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牌活动安排在C市最大的商场里举行，保姆车开到广场的时候外边蹲点的粉丝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薄彦下车，安保人员护送他进场，一边抬手回应粉丝一边还不忘让那些小姑娘小心点别挤摔倒。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疯狂的声浪，有其他明星到了，薄彦回头，竟然还是老熟人。

钟落潮一身黑色皮夹克，蹬着马丁靴，气场十足，半个月不见怎么又帅上一个level。

看来完全没被渣男影响。

薄彦见着他高兴，停那儿挥手，钟哥原本在跟粉丝点头，被人提醒后抬头看过来，挑了下剑眉以示回应。

薄彦特意等着他，钟哥过来之后两人有说有笑一起进去：“早就知道你也要来，没想到门口就碰上了，最近过得怎么样呀潮？”

钟哥是青柳乐队的流量扛把子，人气甩队友们几条街，之前梁北里那事，虽然非他本意，但曝出来之后以受害者的身份阴差阳错博了一波大众的同情和好感度，倒是又给他火了一把，简直是如日中天。

“挺好的啊，下个月出新专辑，把你地址给我，到时候送你一份。”

这种大品牌活动向来只有受邀的明星、网红、媒体以及客户可以进场，粉丝哪怕花了钱也只能在外边远远围观。

一想到那些小姑娘天不亮就过来守着，付了钱还不能进来看，薄彦就觉得过意不去，于是让新的生活助理姚超去给她们送饮料和小蛋糕。

刚到，先去休息室候场，邀请的明星不多，除了他和钟落潮之外就还有个女明星，叫何向晓，00后新晋的小花，拍过两部挺火的古偶，长得甜甜的，笑起来脸边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女孩子挺腼腆，问好之后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着翻时尚杂志了。薄彦和钟落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没过多久工作人员喊他上场，薄彦起身：“那我先去，待会儿完了一起吃中饭啊。”

钟哥乖乖说：“好的。”

都是事先排练过的问题，照着问题单上的标准答案答就好了，主持人台风很稳，把现场气氛控得恰到好处。

最后的环节是自由提问，主持人笑着把话筒伸向台下，第一排一直举着手机录视频的漂亮女孩最积极，猛地举起手来。

主持人笑道：“那就我们小鱼喵喵同学先来吧。”

小鱼喵喵是个网红，也是薄彦的粉丝，更是夏季热恋著名cp粉。自家cpbe那天她找小姐妹真情实感哭了一个小时，仿佛世界末日！

今天好不容易见着正主，她就像质问父母为什么离婚的孩子一样掷地有声：“因为这场活动的主题是真爱永恒，所以我想问季老师，你有没有真正爱过谁？”

就差把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夏仰这句话直接甩薄彦脸上了。

这姑娘也太敢问了，热搜预备！

摄像大哥们一级警戒，镜头高清放大，誓要捕捉薄彦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变化。

全场焦点都聚集到了灯光下的那道人影上，就连休息室里一直安静翻杂志的何向晓都微微侧耳凝神。

“没有。”清冽的声音传来，经过话筒放大之后无比清晰，甚至莫名夹了一丝冷淡。

薄彦几乎不用思考，因为他觉得自己真没有。

小鱼喵喵的表情肉眼可见失望下去，她还想再问一句什么，但每个人只有一次提问的机会。

主持人拿回话筒打圆场，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薄彦起先没注意，但视线再度扫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僵了两秒。

人群末突然出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手边牵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静静地注视着他。

灯光太亮了，他看不清柯凌舟的表情，只是心里莫名感觉一阵慌乱，这慌乱来得奇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尧迦？”

主持人微微偏头，重复喊了一遍他的名字，薄彦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出神了，他下意识搓了搓话筒手柄，主持人还以为是话筒出了问题，赶紧让工作人员上来帮他换了一个。

思绪强制收回，薄彦拿着新的话筒错开眼珠，没人发现他曾有一点失态过。

环节结束之后重新回到休息室，钟落潮和何向晓已经不在了，薄彦站在虚掩着的门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犹豫。

房间里传来小孩子清脆的声音：“是哥哥吗！”

随后是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小雲激动地跑过来拉开大门，兴奋不已：“尧迦哥哥！”

一段时间不见，小家伙好像长高了一些，小雲猛地抱住他的腰，高兴得满脸都是红晕，自从他愿意开口之后才知道这小孩跟薄彦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小嘴超甜：“哥哥你今天好帅呀！我好想你！”

