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扇第二个巴掌之前,李丹曦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她逐渐用力,燕平淞无法忍受,悻悻地甩到一边。
他严肃、死板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似乎没有想到有人敢于忤逆。
于是灵力在他身边汇集,稀薄地聚集在周身。
以一般修道者的标准来说算是很不错了,但对李丹曦来说……
她甚至没用什么术法,抬眼的一瞬,凝滞的威压笼罩在每一个人上空,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她挡在唐照月身前。
如果一定会有冲突……
但出乎意料,燕平淞在震惊之余又露出一种谄媚来,他问李丹曦师从何处。
如果不是唐照月使眼色,鸣鸿刀已经砍下去了。
“散修中……也有如此英杰!”他自说自话,“给我女儿倒是找了个好的。”
他露出微笑来:“那么,婚礼……”
唐照月打断他:“我不嫁。”
“你不满意这位公子?”
“不。”
“那对嫁妆可有不满?”
“没有。”
“你若答应,我就不追求你偷城隍庙文书的事情,”燕平淞余怒未消,“你知道我这些天去干什么了么?”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城隍庙的主持说文书丢了,而那些天只有你去要过。虽然城隍已经大不如前,但也不是我们能承担的罪责。我今日让珍珠去了你的房间,”燕平淞身后的小丫鬟捧着一大册书卷,“找到了这些。”
燕平淞:“我尽力将你养大,你如何对我?身为女子,连规矩都忘了?你对得起你娘?你知道城隍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喜欢,”唐照月烦躁地踱步,“为什么是我?”
“你总是要嫁人的。任性也该有限度,年初的婚事已经推了,你还要固执已见?”
“我还没学完课程,还有很多事情……”
“别任性了,什么年纪就做该做的事情,我是为你好。读这么多书,不成家有什么用?”
“那为什么旁系的燕恒可以?”
“他是男的,你是女的,男女有别。”
“凭什么?”
燕平淞逐渐失去耐心:“你这样让我如何抬得起头?养你多年,真是不孝!”
……
李丹曦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唐照月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昆仑弟子,在李丹曦看来,和燕平淞如此争论是没有意义的,她又不是燕玥楠,这是梦仙的梦。
——等一下。
李丹曦打断父女二人的争吵:“你叫什么名字?”
唐照月有一瞬间的错愕:“我?我是燕玥楠。”
她听到如五雷轰顶一般:“那我呢?”
“你是李丹曦啊。”她反问道,“难道你也甘心待在这里?”
天哪,怎么回事。
李丹曦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
大意了。
可是你怎么会忘记自己是谁?
李丹曦正震惊的时候,两人的争吵还在继续。
“我给你挑了如意郎君,过几年没人要了,我看你怎么办!”
李丹曦听到这句话实在忍不住,什么叫没人要?
她挡在唐照月面前:“我能带你离开。”
燕平淞这时也气得不轻,少夫人捶背帮他理顺气息:“反了这是!”
他坐下后指着李丹曦:“谁把她请来的!”
“啊,我不请自来。”她仰头喊了一声:“梦仙!滚出来!”
无人回应。
非得装下去吗。
燕玥楠拉住李丹曦:“你别冲动啊——”
一定要说的话,“燕玥楠”的年龄比唐照月小一点,她看向李丹曦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恳求。
她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女主的时候。
故事开始的时候,唐照月也很年幼,眼睛里带着清澈的愚蠢。
——就是因此才愤怒啊。
见李丹曦沉默,少夫人扶着老爷,又说道:“玥楠年纪小不懂事,等生了孩子,做了母亲,就好了。”
“那是你想过的人生吗?”
燕玥楠懵懵懂懂:“不是。我应该有……”
应该有要完成的事情。
李丹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全然是肃穆的杀意。
大厅内,摆着装饰用的刀剑鸣啸震动,墙壁出现细碎的裂痕。
燕玥楠:“你……”
你要带我离开吗?
