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惊讶了一瞬间,陈思就镇定了下来。
他对自己自嘲地笑了笑,“陈思啊陈思。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今天走到这里。什么生与死,悲与喜,全都见了一遍。现在只是又出了个像你的‘人’,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那站在棺里的“陈思”睁开了眼睛——一双阴冷的,带着蔑视的红色眼眸。
陈思很讨厌那样的神情。
他咧开了嘴,刺耳且非人的笑声回荡于这里,“快快上前来侍奉你的夫君啊。”
陈思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女子侍奉其夫!天经地义,你又有何异议?”他周围的空气如同冰一般的寒冷,陈思知道,那样的全身发抖的感觉并不只是温度;而是来自于他的威胁,用与生俱来的特权与逐步形成的观念。
“多痛苦啊?”陈思喃喃道,他在这个瘦小的新娘的身体里,带着她长时间形成的恐惧与麻木,看到了其并不美好的一生。于是他极立克制着本能下跪的欲望重复道,“多痛苦啊。无奈地生,艰难地活;麻木地生,又绝望地死去。”
“你这贱人在嘀嘀咕咕什么东西?没了我,你可什么都不是。”棺里‘人’立刻出现在陈思面前,一只青色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好不留情地加重着力度。
原来窒息是这样的感觉啊。呼吸不畅以及时时传来的痛感,然后是血管突突直跳、大脑一片空白;耳鸣的嗡嗡声越来越大,直到脸部充血发热。
“要杀了我吗?因为我不愿意顺从你?”声音艰难地从狭窄的喉咙里挤出来。“随意杀掉每一个你不在乎的人,从妻子到女儿再到家里的帮工。”
“那又怎样?你们这些低贱的东西又懒又没劲,只会像个米虫一样浪费粮食!不过死的时候还算有趣,那副挣扎狼狈的样子绝对能让人回味好几天。”
“…是吗?”陈思的声音带着怒意,他瞪着面前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讥讽地说,“你以为你胜利了?她的灵魂,可是眼睁睁看着你死于肺痨,看着你们这些同流合污的…迫害人民的臭虫们一步步被推翻!”
也许这段话奏了效,那人松开了手,陈思就摔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推翻?他活着的时候,算计了我们,只为了你们这些低贱的东西!你们这些奴才还将他视为信仰?哈哈哈哈!不过他死了!几十年,我们又回来了!回来让你们明白,谁才是主人。果然,你们还是得乖乖听话!”
陈思没有力气争吵什么,他有些疲惫地问了一个问题:“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在这里?”
“支持。当然是有人支持认同我!”他越发猖狂,说着还踹了陈思几脚。
“支持?有人支持你,那也是少数。”
“那就足够。你们贱民怎么配发言,若是反抗,那才是反了天了!”
陈思猛地拽住他的脚腕,吐了口血笑着说到:“你错了!你可以存在,被压迫的他们仍然也可以存在!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而你们只不过是少数!你们终将被人民所唾弃,你们以为自己能得意多久?”
“我呸!你们这群肮脏的猪锣也想反抗?为了什么四个时辰的劳动?什么狗屁话,全是不愿意做工的懒蛋说出的笑话罢?”他又狠狠地踹向陈思,企图用暴力再一次压下反抗。
“你果真是在你奢华的棺材里睡的太久了!你可知你这房屋下埋葬着日夜不眠的冤魂?尸骨成堆,你又有何脸面睡的安稳,甚至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带着你腐朽的思想和丑陋的灵魂,滚回破烂的棺木去吧!”
“哈?你用什么…”
偌大的厅堂里,无数身影出现,那是积攒了无数痛苦的被压迫人民。他们饱经风霜的面孔以及佝偻的身躯无不诉说着自己受到的伤害。黑夜,寂静的黑夜,无数只眼睛中饱含着仇恨,死死地盯着压迫者——直到黎明到来。
“秋收时节暮云愁,霹雳一声暴动。”
陈思走到已经成灰的棺木旁,捡起一张沾着血的纸条,上面写到——“我将永远诅咒你,让你活在我的身体里,时时刻刻,半阴半阳,无慈无悲,”
“!”陈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肺痨…?
从他第一天来到这里?穿着华贵…
接着是看着受苦人民却冷漠的心…
然后是七夕的变化…
哈…真乱啊。做的是现在的我,以前的我也跟着受罪啊。
既然如此,那就斗争到底吧!
太阳微微亮时,陈思从梦中醒了过来。去追劫裘德考的路上,他忽然想起了这么一段话。
“从前有两个强盗闯进了圆明园,一个掠夺,一个纵火…这就是文明对野蛮所干的勾当。”没人阻止的了它们,咸丰逃到了承德,抛下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现在,又有一个M国佬闯入了这里,他妄图抢走这里不属于他的瑰宝。当每一件古物交到其为他换来了庞大的财富时,他内心极度窃喜,就好像他从不是个卑劣的盗窃者,而是公平交易的生意人,如同他罪恶的祖先一样通过创造感恩节来掩盖血淋淋的事实。
他问陈皮:“我们要如何处理裘德考呢?如果他消失在这里了,其他对这里虎视眈眈的国家会怎么做呢?这可是很好的借口。”
同为十几岁的少年,陈皮也带着困惑,裘德考不同于陆建勋,M国人知道他,R国人与他合作,同样,Y国人也熟悉他。长沙封得住陆的死讯,可挡不住裘德考的消息。
“劫住他,先保证古物的安全再说。”陈皮说道。
在通往海口的一条小路上,一个浅色西装打扮的异国男人身后跟着几个布衣男子,他们扛着两个不大不小的箱子,走得匆匆。
箱子里面正是战国时期的青铜雕纹鹿,鹿的眼睛上镶嵌着两颗发黑的石头——另一个陨铜碎片。
…
两尊青铜鹿送回了长沙,由张启山来保管。
裘德考则被软禁在了张府之中。
“裘德考。不,你不是裘德考吧?”陈思走到西装男人的面前,透过玻璃窗,一双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男人沉默了一瞬间,露出平日里和裘德考一模一样虚假的笑容,用着蹩脚的中文回答着:“瞎猜可不行啊,说话要有证据。”
“裘德考的目的不仅是青铜鹿,他要的是鹿的眼睛吧?”陈思指了指一旁的鹿,上面花纹雕刻精细,美中不足的是鹿的眼眶空空,像是缺了什么东西。
“没错。鹿是真的,但鹿身不是最主要的。”张启山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他刚刚从外边回来,还未换下那身军装。“陆建勋死掉后,裘德考就回去了吧。而我们至始至终,从未正面见过他。”
他像变戏法一般在手心变出了两块黑色的石头,惹得‘裘德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们以假乱真,我们同样也能以假乱真。”张启山笑了笑,打开了关着‘裘德考’的房门。“所以现在,我们准备把赝品送回去了;那么不知道裘德考愿不愿意把仿品送回来呢?”
“你!你们!”他泄愤似的踹了踹床头柜,却被上面的铁盒砸中了脚。
陈思笑了笑,这次的笑,终于有些畅快。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为了过审可能写得有些谜语人QAQ
后面放假了补充一下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