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许知念习惯性早到，恰好到那边，碰上有同样习惯的顾淮。

顾淮先打了招呼，许知念不好意思再装没看见，也挥了挥手。

两人站在原地，中间还能塞下一个人。

南方的12月底并不是特别冷，许知念穿了件浅色薄外套。

顾淮也穿了浅色卫衣牛仔裤，两个人看上去像是在过春天。

头顶上的乌桕树褪去了夏日的红艳，挂满一树白果。

微风吹过，落叶在空中轻舞盘旋，少年的声音温柔低沉

“许知念”

“嗯？”许知念抬头，顾淮靠近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得许知念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你头上掉了一片叶子。”

许知念正抬手往头上摸，顾淮先他一步，

“别动。”

许知念不算矮，有168的她在188的顾淮旁边，鼻尖刚好到他的下巴，顾淮靠近帮她取下落叶，影子照过来，就好像两人抱在一起亲吻。

许知念的刹一下就红了。

“好了。”顾淮取下一片落叶，低头看见许知念两颊泛红愣了两秒，随后马上拉开一点距离。

“谢谢。”

寂静中许知念开口道谢，盯着脚尖，不敢抬头。

“不用谢。”

等林诗芮他们都到齐了，几个人分批打车到万达商场。

顾淮本来和许知念站在一块等第二辆车，被梁宇川一把拉到林诗芮那辆车去。

林诗芮像是没有预料到，在车里叫了一声梁宇川，他没有听见。

许知念，谢一菲和梁宇川一辆车，丰兆阳和顾淮林诗芮一辆车。

这样神奇的搭配，谢一菲都没想到。

许知念那辆车慢一些，不知怎么的，许知念有些晕车，一路上脸色都一片白一片红的。到的时候顾淮他们已经登记好可以进去了，几个人迅速列队，搭着肩膀进去。

许知念不记得自己是被谁搭着肩膀，只记得自己搭着谢一菲的肩膀，谢一菲喊着害怕，许知念就和她换位置，许知念一开始并没有搭上前面那个人的肩膀，反而摸到对方温热的后背，往上摸，许知念摸到结实的肩胛骨和卫衣帽。

当对应到今天的人，许知念后脑勺开始发麻。

她不敢想，顾淮知道是自己在后面摸了他那么久，他会怎么想。

许知念不敢再摸了，抓到他的卫衣帽子就轻轻拉着走。

开始队伍很慢，后来停了一会儿，许知念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接着肩膀一空，许知念感受到后背吹来的凉风，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了，内心的安稳一下子被抽离。

“菲菲？”

许知念很小声，一开始没人回答。后来脚步声消失了，前面的人回答了她，“他们应该被带走了。”

许知念知道前面的人是顾淮，但是没有想到只剩下她和顾淮。

眼罩被摘除，周围亮度不高，只能依稀看见对方的轮廓。

顾淮的身高很优越，在这个时候很有安全感。许知念却不敢离他太近，她记起下车的时候梁宇川和她们说，林诗芮喜欢顾淮。

所以，尽管阴差阳错地，许知念和顾淮被凑到一起，许知念还是主动和他保持距离。

两人在两头找钥匙，许知念面对的是一大堆碎骨头池子，幽暗的绿光照着池子，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液体。

“我这边没找到东西，你那边有吗？”

许知念摇摇头，发现他根本看不见，开口，“没有。”

顾淮走到许知念旁边，同样也看见了绿池子。

“这个？”顾淮忽然弯腰向前看了看，“那边好像有东西。”

许知念顺着顾淮说的方向看过去，水池岩壁上好像挂着什么闪光的东西。

“是钥匙。”顾淮补充道，“这门是钥匙锁。”

许知念大概估计了下距离，几乎比她高。

许知念尝试找工具捞，发现不管什么工具都凑不上那么长，如果不小心钥匙还会掉进水池。

顾淮也尝试伸手去够，却总是差一截，站着想了片刻，顾淮开口，

“我有一个办法。”

他看着许知念，“不过可能需要你帮忙。”

许知念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这边的光线晃得她头晕目眩，背后还不停地吹着凉风。

“好。”

顾淮把手伸出来，“你拉住我。”

许知念几乎要把一只手看重影，不敢抓他的手，许知念握住了他的手腕。

顾淮没有犹豫，俯身去够钥匙。

随着他的倾斜角度越大，许知念要拉住的力量就越大，一会儿下来，许知念出了一身冷汗。

许知念手心也在出汗，渐渐力不从心，她知道顾淮真的相信她这才没有一点儿犹豫就俯身在水池上方，她稍稍用力，手掌一滑，她握住了他的掌心。许知念迟疑那一会儿功夫，顾淮也回握了她的手。

