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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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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仲瑨在山门里自己转了几天,将大致的路都认得差不多后,章温珩这里也要开始给他上课了。

“想来你前几日已经看了修行百门,现在我们便先来说说我们门中的修行种类……”

书房里,章温珩捧着书,书上见缝插针地写满了他自己的批注,何处应该停顿,何处应该插入一些问题,都记录得仔仔细细。

在这三个月里,他需要将修行的诸多事宜给虞仲瑨讲清楚,还要教他引气入体,学会辨认穴位,学会如何让灵气在体内圆满地走上一周天……

还好大师兄讲课的时候,他跟着听过一耳朵,依样画葫芦地也能装出个样子。

虞仲瑨听得也很认真,自己拿出纸笔在一旁做笔记。

章温珩看着很欣慰,接着说:“其实呢,书里还有介绍其余的修行种类,不过大多都比较冷门,还有一些呢,我们门派也无人修过,更不好教别人,于是最后,就只保留下如今的五个学堂。”

话到此处,应该停顿一下,留给徒弟一点时间,让他提出问题。

比如,那有什么冷门的种类呢?

又比如,师尊修的是什么呢?

但虞仲瑨只是提着笔,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略有一丝茫然,似乎在想着,师尊为何停顿这么久。

章温珩也皱了皱眉头,明明大能在书中说过,十二岁的少年郎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应该对于大千世界的方方面面都保持着丰富的求知欲,那么,他的徒弟,怎么不问问题呢?

大概是他的徒弟格外的沉稳,不同于世俗的少年郎,求同存异,也未尝不可。

于是章温珩便接着讲下去:“这些种类呢,便有符修,他们会在纸上画一些特定的符文,只需一点灵气引动,就能发挥出绝妙的作用。亦有阵修,他们与符修颇为相似,符修用纸笔,阵修可化万物为阵,五行八卦穿插其中,其中玄妙唯有他们才知晓。而现今比较有名的阵修,便是定安府的府主伏筠,据说他们整座府门套了十二个阵法,随着天干地支的变化而变化,要是寻常人误入其中,怕是至死也走不出去。”

此处可以引出伏筠的姓氏,让徒弟思考,为什么修仙门派中会有人与皇家同姓,增加几分趣味。

想他当初报考选拔前,搜集各类资料时,看到这个姓氏也是十分困惑的,还同蔺疏商讨过,不过彼时他们什么都不懂,只靠蔺疏那混球七拼八凑乱猜一通,等他后来对修行一道了解愈多之后,发现蔺疏果然是个混球,竟然猜得八九不离十。

但整体而言,这个问题还是蛮值得作为一个趣味性的故事来说道。

前提是他的徒弟能够察觉到这个问题,并且觉得它有趣。

显然此刻又陷入提笔茫然的徒弟并不觉得。

章温珩有些困惑,他准备今日授课内容前,特地去请教了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说一日的课不必备多,毕竟崽子们活泼,你抛出一个问题,他们就能给你吵出七八种花样,你要是讲个故事就更了不得了,他们恨不得把这个故事的再往上往下挖出更多莫须有的东西来。

总之,保持平常心。

他的心已经过于平常了。

不过……章温珩突然想起来,他似乎一直忘了一点,仲瑨他,是对往事是没有什么清晰记忆的,那么他可能也不太记得这些常识。

徒弟还是乖徒弟,只是他做的准备仍是不够。

想到这里,章温珩舒了口气,笑着问道:“咱们当今的皇帝可也是姓伏,仲瑨不好奇为什么这定安府主敢用皇姓吗?”

虞仲瑨想了想,道:“好奇的,师尊请说。”

虽然徒弟的目光没有一丝好奇的波澜,但胜在他能尊师重道,给自己一个顺坡下驴的机会。

章温珩满意道:“是这样的,正如凡间以朝廷为尊,由朝廷掌管天下法度规矩,我们修仙门派众多,为了更好调度约束,逐渐形成了定安府这样一个门派。定安府主么,向来都是皇室中人,这一任的定安府主是当今皇帝的同胞兄长,说起来,我曾经还跟着你师祖去见过一次。”

虞仲瑨适当地开口问道:“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章温珩回想了下,无奈道:“是在许多年前了,具体我也记不太清了,倒是你师祖回去的路上评过他一句。”

评了什么呢?

其实章温珩本来记不太清的,但在后面修炼的日子里,这句话反倒越来越清晰。

那会大雪纷飞,像是因风而起的柳絮,居无月有些落寞地站在风雪中,遥遥望着定安府的正门,低声叹道:“心中俗事挂牵,他不适合修仙。”

为什么会愈发清晰呢?

是他闭关之后,心似平湖,曾经的那些波澜埋于湖下,风不吹皱,月不入水。

风月两空,才知晓他心中早有杂念丛生,只是未曾被心火燎原,便匆匆烟消云散。

他最后上前摸了摸虞仲瑨的发旋,道:“徒儿啊,修仙首先你得想修仙,你要明白自己到底想修什么。然后呢,我希望你能不被俗事牵累,毕竟这条大道有多难多远,前面飞升的前辈已经告诉我们了,要永保赤子之心。”

话说得似乎有些沉重,章温珩怕仲瑨听了会气馁,又补了一句:“便是万事苦难,师父也还在,可与我说。”

虞仲瑨的神情似有些动容,但只一瞬,他又回到原先恭敬的面孔,低垂着眼轻声道:“多谢师尊。”

章温珩咳了一声,看了看时辰,还有段时间,便又沿着之前修行的话题,接着谈:“其实还有一种修行,便是魔修,它与仙道背道而驰,不过自千年前起,也销声匿迹了。”

笔上的墨浸透了白纸,虞仲瑨换了张纸,抬起头,问道:“为何销声匿迹了?”

