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叶姜明,“你作恶多端,没有赶出昆仑已是仁慈,还敢争辩?”
“并非争辩,只是按照规则,八十一日确实太长了些。”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打伤同门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到底要看昆仑的意思;但八十一日的禁闭,意味着她今年都不太能有什么动作。
自己就罢了,她想到唐照月,岂不是被无故牵连了?
越魂与叶姜明还未说什么,其他大小门派的掌门长老见状纷纷开腔。
“李丹曦你还敢争辩?”
“你抢夺别人机缘,嫉妒成性,厚颜无耻!”
“仗着修为高便无法无天!”
李丹曦越听越离谱:“大家都说我残害同门,有谁能说清楚我究竟害了谁?”
这是原著带来的影响,她的身份是“反派”,那些莫须有的记忆根深蒂固。
此言一出,为首的长老反而沉默了片刻,他本想找出一个具体的事例来,但想了半天,只有模糊的影子,就连李丹曦的模样都模糊不清,就好像她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
“这……”
叶姜明不耐烦其他人再吵下去:“总不是空穴来风?八十一日已是便宜了,下次再犯,就算你是掌门,也罚做一般仆役。”
李丹曦理亏,此时并不想惹事,便低头认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骚动,只听得到锐器坠地的声音,越魂面露不喜:“今日是怎么了?我昆仑有昆仑的规矩,来者何人?”
还没等旁人上报,又是一声巨响,来者一脚踢开大门,气息尚未平定,捂着胸口,直直地盯着叶姜明与越魂一众人。
是唐照月。
身后紧随巡山队,碍于她是个女子,大庭广众之下,不敢有过激的肢体动作,只想把她拉走,但唐照月甩开他们,怒目而视:“你们要对我师父做什么?”
越魂亦大怒:“好一个师徒情深!我昆仑有昆仑的规矩。”
他一扬手:“李丹曦禁闭一百零八日,这新徒弟也一样。”
还没等李丹曦说什么,“嘻嘻嘻,”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笑声,“就是这般规定的,你要如何?”
与附身在叶逸尘身上的声音如出一辙,
电光火石间,她看到了沙鬼的脸。
她又看到了那个梦。
血色苍穹之下,昆仑覆灭,
李丹曦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刀。
叶姜明:“大胆!”
视野内恢复了清明,但她环顾四周,周围有几个弟子的眉间透出黑气,气息紊乱。
“此处有沙鬼。”李丹曦不卑不亢。
叶姜明:“这等胡话也说的出来?快快带下去!”
李丹曦情急,见那几个异样的弟子要离去,带着刀就要往前,他更是大怒。
唐照月挡在李丹曦面前,将那把月蚀指着高台上的人:“不得对我师父出手!”
见唐照月近乎凶恶的眼神,李丹曦吃了一惊。
唐照月反而回头,小声说道:“你不要担心,一日为师,我会护你周全,你去做你想干的事。”
这话听着怪怪的,但李丹曦暂时没想出来哪里不对劲,再看边上,那几个弟子已经没了影子。
她知道自己被那家伙算计了,按下唐照月手上的剑:“我甘愿领罚,至于唐照月,她是我徒弟,我教导无方,也一并算到我头上。”
唐照月还要说什么,被李丹曦拦住,她干脆利落地认错领罚,将此事带过去。
“所以,现在总共是半年的禁闭。”昆仑行动迅速,当日说了惩戒,晚上就有人来广寒宫布阵,外边的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隔着结界,唐照月来探望,照理说她该被分配到别的门派,但她不愿,便留下了。
“这可就耽误修行了。”
“不碍事,”唐照月全不在意,“这结界,应该困不住你?”
李丹曦点点头。
禁闭惩罚形式大过内容,意在羞辱。
“那就好。”她舒了一口气。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拔刀?”
唐照月有些古怪地看着李丹曦一眼:“师父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我何必多问?”
“你也太过信任我了,”她叹了一口气,“我非良人。”
“我们还是说说拔刀的事情吧。”
“哦对,”李丹曦叮嘱唐照月,“昆仑有沙鬼,你小心些。”
唐照月应下,并不惊讶:“那我就先告退了。”
李丹曦目送着唐照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但唐照月没有走太远,就在下山的路上,她扶着树,竟然吐出一口舌尖血来:“你真是吵死了。”
夜色中,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她站起身,无事一般,走下山去。
于此同时,李丹曦走进广寒宫中供奉西王母的大殿,正如之前所说,这里已经被废弃了,在鼎盛时期,每个门派都供奉西王母,但时过境迁,西王母许久不曾出现,这里也已经沦为杂物堆积处。
但这仍然是广寒宫里最完整的建筑,李丹曦需要借此遮盖自己施法的动静。
轮回三次,即便和宗主爆发正面冲突也不会吃亏,更逞论一个小小的禁闭结界,但李丹曦需要掩人耳目,去看看昆仑究竟发生了什么。
前几次她都没在意,但仔细想来,轮回中有些微的不同,譬如这沙鬼,一次比一次靠近昆仑,人们当它是污秽的集合,但实际又是如何?
