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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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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视无声,却牵扯着心跳跳动,太默屏息等待了多时,等待时,他感受到的不是汗液滑落的黏腻,而是枪头抵上脑门的冰凉,头皮由最开始的发炸,转为麻木,麻木到女人开口后,他差点没有跟上节奏。

“明天下午之前,把所有鹅肉送到北区的南特集市,有问题吗?”

“啊?”太默头皮一颤,“没有问题。”

鹅肉?南特集市?这是要做什么?

他继续等待下文。

女人却端起桌上的果酒,悄无声息间,神情竟然松和下来,好像刚刚不是严肃的对峙,而是同他进行了一场愉快的谈话,她有了闲情逸致,转而欣赏自己赢得的战利品——酒杯中,酒液淡黄,在灯光下翻涌、晃动、色泽变幻。

酒液诱人,女人一滴没碰,将酒杯放回到柜台,食指和中指固定杯柄,推还店主的面前。太默暂时没接,只是垂眼去看,酒液的色泽,在吸入灯光之后,变得越发浓厚,里面仿佛沉淀诸多杂质,未知而危险。

门口,干员值守,见女人出来,齐齐点头行礼,“长官!”

纪廷夕走向车门,低声吩咐:“通知2组,伪装好,盯紧这家店。”

干员:“是!”

夕阳已经彻底退下,将舞台让位于夜色,车辆伴着车灯,在夜色中前进,如同水中的尖吻鲨,分海而行。两边是安睡的房舍,和遍野的黄水仙,车辆驶去,留下浅淡的静谧。

若星主动开车,本应该专注于路况,却忍不住一心两用:“纪处,没想到放两只蜜蜂进去,真的管用啊。不过您怎么知道,她们一定会留下花粉?”

后排车窗隙了条缝,夜风入门,拨动额发,顺着鬓角飞舞,时不时滑过下颌,丝丝作痒,纪廷夕也不去管,凭它们自己凉快。

“这家店是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那蜜蜂逗留的地方,就必须有花粉,没有也得有。”

小镇被远远留在身后,行车进入一望无际的旷野,灯光稀疏,鲜花漫坡,如同在夜晚打倒一壶冰镇花酒,沁人心脾。纪廷夕的目光投远,深入夜色,笑了起来,眼眸却没弯,笑出比晚风还薄凉的欢喜。

“瑟恩人可真是客气 ,我这刚一上任,就送来俩人头,他们是担心我这位置坐不稳,得添些彩头?”

……

卫调院位于泰纳河北岸,泰河水四季平和,倒映还原两岸的丽景。它不仅身如明镜,还凭一己之力,将热闹隔绝在南岸之内,留北面一个清净,车辆从石桥上驶过,不仅跨过河面,还甩下一身聒噪。

卫调院需要这样的清净,作为一栋内向文静的大楼,它保留有这个邦度几百年前的风格——远远可见房顶的飞檐和栏杆,壁柱在一天当中,可以呈现不同的立体光影,巍峨的白石墙体内,方正玻璃窗镶嵌,但每一扇窗都窗帘紧闭,无法看入其内。

大拱门之下,瓦尔基里的雕像分立两侧,守卫大楼安全【1】——虽然这座楼内,都是训练精良的人才,若真遇到危险,比雕像还威武雄壮。

纪廷夕经过铁墙栅栏,通过白石拱门,成功刷卡识别入内,在保管柜处交上手机,以及一切可用于照相的电子设备——在这栋楼里,私人电子设备比在考场里还不受欢迎。

新官上任三把火,纪廷夕这位新人,还没正式上任,就成功抓到两个逃犯,解决了院内的燃眉之急。院里对她的到来,本就是翘首以盼,如今功绩傍身,她更是一跃成为院内的红人,院长贺德以及副院长也随英,打扮得光鲜亮丽,头发都刷得反光,往门口一站,酷似一双瓦数爆棚的白炽灯,亲自迎接新人上任。

和昨日的便装不同,今天纪廷夕为全套制服,深灰外套,腰间皮带收紧,衣襟处撞色镶边,翻领完美贴合脖颈线。在胸前,绣有两个标志,一个是拉伸的雏菊花瓣形状,两片花瓣对称,象征稳定和平;一个是特行处的蓝纹竖条,与其他处室区分开来。肩头,麦穗样绶带从肩章联向纽扣,宛如一串橄榄叶,将花瓣图案托捧而起。