薄彦弯腰把他抱起来，哄他：“我也好想你。”

“凌舟哥哥说你好忙，没办法来看我，所以他带我来找你啦。”小雲搂着他的脖子喋喋不休，“我写字参加学校的书法比赛得了第一名，把奖状拿过来了，一会儿给你看！还有考了一百分的卷子，老师说要家长签名，我也带过来了！”

就算跟普通小孩不太一样，但再怎么说也只有八岁，一看到喜欢的人就黏着不撒手。

柯凌舟站在化妆桌旁表情平静，见薄彦看过来轻声解释：“我知道你想看他，但工作忙没时间，所以就自作主张把他带过来了。”

“你放心。”他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不会有人拍照泄露到网上。”

桌子上有糖，应该是柯凌舟为了哄孩子买的，草莓桃子哈密瓜，口味都是小雲喜欢的。

薄彦盯着糖纸上可爱的卡通图案，不知为什么莫名就在想，啊，原来少爷也可以很细心，也知道怎么对人好。

他那么聪明的人，有什么做不好的事？只看他自己愿不愿意罢了。

薄彦垂下眼皮，看不清情绪，低声道：“谢谢了。”

休息室没人，看样子柯凌舟也打好了招呼，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他们。

薄彦挑了颗草莓味的果糖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沁入唇齿，他抿着这口酸甜平淡地说：“你帮小雲请医生，送他去私立学校上学的费用，让杨助整理好发给我，我还给你。”

柯凌舟的表情有一瞬间似乎皲裂，他艰涩道：“不用。”

做这些是为了他开心，可薄彦的态度分明不打算领这个情。

柯凌舟觉得挫败。

小雲把自己的奖状和满分考卷从书包里翻出来拿到薄彦面前，大眼睛亮晶晶的，等着夸奖。

薄彦无视柯凌舟，摸了摸小雲的头，念奖状上的字：“XX国际学校书法比赛儿童组一等奖，路雲同学。”

“太厉害啦。”他眼睛弯弯，“这次应该奖励宝宝什么呢？给你买那架最喜欢的飞机模型好不好？”

“好！谢谢哥哥！”小雲高兴得蹦蹦跳跳，又把卷子拿给他签字。

三年级的语文卷子其实没什么含金量，但薄彦还是夸奖了小孩很久。

小雲都有点羞涩了，签完以后突然扭捏地说：“哥哥，老师说下周是亲子运动会，要爸爸妈妈参加。”

他抬起眼睛，黑眼瞳里满是希冀：“你能来吗？”

“……”

薄彦握着铅笔，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一直安静当透明人的柯凌舟忽然开口：“他抽不出时间，我去吧。”

“我去参加你们学校的运动会。”

柯凌舟蹲下来拍了拍小雲的后脑勺：“之前咱们一起玩游戏，不是配合得很好吗？运动会肯定也——”

“不用你去。”

薄彦生硬地拒绝他：“不用你再操心了。”

柯凌舟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想解释：“彦彦，我只是……”

“不用你去。”薄彦态度很强硬，拂开了他搭在小雲身上的手，“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要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喉咙莫名发堵，可薄彦还是说了：“我打算结婚了，以后小孩的事，不用你再操心。”

柯凌舟仿佛晴天霹雳般接收这个消息，脸上肌肉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他甚至忘了站起来，就那样抬头看着薄彦。

“是谁？”

“夏仰？钟落潮？还是最近围在你身边那个谈星鹭？”

薄彦其实本来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答应，但看到柯凌舟带着小雲出现的时候却奇异地做出了选择。

哪怕到了现在，他知道，他们之间关系也依旧由柯凌舟掌控着。

这其实是很可悲的，可他不是机器，没有办法自如的控制感情，嘴上说得再绝情，看到柯凌舟做这些，依旧忍不住……忍不住就要松动了。

可少爷他又能维持多久呢？

等他发现可以继续随心所欲控制自己以后，会变回从前那个样子吗？

薄彦觉得害怕。

小雲好像意识到两个大人之间气氛不对，很乖觉的安静了下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都只能听到外边传来的，嘈杂的人声。

柯凌舟望着薄彦冷漠的侧脸，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碎掉的声音，可房间里所有人分明都没有动。

他也不明白，他不明白。

当初在佛像面前那样虔诚地跪地恳求，许愿青梅竹马的少年爱人能够复生。

好不容易愿望成真了。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