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凌舟灰溜溜地滚了。
他连伞都没敢要，拎着自己的西装外套丧眉耷眼地出去给薄彦买药。
原本想去24小时便利店里买把伞，但是县城哪有什么24小时便利店，楼下小超市早就关门了。
柯凌舟站在紧闭的卷帘门前烦躁地抓头发：“这他妈什么破地方！”
大半夜，下暴雨，被赶出家门，少爷这辈子可能都没想过这几个词儿居然能跟他扯上关系！
就算是万能杨助如今也召唤不到了，柯凌舟披着价值六位数的西服蹲在满是泥泞的屋檐下，暴躁、烦闷、凄楚、忧郁。
还他妈有点委屈。
旁边垃圾桶后面躲着只流浪狗，浑身被淋得湿透，毛发脏成一缕一缕。
柯凌舟看看自己，又看看狗，看看狗，又看看自己。
…………
他现在跟这条丑不拉几的流浪狗有什么区别！
傻逼雨下得没完没了，这么恶劣的天气连狗仔都坚守不了岗位一点。
柯凌舟又不敢回去要伞，只能等，好不容易雨停了，跑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晚上也营业的药店，昂贵的手工皮鞋和西服裤溅满泥点子，邋遢得少爷想一头撞死。
折腾这么一大晚上，回去的时候天都要亮了。
天杀的，还隐隐听到了公鸡打鸣的声音。
柯凌舟带着一身泥污和疲惫，到门口原本想按门铃，可手举起来，又犹豫了。
有点害怕吵到薄彦睡觉又挨一顿骂。
少爷心脏脆弱，隐隐ptsd了。
就这么杵这儿总也不是办法，记得那个叫苏小颖的女助理就住薄彦隔壁，柯凌舟转头敲响了旁边的防盗门。
小颖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敲门声从梦中惊醒。下床警觉地走到门口，一脸防备地从猫眼看过去，瞥见柯家公子双眼猩红满身怨气地堵在门外，差点吓得报警。
这这这这是半夜要来杀人灭口了吗！
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姑娘手都在发抖，刚想装没听见回屋去，就又听到柯凌舟敲了几下。
男人低沉的嗓音隔着厚厚的防盗门，传进来不是特别真切：“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
小颖抬起的右脚僵在空中。
最后还是抖抖索索地打开了门，刚刚从猫眼里没看得很清晰，一开门才发现这个平日里倨傲冷漠高高在上的男人形容有多狼狈。
小颖愣了愣，从他苍白的脸色望向淋湿的衬衫和满是泥污的裤腿：“柯总您这是……”
柯凌舟抹了把额发上的水珠，淡淡道：“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但我没地方可去，能进来坐一会儿吗？”
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子，能看得出来里面是装的药。
小颖赶紧侧开身子让他进来：“当然可以，您哪里受伤了吗？”
皮鞋和裤脚都全是泥水，怕弄脏地板，柯凌舟弯下腰要将裤脚卷起来。
小颖连忙阻止：“不用不用，脏了我一会用拖把拖一下就好了，您直接进来吧。”
柯凌舟道：“谢谢。吵到你睡觉了，抱歉。”
小颖给他倒了杯热水，揉了揉头发：“没有……本来就差不多到了起床的时间。”
昨天溜得早也不知道他俩后边发生了什么，但不管发生了什么……总之这位柯总看起来是有点惨。
小颖好奇得抓心挠肝，又不敢问，挣扎了半晌还是只能起身：“那您自便，我去洗漱……一会儿还得去隔壁叫尧哥起床。”
柯凌舟拿着杯子喝水，喉结上下滚动。听到她这话突然道：“等等。”
他把手边的袋子递过去：“这个拿给他。”
小颖茫然接过塑料袋子，打开拿出药盒仔细看：“通络祛痛……”什么鬼啊？
她一脸震惊地看向柯凌舟。
二位大爷昨晚打架了？！！
柯凌舟平静地接受她目光的洗礼，并不打算解释，小颖瞪着杏眼石化了三秒钟，才慢八拍地回：“……好、好的。”
衣服打湿了，粘在皮肤上很难受，柯凌舟还有点洁癖，真的很受不了，想立刻马上洗澡。
但在人家女孩子房间里洗澡实在是太冒犯了，少爷蹙着长眉深深叹了口气，只希望待会薄彦看到他已经消了气，别再冷漠无情地叫他滚。
小颖洗漱还蛮快的，不过二十分钟就打理好了，女孩挎着挎包打算出门的时候回头问：“那个，要帮您也买一份早餐吗？您有不有什么不爱吃的？”
柯凌舟道：“跟他一样就好了。”
小颖默默记下：“好嘞。”
她原本要走，但脚刚跨出半步，就又犹豫着开口：“脏衣服穿着挺难受吧，要不您洗个澡，我去帮您买身衣服？不过可能没什么好货……”