纪廷夕长相端庄,制服将她的明亮放大了数倍,神采奕奕走向两位院长,风姿惹人注目,竟然盖过他二人亮如灯泡的发型。贺德和也随英见过她的照片,如今看见大真人,他们没有半点失望,眼眸里都添了光彩,当即由人事处葛处长领着,前往宣誓阁,举行宣誓入院仪式。

今天大厅里热闹,二位院长、总务处和人事处,都在迎接新任的特行处处长,履行各种手续。大厅里人来人往,文度进入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迎接新人,和文度没有关系,她不用早到,只是准时打卡上班。但是进入大楼时,正好碰上迎接完毕,人事处领着新长官往宣誓阁走。文度转角上楼之前,回头去望,正好捕捉到最后的背影。

她没见过新任长官,但是一眼就辨认出来——那个身穿全套制服,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就是新来的刽子手吧?

外形看起来倒是不错,但是一双手还是一样的脏。

文度收回目光,转身上了楼。

……

宣誓完毕,纪廷夕正式成为大楼一分子,她虽然青年才俊,功绩赫赫,但也知道初来乍到,得假装热情、故作谦虚,和同事熟络一番,日后好疏通办事,毕竟她所处的位置,四通八达,之后少不得要调动各个部门。

从一楼的院长办公室、总务处,到二楼的人事处、后勤处,再到三楼的蓝训处,纪廷夕“挨家挨户”问候上去,一路上八面玲珑,借着谈话寒暄的机会,记下所有人的职位和名字,边走边在脑中复盘。

本着“雨露均沾”的原则,她走向四楼,集讯处和闻讯处涉及到信息的获取和转译,处室内划分得更加细致,霸占了一整层楼,大大小小数十个办公室,名字各异,就是院长来了,也得请处长做导游介绍。

纪廷夕在闻讯处长可密的带领下,和科室科长依次招呼,眼看着漫长的旅程就要结束,但两人卡在了信息室外,暂时没能进去——里面有人在交谈,不便打扰。

两人等了一会儿,交谈还未结束,纪廷夕并未表露任何不耐烦,但是可密非常体贴,示意她先去讯息1组坐坐,之后信息室主任空闲下来,再好好认识一番。

路过信息室门口时,纪廷夕去打量里面的身影,眼神凝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红木书桌后,一个女人正抬头,注视眼前的来人。她的风衣挂在椅后,身上只留单件白色衬衣,头发拧了个波浪,绾成玫瑰状,用灰夹固定好。衣装规范,一看就是处室领导的身份,但她微微仰头,面带笑意,仔细聆听,阳光隔着欧根纱入内,朦朦胧胧,在她的鼻梁和下颌处,蒙上层恬静的温柔。

在这走过的一瞬间,纪廷夕侧头去望,记住了她的面容。

此刻,信息室内,严愿比手画脚,拿出百倍的热情,争取拉人入伙。

“文主任,今天晚饭,贺院长让厨房做了盛宴,连压箱底的鹅肝都翻出来了,您可一定要准时到场,算是给纪处长的欢迎宴!”

听到这三个字,文度的嘴角差点下落,她得费些力气,才能收起刺芒,维持住表面的热情——对新同事的热情。

特行处处长上任,她作为信息室的负责人,理应到场,笑脸相迎,欢迎纪处长的加入,然后酒杯高举,祝贺她业绩有成,甚至更进一步,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怒赞她的美貌与气质,为同事关系奠定良好开端。

但是文度本能地抗拒,这女人上任的第一天,就逮捕了她的两个同胞,同时手握审讯工作,在挖掘更深层次的信息。

自从进入卫调院,文度一直稳扎稳打,一切都在她计划之中,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岔子,但是这位新处长的出现,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形式陡转急下,需要她及时补救。

晚上的迎接宴,她不能去,她要去补救破局!

“贺院长有心了,晚上的餐宴一定非常丰盛,不过我昨天刚刚得了风寒,晚上得去拿些药,而且时不时会咳嗽,到时候传染给你们,我罪过可就大了。”

严愿的肢体动作丰富,面部表情也不遑多让,一听文主任伤风感冒,神色从热情四溢,立马转换为我见犹怜,鼻梁上皱起细纹,满是关心。

“那文主任可要多注意保暖,这几天吃清淡些,早点恢复健康,到时候我们再相约后餐厅!”

