃糖瓜?

“我们这里有种丁丁糖,不知道和糖瓜味道像不像。”

没几天,一个北城的包裹远道而来,是一箱费韫寄来的糖瓜。

出门时,蒋今池不忘揣上一包糖瓜,等见到孙墨疏,把糖瓜给她。

孙墨疏问糖瓜什么味道?

蒋今池说:“我吃过了,就和丁丁糖差不多。”

上街那天,蒋今池还遇到了在街头做采访的晓洁,谢堂女友。

第一次见面时晓洁就说过,她本科是岩城传媒学院播音主持专业,毕业后,在岩城电视台一档老牌的社会新闻类节目做外景主持。

蒋今池当时还因为没有想起这档节目里有晓洁的脸孔,感到不好意思,晓洁安慰了她。

半年多过去,晓洁还记得蒋今池,一眼从人群里看到了她,把摄像师带到过来,话筒伸向她。

“您好,我们是岩城电视台《某某某某》栏目组,在做春节街访问,您是一个人来逛街的吗?”

“呃……不是,我和朋友一起。”蒋今池前看后看,孙墨疏不知道去哪儿了。

“您和朋友走散了吗?”

“好像是。”

“那可以耽误您一点时间,问您一个问题吗?”

“可以。”

“您有要在接下来一年希望实现的愿望吗?”

凛冬的街头,蒋今池呼着白气,鼻尖染着一点红,说:“希望能考上心仪城市的大学。”

采访完蒋今池,晓洁对摄影的同事说暂停休息一会儿。

把话筒夹在手臂,晓洁原地跺跺脚,说:“从早上八点就在这条街上采访,冷死了。”

“那边有个咖啡店,要不要进去坐坐?”

“哪里?”

蒋今池指前面。

晓洁见不太远,叫扛摄影机的同事:“张哥,喝不喝咖啡?我请。”

咖啡店里,晓洁脱下手套,冻得僵红的手捧住热咖啡杯取暖,晓洁的同事张哥,坐在咖啡店的另一边,不和她们一起。

接下来,晓洁告诉了蒋今池两件事。

第一,谢堂要结婚了。

第二,新娘不是她。

谢堂和晓洁手牵手走进来的画面清晰如昨,可是,晓洁平静的叙述,好像两件事都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引不起她情感的波澜。

一时之间,蒋今池不知道该对晓洁话的内容感到惊讶,还是先佩服她的冷静。

晓洁长了一张十分适合上镜的脸,笑起来尤其。

“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和他刚开始谈恋爱他就和我说过,他的结婚对象很要由家里定,他自己不能做主,但他向我保证,三十岁之前,他绝对不会结婚,我是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才和他开始交往的。”

不过提早几年而已,不算意外。

晓洁饮一口咖啡,冒着热气的液体滚过咽喉,寒冷了一晨的四肢百骸逐渐恢复过来。

“我认识谢堂的时候,大学还有一年才毕业,他跟我说他只能和我谈恋爱不能结婚,我还觉得他奇怪得很,我才二十出头,书都没念完,结婚对我来说是太遥远的事情,根本没有考虑到那一步,再说,”晓洁浅笑,“我也没把谢堂当作一个靠谱的结婚对象。”

晓洁说谢堂人帅、嘴甜、有钱,最重要的是喜欢她,这些特质作为男朋友绰绰有余,可凡事有两面,论及婚嫁,谢堂的种种好,又都能瞧出种种坏来。

“分手的确很痛苦,不过也还好,”晓洁说,“我生活里不是只有和谢堂谈恋爱一件事,我还有其他关系要经营,还有自己的工作,这个春节的街头采访要连做七天,今天才第二天,台里还有其他的杂务,我回家去累得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想别的事。”

晓洁明明笑着,眼睛却湿润了。

她摸摸自己的眼角,虽然不用正脸出镜,她还是带了淡妆,她掏出粉饼,掀开盖子,对着粉饼盒里的小镜子补妆,重点是下眼被泪水打湿的一块。

她收起粉饼盒,说:“我和谢堂分手的事,只有身边几个亲近的朋友知情,但她们不知道谢堂要结婚,今天看到你,我突然想到第一次见你的那天,我和谢堂还在一起,突然觉得有些话可以和你说。你……还和费韫有联系吗?”

