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房门依旧紧闭，温昀道：“刚刚敲了凌舟的门，他没答应，也不知道到底去不去。”

薄彦心说他估计喝蒙了正在睡觉，没好气地说：“别管他了。”

然而刚一转身，楼上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三人脸色一变，温昀迟疑道：“不会是摔了吧？”边说边赶紧上楼查看情况。

隔着一堵墙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温昀用力拍了两下房门：“凌舟？没事吧。”

门后没有声音。

薄彦跟夏仰对视了一眼，薄彦表情有些担心：“他刚刚喝了酒……”

喊了三五声也没人理，温昀边说着“我们进来了啊。”一边拧动了把手，开门果然看到一片狼藉，工艺装饰架子倒了，估计是不小心绊到，柯凌舟坐在地板上，发丝凌乱，看上去有些颓丧。

他那只受伤的手撑着额头，头上的纱布也洇出一点血色，看样子还像是磕到了伤口。

温昀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满脸震惊：“我的亲哥啊，这大白天的你就喝醉了？”

落地窗旁散落着两三个空酒瓶，夏仰帮他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瓶身度数不高，不太像能让柯凌舟这种人醉倒，夏仰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温昀还在喋喋不休，问要不要重新处理下伤口，柯凌舟有些不耐烦，挥开他的手：“不用。”

堂堂柯家大少，自然不喜欢被人看到这种颓废的丑态，柯凌舟坐在床上揉了揉眉心，下逐客令：“出去。”

头上的血迹越来越显眼，短时间里就染了一大片，温昀：“......你确定不用处理一下？”

这红彤彤的看着就很吓人啊！

一直没开腔的夏仰这时候出声：“他不领情就算了，我们下去通知他的助理。”

他跨过散落一地的书籍和装饰品，故意在柯凌舟面前向薄彦伸出手：“走吧。”

柯凌舟猛地拽住了薄彦的手，抬头和他对视，两人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仿佛已经打了几百个来回，房间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温昀讪讪退开两步给二位让出主场：“又要开始了是吧。”

柯凌舟哪怕受了伤，哪怕是以仰视的姿态，周身气势也分毫不输，他冷冷看着夏仰，意简言赅：“滚。”

夏仰冷笑了一下，转身牵起薄彦往前走，然而没有拉动，薄彦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没说话，垂着眼，表情捉摸不透。

夏仰喊了他一声：“阿尧？”

薄彦道：“你们去吧，我留下来照顾他。”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惊讶，柯凌舟愣了愣，随即像小孩争宠成功一样露出了胜利者的表情，看向夏仰的目光都带上了挑衅。夏仰显然没料到，疑惑道：“阿尧？”

薄彦没看他的眼睛，弯下腰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收拾起来，声音淡淡的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去吧，总不能不管他。”

柯凌舟得意：“听到了吗？赶紧滚。”

他明明昨天还向着夏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连温昀都被他搞蒙了，眼珠子左右瞥了瞥没说话。

夏仰虽然觉得受伤，但他还是没有干涉薄彦的决定，顿了顿，勉强道：“那好吧。”

他问：“那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我帮你带回来？”

柯凌舟看样子想把夏仰直接从二楼窗户扔出去，薄彦踢了踢他的脚让他消停，说道：“好，我一会儿微信发给你，谢谢了，仰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留下来就有点搞笑。夏仰依依不舍看着薄彦的背影，被温昀拉着下了楼。

房门一关，世界清净，柯凌舟冷嗤了一声：“不自量力的东西。”

薄彦把所有东西都放回原位，连名带姓叫他名字：“柯凌舟。”

柯凌舟：“怎么？”他莫名有点紧张。

“我留下来，是有话跟你说。”

一般以这种内容开头保准没什么好事，柯凌舟有不祥的预感，态度猛地抗拒：“有什么好说的？我不想听。”

但薄彦由不得他听不听，开门见山：“我不想再看夏仰跟你起冲突了。”

“他是艺人，在镜头前这样情绪化，总归对他公众形象不好。”

柯凌舟觉得一股嫉妒从心头冲上来，脸色变得难看：“你他妈还挺会为他着想。”

薄彦没理他，接着说自己的：“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件事。网上有些人说我三心两意，两边都吊着，我反思了一下，可能确实是我的问题，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

“我现在还不是特别喜欢他，但我愿意喜欢他，也相信之后会爱上他。至于你。”薄彦顿了顿，嗓子突然发涩，“我也不知道那么多年，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柯凌舟原本静静听着，到这里却突然出声：“谁告诉你的？”

他像头被困住的狮子一样焦躁：“谁跟你这么说的？谢骄？闻人延？还是我爸？”

薄彦扯动嘴角：“这不用别人说。”

柯凌舟表情就顿住了，他有些错愕地看着薄彦：“你一直都这么以为？”