禁闭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人们都当她老实呆在广寒宫。
实际上嘛……
她飞起一脚,踹开身旁的杂物,叮当一声,顺便把窗户也砸上了。
踢出去的东西反弹回来,又落在脚边。
李丹曦没管,俯下身,食指触地,灵力在空气中凝聚,将整个大厅照的如白昼一般,好在拉上了帘子,外面看不出端倪。
她闭上眼睛,自己的身体也成为灵力的一部分。
——区区结界,看我用阵法传送出去。
但就在传送前的一刻,灵力陡然紊乱,空中的光亮点不安地跃动,直至变作灿金色。
李丹曦再睁开眼,被金色的光晃了眼睛,环顾四周,并没有如预料的那般出现在广寒宫外。
失败了?
不应该啊,她熟知法术,况且只是一个简单的传送阵法。
等金光散去,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大殿中,只是螺钿雕漆,不似先前的落败,看起来富贵非常。
是过去的记忆?
她低头看地面,明镜一般的细料方砖,映不出影子。
“你,站住。”
比一般女子略低沉的嗓音,她无声无息地擦着李丹曦经过,还是那位发间簪着一枚赤色长羽的西王母。
但她并不是一个人,李丹曦身后另有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相较于西王母略带攻击性的气度,尽管看不到五官,她气质文雅清丽,举止娴静。
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西王母眼神柔和,停了半晌,清了清嗓子:“你还有没有话要说?”
白衣女子低头:“自然,污秽汇聚于西南方向,无法散去。”
西王母坐于王座上,托腮:“我得走一趟。”
她停顿了片刻。
白衣女子手中捧着一个沙漏,她之前见过的,绕着三条衔珠龙。
“你带上这个,”白衣女子说道,放下沙漏,捧出一把剑来,“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但此行多难。”
李丹曦凑上前,有剑鞘,并不知道是什么剑,但从二人的表现猜测,那位白衣女子应该是西王母的侍从,两人关系亲密,既然如此,那把剑便是——
大夏龙雀剑。
她垫着脚尖想看清西王母和侍从的脸,但越是努力,面容就越是模糊,她心里蓦然焦躁起来。
西王母摇摇头,将剑推回白衣女子怀中,转身出去。
望见背影,一股异样的情绪升起,李丹曦情不自禁地大喊出声:“不要——!”
与白衣女子的悲鸣重叠在一起,李丹曦转头,她正捂脸恸哭,身形愈加模糊,而此时,岁月的痕迹正在侵蚀这栋大殿,那漆料扑簌剥蚀,地板龟裂。
她追着西王母出去。
不可以出去。
那是不归路。
她冲出门,想要拉住西王母,但晚了,衣袖从指间划走,她缥缈而去。
大殿外是一片纯然的漆黑,由沙鬼密密匝匝地组成沉郁而汹涌的浪潮。
强如西王母,也渺小如沧海一粟。
李丹曦没走两步,就被沙鬼逼退,再次回到室内。
她意识到,这里是沙鬼组成的海洋,这座大殿则是一叶扁舟,在此沉浮。
白衣女子早就不见了身影。
怎么回事。
那些沙鬼开始侵入室内,扭曲地爬行。
她后退着,躲避爬上来的畸形沙鬼,不小心碰到了沙漏。
只听到“铛——”一声,带着悠长的颤音,地板被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痕,前面两只沙鬼被逼退。
而蛛网裂痕还在逐渐扩散,整个空间如碎玻璃一般四分五裂。
幻境在崩塌。
西王母还没有回来。
这是李丹曦最后的想法,还没等她做什么,裂缝中透出刺目的金光,周围一切都静止了,转瞬间,裂隙破碎,空间的碎片噼里啪啦掉下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身边的浮光还未散去,她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只觉得胸闷耳鸣,大口喘气。
脸上湿湿的,她抹了一把,竟是泪涌如泉。
好痛啊。
越是回忆,就越是心痛。
——她应该不认识西王母和那位侍从才是。
半晌后她才回过神来,擦干眼泪,地面上的法阵还在,这里就是她在幻境中看到的宫殿,只是时间久远,又遭到破坏,已经面目全非。
显然,传送法阵失败了。
因为这里存在过强的执念,以及附着的媒介,阵法唤起了过去的回忆。
说到媒介……
她捡起之前施法前,当做杂物踢出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