李丹曦摇头:“我不能也不应该决定你的人生,但是……”
她微笑着:“我可以让你有选择的权力。”
她能感受到体内鸣鸿刀的力量,力量终究只是手段,最重要的是能用它干什么。
如果是鸣鸿刀的话,能够斩杀这里吧。
燕玥楠:“我想离开这里。”
李丹曦一口答应,燕平淞叫家丁动手,但都不是李丹曦的对手,他气急败坏,悻悻地站在一旁。
“汝不可归。”
就在她带着燕玥楠往外走的时候,耳旁忽然响起了一个缥缈的声音。
她本能地回头。
包括燕玥楠,所有的东西都静止了,碎裂的瓷器连同晶莹水珠一起停滞在半空,众人如雕塑,或惊讶或愤怒的表情停留在脸上。
但还有一个变数。
燕平淞的嘴一张一翕。
“梦仙。”李丹曦坦然地叫出对方的名号。
燕平淞也静止在原地。
凭空传来了一阵仙乐,如幽泉琮琤,缥缈不定。
从燕平淞的影子里,走出了一位少女,她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样子,容貌稚嫩,但行为沉稳,眼神似有不屑,配得上“仙”的名号。
她歪了歪头,眼神空洞而无聚焦。
缕金短褂配茜色绉裙,梦仙本人施了很厚的粉底,拱袖而立,如瓷器般精致,腰上系着一根朱红色长羽配饰,羽毛上方,还挂了组玉佩,玎珰作响。
她咏叹道:“凡事种种,皆入梦来。”
“废话少说,”李丹曦催动灵力,大厅内的刀剑漂浮起来,直直指向梦仙背后,“解除你的术法。”
她这才将目光聚集在李丹曦身上:“你,是变数。”
“此界为殊胜圆满之净土,”她一步步走向李丹曦,“于灾厄污秽中永世长存。”
“汝应以此为荣。”
李丹曦:“呃,我应该谢谢你吗?”
她不太明白“灾厄污秽”是什么东西,但“殊胜圆满之净土”实在无法苟同,说到底,这也只是术法营造的假象。
燕镇,应该早就毁灭了吧。
梦仙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西王母曾以死为生,我亦如是,奉命镇守于此。”
——所以她和西王母有关,但感觉有点不太对。
“你不会让我们离开?”
“乐土长存,不可背信弃义。”
“灾厄降临,亦须尽其所能。”
看来是谈不成了。
梦仙从袖中伸出双手,以灵力凝聚,几根长羽在周身漂浮:“奉命,清除阻碍。”
远程攻击?
还有梦仙的手……
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鸟类的爪子,指关节更长,骨头上薄薄地裹了一层皮肉,黑色指甲长且内弯。
李丹曦不敢轻敌,低头躲过冲着面门而来的飞羽,迅速拉短距离,在近身的一瞬就唤出鸣鸿刀,直接朝着脖颈砍过去,梦仙轻盈地往后一跃,躲过去。
但见到鸣鸿刀后,她变了脸色。
“你是谁?”
她质问李丹曦:“这是鸣鸿刀?”
她懒得回答,追刀,斩断梦仙几根头发。
梦仙站稳后清了清嗓子:“我名华胥。”
李丹曦也调整了握刀的姿势:“我是李丹曦。”
互相报上姓名,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
死战的前奏。
梦仙盯着李丹曦手上的鸣鸿刀:“你可知此物来历?”
我怎么会知道。
要说的话,也是自称西王母手下的梦仙更加清楚吧。
她握紧了刀,拖得越久,李丹曦心中就越是不安。
常言道,江湖上有三种人惹不起:和尚,女人,孩子。梦仙占了两个。
身为弱势群体却能占据一席之地,要么心狠手辣,要么本事滔天。
她以灵力凝聚成羽毛进行攻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花里胡哨也不实用,但这个梦境……
李丹曦压下嘴里的血腥味。
她先前砍了梦仙两刀,她以为自己打中了,但并没有,业力反噬自身,她强忍着疼痛,假装云淡风轻。
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没打中”,而是砍在了【空】上,本质上她面前应该空无一物。如果只是没打中,不会全部反馈在自己身上。
好邪门。
她确实能看到梦仙,也能感受到灵力流动,但是为什么?
是某种未知的权能?
华胥半天没有动作,李丹曦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僵持不下。
“你可曾见到西王母大人?”
“没有。”
华胥转过脸,两行黑色的泪水流下来,晕染了瓷白的粉底,露出脸上:“她是否健在?”
我怎么知道。
但梦仙自言自语道:“鸣鸿出世,她应该是不在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粉底和泪水混合成浆糊一样的东西,露出皮肤本质——脸颊上长满了细小的鳞片。
“你是妖。”李丹曦有点惊讶,“妖也能做城隍?”
城隍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明,但在享受香火供奉的同时也要护佑一方生灵,算是“半仙”。
昆仑册封城隍有一套非常复杂的流程,照理说妖的话……
“昆仑?”她似是不屑,“我效忠于西王母。”
“旧神陨落,新神当出。”她盯着李丹曦,或者说是李丹曦手上的鸣鸿刀。
“唯我才有资格。”
李丹曦忽然想到了什么:“西王母,并不是一个特定的人对吧。”
应该是一个称呼,是对统御众仙的那人的尊称,这么说起来的话,旧神陨落,上一位西王母遭遇不测,神位空缺的话……
“你想成为下一任西王母?”
作者有话要说:礼貌求点评论和收藏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