蒋今池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晓洁了然,说:“那就是有了。”

“你们经常见面吗?”晓洁问蒋今池。

蒋今池抿了抿嘴,晓洁随即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很忙,我要上学,能见面的机会很少。”

“你今年六月高考?”晓洁问。

蒋今池点头。

“今池,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蒋今池微笑,说:“可以。”

传媒学院漂亮的女孩男孩多如牛毛,想在镜头前挣一口饭,老天赏的、爹妈给的脸是第一张入场卷。

纵然晓洁对靓男靓女生出一定程度的免疫,还是要说,蒋今池长得真好看。

“今池,最后不到半年,你专心应付高考,其他的……先别想。”

张哥挥手示意,该继续工作了,晓洁对张哥说马上。

晓洁看回蒋今池,“我和谢堂的这个表哥接触不多,但能看得出,他和谢堂是两类人,我不贬低谢堂,但他表哥绝对比他狠,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晓洁喝完杯里的咖啡,站起来,说:“我要回去工作了,你呢?”

“我给朋友发了消息,我在这里等她。”

晓洁点头,说好。

晓洁走后,蒋今池在弥漫咖啡醇香的房间里,一边等孙墨疏找到她,一边想最近一次和费韫见面的情景。

-

蒋今池住在外婆家,老小区建设之初没有规划停车场,小区空地成了没有规划的地上车库,车辆胡乱停放,还有拿石桩、椅子占位的乱象。

费韫的车进过小区一次,之后都停在附近一家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是黑暗的王国,费韫是国王。

费韫在外婆家小区门口接上蒋今池,带她驱向他的国土。

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的深处,周边只有零星的几辆车,费韫叫蒋今池下车,他也下来。

蒋今池到车前等他,费韫走过来抱住蒋今池,蒋今池自然地回抱住他。

费韫向前走,蒋今池只能往后退,像两只被一根绳子捆绑的螃蟹,行动不良。

她仰头,“干嘛?”

“嘘、嘘、嘘。”

按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看。

摇摇晃晃,绕到车尾,费韫才把她推起来,说:“琵琶给你修好了。”

“修好了?”

上次从山顶回来,蒋今池下车前要把后座的琵琶带走,费韫让蒋今池把琵琶留下,说他会找人修。

“可是琴行的老板都说修不好。”

琴行老板的原话是:能修,但没必要。

“……不算完全修好吧,”费韫说。

费韫打开后备箱,修好的琵琶放在琴箱里,防止开车的颠簸,外面包了好几层软垫。

一层层的包装剥去,终于揭开真容,蒋今池认不出这是她原本的那把残破了的琵琶。

琵琶周身嵌满了流光溢彩的团花图案。

“这是什么?”

“螺钿。”费韫说。

螺钿的原身,是海螺和贝壳经过打磨后制成的薄片,镶嵌在器物表面,流光溢彩,艳光四射。

“虽然重新上了琴弦,但弹是不太能弹了,只能摆在架子上看一看。”

琵琶面板团花状的螺钿装饰丛中,一只辉煌的赤身粉蝶停落在琵琶的复手上,振翅欲飞的造型和玻璃罩子里的那只如出一辙。

蒋今池踮脚亲在费韫的下巴上,眼里淬了一片琉璃瓦,“我喜欢。”

“喜欢就好。”费韫说。

费韫的车换回了原先的黑色,蒋今池坐在打开的后备箱,旁边是费韫送她的镶满螺钿的琵琶。

她亲亲费韫的脸,费韫温柔地回吻她的脸颊。

她没有探问费韫为什么不吻她的嘴唇,就让美好停留在美好。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