薄彦没说话，但眼神分明就在说：“没错。”

“你……”柯凌舟咬了咬牙，他有一种恍然大悟又哭笑不得的感觉，上前捧住薄彦的脸，“你是傻子吗？”

他简直都想掐死薄彦了：“我为你挡枪，要跟你结婚，我不是喜欢你，难道是我有病？？？”

他用力将薄彦箍进怀里，力气大到让薄彦都有些喘不过气，柯凌舟喃喃道：“我一直知道你笨，没想到你能这么笨，我真的……”

薄彦都有些糊涂了，甚至忘记了推开他，表情怔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讨厌我的吗？”柯凌舟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微微松开臂膀，二人鼻尖相触，呼吸缠绕在一起。

柯凌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有多庆幸，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兴奋：“你是因为觉得我不喜欢你，才不回来找我的吗？”

之前薄彦跟他说的那些好像都忘了，柯凌舟指尖发颤：“薄彦，彦彦。之前的事我都不追究了，刚刚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明天就跟我回去好不好？你上次应该也看到了，你的花圃我都帮你照顾得很好，这个季节月季都开了，还有……”

薄彦突然推开了他。

柯凌舟疑惑：“怎么了？”

薄彦眼睛看着地板，沉默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跟你回去。”

柯凌舟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像是听不懂他这句话：“为什么？”

相认之后，他问过很多句为什么，薄彦也不厌其烦地给出了各种理由，可他还是问，不知道到底是不认真听薄彦讲话，还是在刻意逃避。

虽然一开始震惊，但过了这么一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因为薄彦想要离开他根本不是他喜不喜欢，而是：“因为我不喜欢。”

柯凌舟就问：“你是在赌气吗？”

我跟你有什么好赌气的呢？

薄彦觉得累了，他怎么总是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东西。

他疲惫地后退了一步：“你要是真的喜欢我，那就尊重一次我的选择。”

“尊重你的选择，让你和夏仰在一起？”语气末尾带着疑惑，就好像是在说什么很好笑的事，柯凌舟脸色也疲倦起来，“我们能别再做这种无谓的沟通了吗？”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薄彦一次次的拒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不可能放手，要怎么放手啊？

那四年就靠那么一点微末的念想活着，所有人都说他疯了。如今人好不容易回来，要他放手，跟直接把他的灵魂撕扯一半有什么区别？

柯凌舟终于无可奈何地、笨拙地妥协了：“你说你害怕我养的蛇，那我不养了。你说你讨厌我控制你交朋友，那我……那我以后不管你。你还讨厌我什么，你告诉我，我改，行吗？但是不要再说这种话。”

“薄彦。”他把脸埋进对方颈窝，终于舍得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示弱一般蹭了蹭他的脖颈，“我……”

说这种话还是觉得难为情，柯凌舟有些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有时候做梦梦到你，醒来的时候，都在想，那时候为什么没有陪你一起去。”

“我很……想你。”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想到都快疯了，想到恨不得自.杀随你而去。

薄彦像具人偶一样僵在那里，不想伸手抱他，也没办法再狠下心将他推开。

他天生就心软，哪怕是看电视里穷凶极恶的坏人死前忏悔也会落泪，柯凌舟毕竟跟他一起长大，五年啊。

几千个日日夜夜，说毫无感情，那肯定也是假的。

颈窝里的热度高得吓人，薄彦推了推他的头：“柯凌舟？”呼吸灼热到不正常，薄彦有些担忧，“你好烫，抬起头让我看看。”

柯凌舟慢慢将脸抬起来，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把纱布染得差不多了，薄彦一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柯凌舟像那种极其能忍痛的猫科动物，再难受也不会哼一声，薄彦脸色变了，着急起来：“你得去医院。”

但面前人不为所动，只固执地看着他：“你答应我了吗？”

“我答应你什么？”薄彦推着他往门口走，面露焦急，“你伤口肯定感染发炎了，卫生院绝对没有处理好，你不舒服怎么不说一声啊？”

最后一声音调拔高，显然带了些怒气。但柯凌舟被凶了反而高兴：“你说你不在乎我，都是骗人的对不对？”

薄彦表情瞬间不自在起来：“你死了罪魁祸首是我，我可负不起这责。”他不想再跟这都不知道喊痛的怪物拉扯，拉开门往下呼喊杨助。

柯凌舟接近一米九的个子赖在他身上不走，跟个树懒一样紧紧扣住他的五指：“我不用你负责。”他声音有些沙哑，“你陪着我就好了，我死了，我的财产都是你的。”

说的什么瞎话，薄彦呼吸微滞。柯凌舟还在执拗地讨一个承诺：“你答应我，不要喜欢别人，不要再说那种话。”

话说得轻巧，可他如果答应了柯凌舟，那夏仰为他做的那些又算什么呢？

薄彦犹豫了，他没办法就这样草率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