……

下班后,文度争分夺秒,先去了药店,走流程拿了药,顺着丁香街回家时,路过一家花店,她转头看见满店芬芳,情不自禁慢下脚步。

百伦廷是一个爱花的邦度,北郡城虽然地处北部,气候稍寒,但也趁着阳春三月,欣赏百花齐放的盛况。大街小巷最不缺的就是花店,男女老少最钟爱的便是鲜花。

不敌鲜花的美色引诱,文度慢下的脚步,终于彻底停下,接着转了个弯,走入花海之中——“夏之莲花店”:洋牡丹、康乃馨、玉兰花、郁金香,从木漆的店门簇拥而下,占满半壁台阶,仿佛店内已经花山花海,没有位置,郁金香无奈被挤了出来,暴露了盛世美颜。

见文度进入,花店老板拍了拍皮围裙上的碎土,招呼道:“文小姐今天想买什么花?”

文度目光徜徉一圈,“这些花都养过了,想自己配些样式,店长可以帮忙吗?”

“当然,”夏烈转头吩咐,“小鲁你看着店,别只顾着算钱,注意招呼。”

卖花小子鲁滨滨,拿着计算器,从桌台转到门口,换了个地方继续算钱。

在花店内部,花架隔出一方空间,架子上各式鲜切花整齐摆放,对面包装纸和线绳存叠,客人只用在里面小坐一会儿,吃些小布丁,喝点草本茶,一束鲜花就按要求配好,准时送进客人怀中。

文度往高脚凳上一坐,还没开口,夏烈就自觉行动,自由发挥配花技术,不敢让文小姐多言。在外面时还好,一到配花处,她就全程低头,不敢有任何目光接触,知道惹了麻烦,文度不拿花剪扎她,都算她菩萨心肠。

“这次事件牵扯到的人员,都转移走了吗?”

夏烈挑了两根黄玫瑰,“差不多了,但西丽小镇的中转站,已经暴露在卫调院视线内,现在如果转移走,会引起怀疑,暂时没有动。”

文度深吸一口气,“夏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说过,凡事要和我商量,没有经过我允许的事情,不要擅自行动!”

……

卫调院的食堂,和办公区的风格如出一辙,墙面上角花勾勒,樱桃木点缀随处可见,墙体腰线、木门包框、座钟台面,还有头顶的水晶吊灯,都给干员一种宾至如归……五星酒店的感觉。

平时食堂,都做些果腹的菜,烧条茄子、炖个土豆、卷片鸡肉,但是今晚的菜式,可谓给足了纪廷夕排场,前菜、主菜和甜点,外加水果和酸奶,干员们大快朵颐,趁机团建一波。

不过他们也知道,有此口福,全靠纪廷夕的到任,博得了院长的欢心,让食堂“大开杀戒”,把肉菜都备上。同事们心怀感恩,三三两两端着果汁,以汁代酒,找纪处长闲谈熟络。

果汁没有度数,但纪廷夕几杯下肚,面颊连着脖颈,居然泛起红意,当着人面,她笑出了醉态,但餐厅内的专用电话一响,她眼里立马明晰起来,恢复如常。

“喂,情况如何?”

“一切都好,环境合适,外出也合适。”

——环境合适,说明太默和伙计进城之后,行动2组搜了旅店,包括鹅舍都检查过,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外出合适,说明太默去了南特市场,把鹅肉交给了摊主,全程没有异常举动。

“好,继续休假吧。”

——继续监视,注意进出旅馆的人员。

众人都在享用美食,没有发现纪廷夕还在争分夺秒加班,但是特行处的若星,一门心思在处长身上,之前主动要求开车,充当司机,现在见纪廷夕一个人在角落,连忙过去关心。

“处长,怎么了?”

纪廷夕挂上电话筒,脸上还带着红晕,眼神半真半假,打量餐桌边的众人:他们有的安静吃饭,有的低声谈话,有的斟酒,有的拿菜。所有这些脸庞,都与脑海中记下的名字和职务对应,加深了印象。

“小若,你知道今晚谁没有来吗?”

这个问题不简单,院长让大家端正坐好,拿出花名册点一次,都不一定能清出来,但若星刚到总务处社交了一圈,消息搜集了一箩筐,听见她问,笑得牙齿发光。

这题他会!

“纪处,白科长今晚有事,他太太病了。”

“这我知道。”纪廷夕目光落向特行处的餐位,白卓就是她的下属,特行处里的动静,她最清楚。

“还有信息室的文主任,她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咱们,先拿药去了。”

纪廷夕回想起早上,在信息室门外瞥见的身影——白净的衬衣,规整的发尾,温柔的眉眼,整个身影隐隐绰绰,落在欧根纱的朦胧之中。

纪廷夕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不由眯起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注:

【1】瓦尔基里:女武神,身戴金银盔,骑精悍白马,能奔越虹桥——出自北欧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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