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神，我家路由器被动了，对方伪装成了小偷，翻找了柜子，但屋里应该没丢东西。”
田之世确认手机WiFi还关着，立刻离开家，和罗觅奥通了个电话。
没记错的话，自己在签入职时，条款中特意提及了如出现被盗被劫之类的案件，报警之余，还要告知特情处理部门。
“我这就过去，我联系特情。你报警，说明信息部的员工身份，不要破坏现场。”罗觅奥迅速吩咐下去。
田之世在小区楼门口报完警，正惆怅徘徊的时候，先等来了罗觅奥。
“报警了？”
“嗯，马上就到。齐总那边我也告知到了。”
“特情会和公安联系，一会儿警察来了，出示工作证件，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办。”罗觅奥看起来经验丰富。
“喵神遇到过这样的事？”
“暂时没有，但是应急部门……确实很容易被盯上。”
田之世噗嗤一声乐了。
很快，警察来了——还是以便衣的方式。
“您好，田先生么？我姓刘，星都龙源派入所的。”打头的寸头警察从衣服里稍稍掏出证件示意，一口本地话，吞音吞得还挺厉害，愣是把“派出所”说得像“派入所”。在他身后跟着的两人提着箱子，应该是物证采样那一路的。
“我是。我的房间疑似被盗，路由器的位置有变化，还有表面灰尘也不见了。我没有仔细检查，但大致看，应该没丢失财物。”
“麻烦您带个路。”刘警官客客气气，摆正记录仪，示意后面两人跟上。
特情处理的人员也在十分钟后抵达现场，为整个屋子断电，并在确认在场没人装起搏器之类的医疗器械后，设置小范围信号干扰器。
双方工作如火如荼，罗觅奥陪着田之世，还有警官与特情处理人员去做笔录。
“路由器我们需要带走检查。这间屋子我们建议封锁三天，期间我们会做排查，包括电子设备的安全检测，你可以拿着必备的东西，临时住到酒店，我们按要求报销。对于你的隐私信息，我们会严格保密。后续我们将查阅监控并进行走访，尽最大努力抓捕到嫌疑人。”
田之世耷拉着脸，自认倒霉。
不过，好在自己的电脑上没有存放什么奇奇怪怪违法乱纪的东西……用来测试的攻击工具不算的话。
“你……会觉得做了错误的选择吗？”罗觅奥轻声问道。
“啊？选择嘛，做了就做了，各有优劣，没什么正确或错误。相比之下，至少和喵神做同事，这样的工作很有价值。我觉得，我能做得很好。而危险嘛，我也从来没怕过，况且还有这么多人帮我。”
罗觅奥略显紧张的神色缓和下来。
“咋啦，喵神，不要总这么严肃。”田之世突然一拍脑袋，“哎呀，冰箱里还有菜！这几天看来只能在外面吃了……”
一通忙碌过后，田之世办理了入住，和罗觅奥去撮了一顿酸辣粉。
“喵神，今天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我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田之世揉揉肚子，“这几天也只有手机玩儿，也没办法模拟比赛。”
“不然……我借你个旧平板？”
“不了不了，没事儿，我现在应急也做的差不多的活儿，瘾没那么大。”
“嗯，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尽量帮你解决。”
二人作别后，田之世在酒店房间里躺下，盯着天花板的烟雾探测器出神。
怎么就遭了贼了？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账号暴露？可自己的账号里只有软件代码，没有地理位置……或者大咩那个病毒有问题？
自己的GxxHub账号和陶远洋、沈惊澜互关，也有共同的毕业设计项目，但惊澜去做游戏，好久没上过号，大咩倒是偶尔还会更新一下代码……而史遐迩则在毕业设计完成前就退出删号……
但大家应该都没有留下地址，顶多只是邮箱，还是那种不容易猜出姓名手机联系方式的邮箱名。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大咩啊，我被偷家了。”
陶远洋回了一串省略号，随后一个电话拨过来，声音低沉。
“我知道我丢了什么……”
田之世困惑地等他继续。
“之前我给你寄过单位礼盒，记得不？你的地址和虚拟手机号被传走了。”
田之世差点宕机。
“你是说，上回那个家政病毒，呸，钓鱼病毒？”
“应该是它。它还有个残留日志，目标就是检索你的名字。”
田之世一时说不出话。
“我昨天联系上惊澜，他说他也收到了邮件，但是忙着就没点开。我让他小心地用模拟机弄个样本给我，逆向代码虽然没解开，但找到了日志的存储。同时，它还利用高仿我的账号，给你GxxHub的联系方式发邮件。”
太久没登那个邮箱，似乎躲过一劫。
田之世深深吸气片刻，终于笃定，“这绝对是针对我的行动。”
“田哥，你是惹上什么人了啊？”陶远洋十分担心地问道。
“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了呗。没事儿，我这边也有人。”