本来是可以不用管的，但少爷看着实在有点太凄惨了，外在的狼狈都是其次，那股好像被主人赶出门的流浪狗一般落寞的气质才让人不忍心。
柯凌舟习惯性道谢，但拒绝了：“不用麻烦。”
“好吧……”小颖只能关上了门。
薄彦嘴不挑，在明星艺人里属于很好伺候的那类，小颖在楼下早点铺子买了同样的两份早餐，自己吃饱以后打包带上去。
在门口打起床电话的时候六点半，吃完早餐到剧组化妆七点多，刚刚好。
没多久防盗门从里面打开了，薄彦揉着后腰，眼下有淡淡青色，一脸昨晚跟谁大战了三百回合的肾虚样，开口气若游丝：“进来。”
小颖拎着早餐目瞪口呆。
平时在某花市看的小说猛猛发力，瞬间脑补出柯总昨晚霸王硬上弓之后被自家尧哥拼尽全力踹出家门的强.制.爱戏码。
薄彦见她愣在那不动：“进来啊，你想什么呢？”
小颖一脸撞破了惊天大秘密又不敢说出口的欲言又止，委婉提醒道：“哥……明天好像有打戏。”
他演的三哥跟谈星鹭演的淮望不打不相识，一上来就拍拳拳到肉这一场。
薄彦脸色青了青，早上起来屁股那还有点隐隐作痛呢，别真他妈给自己摔骨裂了吧？
小颖看他表情，以为自己真猜中了，攥着柯凌舟给她的跌打损伤药憋了又憋，不知道要不要递出去。
跌打损伤药也不治那个疼啊！
薄彦不知道自个儿助理给自己编排了一出什么大戏，焦头烂额地坐到餐桌那吃早餐。
门没关，柯凌舟敲了敲，径自走进来，被屋里两个人同时用眼神狠狠控诉。
柯总一愣，关上门，一开口也是惊天地泣鬼神：“彦彦，屁股还疼吗？”
小颖表情有点控制不住了。
薄彦看着他一副昨晚出去流浪了的样子，迟钝了两秒：“……你还有脸问。脏死了，把鞋脱了。”
没有赶他走，看样子差不多消气了。柯凌舟心里一喜，乖乖脱鞋，无视小助理满脸惊涛骇浪挨着他坐下，“我给你买了药，一会儿要我给你涂吗？”
薄彦这才知道小颖塑料袋子里装的药是他买的，他还纳闷呢，又没告诉她，怎么知道自己摔了屁股墩。
而小颖仍然石化中。
……你还有脸问。
……要我给你涂吗？
苍天啊！！！！这是我不花钱能听的吗？还有没有人管管我的死活啊！！！
然而更炸裂的还在后边，薄彦眉眼冷淡，一边慢条斯理撕桂花糕一边说：“不需要，我让助理帮我上药就行了。”
？
？？
？？？
明明是中国话，怎么听不懂？哥！！！这药是我能给你上的吗？？？
小姑娘惶恐挣扎：“哥，我是女生……”
“女生怎么了？这有什么？”
“啊……？”
不就抹个背，有什么大不了的，衣服都不用脱。以前她给自己身上抹防晒霜也没见不好意思？
薄彦搞不懂她，柯凌舟见缝插针：“人家女孩子，不愿意就算了，干嘛强迫人家？”
“？”
小颖瘪着嘴双手合十：“对不起哥，让柯总帮你吧，我真不行。”
她实在不愿意薄彦也没什么好说的，脑瓜子转了转，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有男朋友了是吧？”
小颖：“哈？”
那确实不太好，薄彦满脸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了，抱歉哈。”
各怀鬼胎的早餐结束，薄彦刚一吃完小颖就跳起来收拾餐具遁了，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为了尾椎骨快点好，不影响拍戏状态，薄彦让柯凌舟给他上药，趴到沙发上的时候冷冷威胁：“敢乱摸就剁了你的手。”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
薄彦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脸埋进靠枕，懒得理他。
膏药还是挺有效的，立竿见影，薄彦也没问他昨晚后半夜去哪里待的，药弄完就翻身坐起来：“我去剧组了，你自个儿回去吧。”
柯凌舟手僵在半空中：“我能先在你这儿洗个澡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流浪汉抢地盘去了，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发胶精心固定的刘海都落了一缕下来，遮着一点眼睛。
薄彦没什么好脸色：“随便，但我回来不想再看见你。”
尖锐的话听多了竟然也麻木了，心口处没有再像以前一样疼得很明显。
柯凌舟的手颓废地滑下，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