章温珩看着自己书上的批注,欣慰地想,果然,教之道,要徐徐图之。

他道:“这说起来便有些长了。”

说完今天早上的课应该也能结束了。

“我们修仙呢,需要引气入体,而这个气便是灵气。但千年前的天地之间充斥的不仅仅只有灵气,还有魔气,饥荒、战乱、疫病,诸多种种所诞生的血气与怨气又加强了魔气的扩散。引气时我们是需要感应到灵气,才能将它引入体内,但魔气大大地压制过了灵气,就使得我们这种灵修愈发艰难。反之,魔修本来修炼速度就强于灵修,加上魔气充沛,千年前魔修的数量是两倍于灵修。”

“但魔修向来随心所欲,多的是放浪形骸之人,为了增加血气与怨气,他们会去想办法制造更多的杀戮,还记得小时候学过的史书吗?”

虞仲瑨摇头道:“约莫记得一些,但记不太清了。”

章温珩笑笑,接着说:“如今咱们宿安算是太平盛世,百姓也安居乐业,但千年前,还未有宿安,天下分崩离析,王侯割据一方,年年纷争不断,这里头有许多便是魔修的手笔。”

章温珩不由得想起自己看起这段史书时的场景,摇头叹道:“那时候可真乱啊,魔修和灵修打成一团,凡人和凡人打成一团,魔修、灵修和凡人有时候也会打成一团。”

虞仲瑨道:“这样下去,魔涨道消……”

“唔,可不是。”章温珩终于找到机会夸了徒弟一句,道:“仲瑨所言也是当时灵修们的想法,于是当时数百位灵修,抵上了自己一生的修为,与一位阵修大能,也就是伏氏先祖,共同布下了一个法阵,将天地间所有的魔气、怨气、血气都收进阵里压制。那些魔修没了魔气的支撑,加上灵修们也加入人间纷争,不断地阻止战祸,连血气和怨气也便少了,便也渐渐陨落了。也正是因为伏氏先祖在这场征战中的功劳,当年一众灵修凡人才会都支持他,都以伏氏为尊。”

虞仲瑨暗暗攥紧拳头,问:“那些魔气都被压制在哪?现在连一个魔修都没有了吗?”

章温珩沉吟道:“据说是锁在一个幻境里,这幻境在哪便不得而知了。至于魔修么,或许是有的,不过应该成不了什么气候了,若他们真的修成大能,那天地早就被他们引出异象了,仲瑨对魔修有兴趣?”

“倒也不是。”虞仲瑨一惊,扯了扯嘴角,道:“只是在想,若以后碰到了魔修,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仲瑨小小年纪,倒也知道居安思危。”章温珩笑道:“世间魔气消散已久,关于魔修和魔气的书籍也很难寻,只听闻定安府那有一些孤本。若是以后真遇到了,寻常魔修隐匿不了一身魔气,也是好认的,到时候见机行事即可。”

见机行事,打得过就痛殴,打不过就逃跑。

此乃亘古名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虞仲瑨也没继续问,只认真地在纸上做笔记。

早上的课便这么过去了,章温珩将虞仲瑨送出门后,将书丢在案几上,揉了揉眉心。

好累,要完。

他心里半喜半忧。

忧的是虞仲瑨寡言不搭话,一早上的课他口中的唾沫干了又干,就短短一个时辰,他所说的话远远超过去年的全部。

喜的是虞仲瑨听话不闹事,一早上的课顺顺利利地上下来,也没闹什么幺蛾子,师兄所说的那些可怕例子,都没有在他身上出现。他也能将虞仲瑨当做一块石头、一棵树来讲话,不必担心出现各种多嘴吵闹的场景,让他应付不来。

不过如果要让虞仲瑨培养成他心目中的那种大徒弟,还是需要多加努力,让他更加活泼一些。只是他自己已经活泼不动了,让他来熏陶,必然是不成的。

反正今天备的课也上完了,下午带他去松客居,把他交给王八师兄和鹦鹉师姐好了。

不知道当初蔺疏教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小时候可不似虞仲瑨这般听话,怕是比大师兄他们的徒弟还令人烦恼,蔺疏也对自己厌烦过吗?

章温珩支着头,面无表情地翻着书,为什么最近总是会想起那个浑球呢?

闭关的十年他心如止水,出关的这一年来他的心也不动如山,但其实,他也是知道原因的。

有时候看到虞仲瑨,便会恍惚想起当年少年时的蔺疏,虽然他们只是年纪相仿,但偶然的神态,总让他觉得有几分相似,以至于他总是忍不住地想要对虞仲瑨好一些。

归根究底,不过是一点慰藉。

“嘶——”章温珩抬起手指,看着那同一个疏字,哭笑不得:“你倒是换一根手指咬啊。”

作者有话要说:虞仲瑨:我想上课。

章温珩:我想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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