顾淮的手掌很宽，掌心是温热的，一点点温暖许知念冰凉的手心。

就在一瞬，顾淮抓住了钥匙。

他的重心移回后，忘记松开许知念的手，在许知念提醒下，他这才把手松开。

“对不起”顾淮低声道歉。

“没关系。”为了缓解尴尬，许知念赶紧催促他去开门，“快去试试能不能把门打开。”

顾淮几步就走到门边，钥匙插入锁孔，向右旋转。

整个房间的灯光开始闪烁，先变绿，边黄，再变成红色。

“门开了。”

许知念跟在顾淮后面，前面是一个很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有光亮。在走廊开头，可以听见谢一菲喊丰兆阳的声音，应该是经过这个走廊就能与大家汇合在一起了。

走廊不是平地。许知念才走了几步差点被绊倒磕在地上，还好顾淮及时把她捞起来。

“小心，地上有骨头。”

许知念点点头，听到是骨头，慢半拍地打了个寒颤。

“跟紧”顾淮回头看许知念，她落下一小段，顾淮往回走一段到许知念面前，

“抓着我”

许知念本来想拒绝，“不用”

“为了早点出去，你还是拉着我一点。”

顾淮垂头看着许知念，把手腕递过去。

许知念觉得顾淮可能觉得她拖慢了进度，还是伸手拽住他的袖子。

顾淮推开走廊尽头的门，门后藏着NPC。

开门的瞬间NPC扑上来，许知念因为躲在顾淮背后，没有看见NPC的样子，但耳边听得见NPC的嘶吼。

“怎么了？”许知念探出头，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回去，侧脸被按在顾淮的背上。

“等下。”

另一头走廊开始有声音，NPC渐渐远去，似乎是去吓那头的玩家。

这时传来顾淮的声音，

“没事了。”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松了口气，松开轻轻压在许知念背后的手。

“啊啊啊啊啊咿咿呀呀”许知念刚松开顾淮的衣服，又结结实实被谢一菲和丰兆阳的叫声吓一大跳。

顾淮去摸灯，不一会儿，随着吧嗒一声，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许知念这才回头看见一地的白骨头。

前方是刚到的梁宇川和林诗芮，因为亮灯还来不及被NPC吓到。

右边是抱在一起的丰兆阳和谢一菲，两人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一行人又汇合在一起，谢一菲来找许知念，林诗芮来找顾淮，就这样两拨人又分开。

梁宇川好像和林诗芮闹了别扭，两个人一句话不说，林诗芮也离梁宇川半米远，撇着脸故意不看他。

兴许是这灯本来是不能开的，被顾淮打开，广播也显得很慌张。

“各位玩家，行程已经过半，请选择是否继续游戏。”

NPC上前把灯关了，头灯把一地白骨头照的惨白。

林诗芮再冷静，吓得也忍不住一把拽过顾淮挡在面前。

“还去吗？”

顾淮说话，冷静的声音穿过黑暗，她看得见他亮晶晶的眼睛。

许知念其实是想回去了，但不想扫兴一直不说话。

“回去吧，时间不早了。”顾淮没带表，显然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结束。

谢一菲和丰兆阳是真的害怕，立马跟风，“同意同意！”

一行人又在NPC的带领下走别的通道离开。

期间丰兆阳调皮地抓NPC飘起来的白衣服，被NPC转头吼了一声瞬间服帖了。

谢一菲为这事儿笑了他一路。

考虑到时间不到饭点，几个人又打了车去林诗芮家里。

家里还在布置着，但已经初具雏形。

见林诗芮带着一群人来家里，家里的阿姨连忙上前接客，

“小顾来了。”阿姨先认出走在林诗芮旁边的顾淮，顾淮也礼貌地点点头。

“这后面是...”

“噢林阿姨，这都是我的朋友们，提早到了。”

“阿姨好，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得上的吗？”

丰兆阳果然很招阿姨喜欢，阳光的一句话把阿姨高兴地不行，

“不用不用，这孩子，好好玩就行。”

“欸，谢谢阿姨。”

“给你贫的。”谢一菲偷偷吐槽，被许知念听到，忍不住偷偷笑了。

“你们随意啊，我先去看看布置得怎么样了。”

林诗芮走在大家面前大方地说道，随后交代顾淮，

“你得替我好好照顾大家啊。”

这一句让谢一菲更加想入非非，“你看，阿姨刚刚只认识顾神都不认识梁宇川，现在诗芮说这话，不觉得更像家里人吗？”

许知念感受到旁边的低气压，梁宇川站在她旁边，似乎是听到了，投来了视线。

许知念不敢说话，赶紧拉着谢一菲到一边坐着。

男生在大厅打游戏，许知念和谢一菲坐着只能干瞪眼，看着他们玩。

许知念倒是还好，因为不会玩，丰兆阳问她要不要一起的时候她拒绝了，谢一菲觉得实在无聊就过去了。

“念念你真的不一起吗？”