“关键是这人还知道咱们四个的事儿，不知道遐迩那边有没有收到。”
“嗯……提高风险意识，别再被钓鱼，样本记得给我发一份。我这边的事，我会尽快解决，有人帮我调查，我自己也不会坐以待毙。”田之世沉声道。
结束通话后，田之世琢磨片刻，通过手机与虚拟电话，开了个新的境外云服务账号，去新建了台云电脑，抓取自己GxxHub上新收藏自己代码的人并爬取注册信息，同时潜入暗网，查看灰色地带在售卖数据的来源。
收藏的以一批新人为主，最早的几百个账号已经注销，收藏时的IP主要位于境外。
对方以自己这个工具详情界面作为突破口实施攻击，利用伪造身份高速获取有关数据……
但，这批攻击者是怎么把社会工程学做到自己头上的？甚至还有自己和室友们的信息？难道是自己学校信息也泄露了？
只是售卖数据的论坛好像并没有自己比较熟悉的来源，只有连GxxHub之前被窃取“无伤大雅”的数据也没有向外流传。
田之世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被电话打断。
是特情处理部门的电话。
“两件事。第一件是告知你，你的路由器被改装，增加了信息劫持元件，来历不明。”
田之世后背发凉。要不是他家门锁是真的没办法在没钥匙的情况下从外面锁门，让小偷试图伪装成偷东西的样子来转移注意力结果弄巧成拙，还真的不容易发现。
毕竟他田之世对于抽屉里的钱不在意，却在意自家路由器的光变亮了——由于没有被灰尘遮掩。
“嗯，物理黑客对我下手了啊。”
“第二个，通过天网，我们捕捉到一个可疑人员，同时出现在轻轨和盗窃事件现场，你应该还认识。”
“我认识？”田之世疑惑。
“这个人叫史遐迩，和你一个大学。你对他了解多少？”
田之世抿唇，半晌才应答道：“史遐迩……我从来没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方便聊聊他？”
田之世张口，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含糊地垫了句“稍等，我理一理。”
.
小十年前，高中毕业的田之世怀着清澈的目光与纯真的热忱，进入了紫微国相当优秀的学府，就读软件工程专业。
宿舍楼是新建的，本科生四人一间，每层都有公共浴室和卫生间，条件还算不错。
他第一次见到史遐迩，就是在宿舍的桌子边。
那个头上有些卷儿，侧脸还算精致的男生推推金属框的眼镜，拿起桌上的白瓷咖啡杯，慢悠悠地啜饮一口，仰着脖子，微微侧过脸，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干净崭新的白色西装这才微微打了褶子。
“室友？”镜片后的丹凤眼眯得紧些，迸射出颇为锐利的锋芒，那种骄矜与敌意，让人感到不好相处。
他在桌子上摆了咖啡机，还是那种现磨的，带滤网的，旁边还有一小袋外国的咖啡豆。
浓郁的咖啡香气中，隐约还带了东方调古龙水的香气，说不清像烟草或皮革。
讲究，真讲究。
那时的田之世热情地打了招呼，发现这个叫史遐迩的室友家里应该很有钱，还爱看一些心理学和社会学的书籍，只是人有点偏执，还有点冲。
在计算机专业，有的人是有天赋和灵性的。田之世恰巧是这种人。
史遐迩连续两科考试位居班级第二，仅次于田之世。
哪怕他挑灯夜战，也没能赢得老师的青睐。
“绩点是一样的，老师掺杂个人感情有所偏好，不是我做得特好，你不要在意。”田之世曾经真诚地试着开导他，只得到了白眼和离开后的淡淡香水味。
对于心高气傲，从小被娇惯着养大的史遐迩来说，这就是嘲讽。
后来系里组织打CTF比赛，田之世自告奋勇，拉了同屋的陶远洋和沈惊澜，犹豫片刻后，还是邀请了史遐迩。
史遐迩没回应，还是陶远洋好说歹说，藏着“田哥带你飞”的心情，只强调大家对逆向不太擅长，只有他能担当大任，这才说动了他。
队长的名字早已经交了上去，队员名单立刻更新，才没让史遐迩临阵反悔。
他们取得了胜利，史遐迩对他的态度稍微缓和，变得不冷不热。
后来就出现了妹子表白风波。
田之世挺委屈，而单恋的妹子向讨厌的室友表白偏偏不肯和自己谈恋爱的事儿同样让史遐迩备受打击。
他没有再和田之世说话。
“姓田的，我哪样比不上你？”史遐迩在毕业典礼上删掉了田之世的联系方式，从此没再联系。
“所以，虽然室友四年但我对他了解确实不多……后来我听同学说，他去了其他国家的学校深造，前段时间刚回国，好像还受邀加入什么实验室……”
田之世的声音低了下来。
虽然他俩人看起来不对付，但更多的是单方面的厌恶，至少田之世是感到莫名其妙，而不是讨厌。
但如今史遐迩成为可疑人员，田之世也不由得犹豫了。
他真的会是制造罪恶的人么？
最好不要，因为他也很厉害。田之世发自内心地如此感觉——赛场上正是因为他，以逆向优势突破困局，才共同迎来成功。
我不希望他成为我们的敌人。
田之世沉默地听着电话那头的指令，做着机械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