“我不会。”许知念摇头。

其实是因为看顾淮在那里，她才不好意思过去。

“那我也不去了，我留下来陪你。”

谢一菲说着坐下来。

“这样，我去上个厕所，你先玩，回来我们一起好吗？”

“行。”谢一菲笑了。

许知念本来不想上厕所，还是硬着头皮离开座位。

林诗芮家实在大，她走了几个房间都没见到厕所，不敢再瞎逛了，看见林阿姨在房间里忙着，打算上前去问林阿姨。

许知念小跑了几步，进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撞掉一块怀表。

许知念赶紧捡起来。

镜面没碎，但被瓷地板摔出糊糊的裂痕。

许知念用手抹了抹上面的雾，露出怀表下的照片。

画面中只有顾淮和林诗芮两人，两人都眯着眼笑得格外好看。

林诗芮把手绕过顾淮的肩膀，在他左侧肩膀比了剪刀手。

应该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吧。

许知念使劲抹掉裂痕，裂痕就是裂痕，不会因为有人多么想让它复原就复原。

许知念急得有点想哭，恰好林诗芮从后面过来，看见许知念在这儿站在。

“知念？你怎么了？”

许知念眼眶红红的，看见林诗芮来了，把这个递过去。

“对不起，我把它打碎了。”

林诗芮接过这个怀表，看到照片的时候眉头皱了皱，随后很快掩埋了自己的情绪，抬头对许知念说，

“没事儿，一块表而已。”

“这个表应该对你很重要，要不然我帮你想想办法能不能修不好。”

林诗芮被许知念认真的样子可爱到了，上前揽过她的肩膀，轻声道，

“真的不用，这个就是一块普通的怀表。”

许知念以为是林诗芮家里应该还有很多这样的照片怀表，也放松了很多。

“你是来找厕所的吗？我带你去。”

许知念都忘了自己是来找厕所的，赶紧点点头。

上完厕所还没回到大厅，许知念就听见谢一菲大叫一声，

“张墨涵？你怎么来了？”

许知念走进去，刚好和她对视上，

张墨涵穿得算正式，至少在一群休闲装里显得正式多了。但她今天没有化浓妆，只是简单做了头发。

她和许知念擦肩而过。

许知念没有闻到之前的香水味。

她微微侧过头，看她背影，觉得她好像是变了。

“念念！”

谢一菲喊她，她这才回过神。

沙发上坐着谢一菲和梁宇川，丰兆阳在指挥谢一菲打游戏，顾淮则是懒懒散散的靠着墙站在一边。

许知念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正好林阿姨进来喊吃饭。

梁宇川应了一声，回头丰兆阳就输了。

“你什么嘛，连女孩儿都打不赢。”

吃饭的时候梁宇川本来和林诗芮坐在一块，她俩刚坐椅子没热就各自分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俩不对劲，林诗芮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偷偷看了好几眼梁宇川。

饭后大家一块给林诗芮庆生，林诗芮妈妈和爸爸突然打来电话，她离开一小会儿去接电话。

大家零零散散地坐在大厅，许知念单独坐一边看丰兆阳和谢一菲陷入第二局。

忽然身旁的重量一沉，顾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她旁边。

这下许知念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只能往另一边多靠一靠。

“你在躲我吗?”顾淮似乎也不确定，说的时候底气并不是很足。

许知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停顿了两秒，看见张墨涵突然站起来，向他们俩走过来。

她直来直给，站在顾淮面前开口说话，

“顾淮，上次的事情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谢一菲都停下来了，没收了丰兆阳的手柄，免得他超车。

出于礼貌，顾淮也站起来，一瞬间比她高出一个头。

“对不起。”

“没事。”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氛围有些僵持，

梁宇川赶紧出来打圆场，

“没事就行，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张墨涵和顾淮礼貌地笑了下，就转身离开了。

顾淮重新坐下来的时候许知念恰好接到一个电话从他身旁又过去。

徐欢打电话来催促她回家，找了一堆借口实际上就是抓她回去写卷子。

许知念只好答应下来。

许知念回到大厅，谢一菲和丰兆阳正在激战，梁宇川在指导丰兆阳，林诗芮打电话还没出来。

她把目光看向了一个人坐着看书的顾淮。

顾淮恰好地抬头，让许知念也免了叫他的尴尬。

“那个我妈妈催我回家了，我得先走。”

“好”顾淮站起来往外走。

“你不用送我，我可以自己...”

“一堆男生让一个女生自己回去不合适吧？”

顾淮抢了话，和许知念已经站在路边了。

他拦了辆车，帮许知念开了车门。

“到家后发个消息。”

“好。”

顾淮点点头帮她把门关上。

汽车开动，傍晚时分，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

司机在一个红灯停下来，饶有兴趣地问许知念，

“小姑娘，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还是哥哥？”

许知念脸一片红一片白，

“是同学。”

“噢”

司机得到意外的答案之后也觉得尴尬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