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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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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亲眼见到自己的本体之前,崔珩有过很多浪漫的想象,她想象着这棵树该是如何奇瑰庞大、高不可攀。

但当她真正站在树下时,却觉得普通。

崔珩觉得它并不像一棵树,而像是一座山。整个山顶都是树干,整个山腰都是凹凸不平的根须。树皮上长满了绿色的植被,在尚未回暖的初春里,竟也开满了白黄色的小花。

它大,但并不可怕。

她伸手抚摸上去,一股久违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她觉得自己的皮肉似乎要与这棵树粘连为一体,再难分开。

树上栖息着很多小动物,它们纷纷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崔珩,表情是如此的天真无邪,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崔珩忍不住伸手在树上掏出了一只金黄色的小松鼠。它的大眼睛毫不设防地圆睁着,甚至亲昵地把头蹭在崔珩的手上。

“可惜,再有几十年,它就该开灵智了。”白泽用角把小松鼠轻轻挑了起来,重新放回了树洞里,小松鼠立刻钻了进去,只留下一条肥硕的尾巴尖。

云层间正在酝酿着惊雷,嗡鸣声让人胆战。

华冠之上的天色无比阴沉,乌云和电闪雷鸣前忽隐忽现的白光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白泽注视着崔珩,目光像是送别,也像是在缅怀。

崔珩在对方的示意下,在树下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了下来。

“临走之前,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崔珩忽然说道。

白泽看着她,既不同意,也不拒绝。

“你说天道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而我,为什么注定会渡劫失败?”

“这难道不应该是一个概率的问题吗?即使生存的概率极低,也不应该是一个必死的局面。”

崔珩的姿态有些随意,甚至开始漫不经心地抠起手指来,仿佛所说的人与她无关。

“据说白泽能够通晓万物,更能洞悉人心。”

“你给我看到的,究竟是你预见到的未来,还是你想让我看到的未来?”崔珩语调平静地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白泽开口道。

“为什么?”

“执行天道。”

白泽的头颅高高地扬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崔珩,不再言语。他在等待。

一声撕天裂地的巨响声后,第一道天雷劈了下来。

崔珩被打得措手不及,她闭上眼睛,但是预感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无事发生。

白泽也下意识地张开双翼护住了自己的身体。

天地间安静了,崔珩和白泽几乎同时睁开眼来,惊讶对视。

崔珩惊讶于自己竟然毫发无损,白泽也同样惊讶于自己竟然没有受到一点波及。

“难道...?”白泽低头去看自己脚上缠着的红绳。

天空好像又开始下雨了,一滴雨水落在了崔珩的脸上。她伸手去擦,竟然是红色的。

崔珩瞬间惊慌地抬头,小青鸟正拉着摇摇欲坠的姜禺,拼命扇动翅膀,艰难地减缓着下落的速度。

姜禺的头发全部都竖了起来,他的皮肤表面焦黑,衣领上又是一片刺目的鲜红,他再次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

难道那道天雷竟然击中了姜禺,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泽忽然自嘲地大笑了起来。

“禺,我没想到,你竟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他抬脚将自己脚腕上缠着的红绳震碎,“连我都被你骗过去了。”

“什么?”崔珩把自己脖子上的红绳扯了下来,摇晃了两下,“跟它有关?”

姜禺落在地上,挡在崔珩身前,与白泽对峙。

“禺,你别忘了,帮人挡天雷是什么下场?”

“更何况你现在只是一个凡人,你能挡几道?”

“与你无关。”姜禺的声音有些虚弱,接连遭受的重创让他此时的身体像树叶一样单薄,他努力地平稳住自己的呼吸,让全身肌肉和内脏的疼痛不至于让他失态。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无人回应她,崔珩走到二人中间,摇晃着手上的铃铛问道。

白泽盯着这串铃铛,转而看向姜禺,眼睛里同时出现了不可置信和讥讽两种情绪。

“好好好,打哑谜是吧。行,你自己说。”崔珩看着白泽的表情被气笑了,也转向了姜禺,问到。

姜禺苍□□致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脸颊似乎还有些发红,他假作平常的语气说道,“珩珩,这是你以前在地府时腰间常佩的铃铛,恶鬼们一听就闻风丧胆。”

崔珩一眼就看出,他在强颜欢笑。

明明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了,为什么还要骗她?

白泽发怒伸出前爪,将红绳从崔珩手上抢了过来,姜禺想制止,但是一伸手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咬爆了一颗铃铛,掉落下来的碎片内侧闪烁着奇异的金属光泽,“蛇鳞”。

撕扯绳体,绳身柔韧有弹性,散发着温热的体温,“尾翎”。

绳子上有一圈细密的花纹,颜色看起来只是比绳色本身更深一些,以至于崔珩一直以为那是脏污,曾经试图洗了很久都洗不掉。

白泽从绳头开始细细地看到绳尾,又开始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失传已久的反祭符。”他有些咬牙切齿。

“禺,你当真思虑深远。”

他早就料想到姜禺会再次干预崔珩的命数,一定会在她的随身之物上做文章。跟随着崔珩从地府来到人间的物品只有那串铃铛,他一直以为奥秘藏在铃铛上,没想到竟然在绳子里。

崔珩小时候偷偷拆卸过老道士给她的红绳,拆下来的时候铃铛珠子滚得满地都是,她手忙脚乱地把绳子重新穿起来,又在地上发现了几颗缺漏。她把那几颗铃铛单独收了起来,长大后按照记忆,找了个绳子把它们串了起来。可惜新串好的绳子戴在手上没有了之前的感觉,慢慢地被她遗忘在抽屉里,直到最近才被她翻出来。

铃铛上的花纹是简化的献祭符,若不用蛮横的外力破开,仅从外观无法发现内里镶嵌着上古蛇鳞。也因此,白泽一直没有发现异样。

献祭符需要从被献祭者身上沾染足够的气息,才能在献祭者身上发挥作用,且作用非常有限,如果被天道察觉,会被施加以更重的惩罚。它依靠铃铛的内腔来吸纳气息,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但倘若铃铛内部本身就有更强烈的气息,这个符咒就会几乎失去原本的作用,转而将这股强大的气息禁锢在铃铛内。

反祭符只比献祭符多一笔,整个符咒的效果大相庭径。他是将施咒人与受咒人融为一体,只要符咒一直在受咒人身上,施咒人的气息就会逐渐在受咒人身上浸透,天数加身的灾难苦厄就会不知不觉地转移给施咒人。

它的生效条件也比献祭符严苛得多,不仅需要用献祭者的贴身之物制作,还需要在被献祭者身上待很长的时间,长到连老天都会混淆两个人的气息。

以风神禺双耳所饰青蛇之鳞,佐其身最长之尾羽,蘸取心头血炼就而成。它曾经挂在崔珩腰间,随着崔珩打遍地府无敌手,铃铛一响,几乎所有对手的气焰都会被瞬间掐灭,闻风丧胆。

白泽将绳子扔到地上,重重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谁也救不了。

“怪不得你还要特地投为人身,竟是如此。”

姜禺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弯腰去将它捡起来,但是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剩下的天雷被成功引渡到他身上,他心爱的姑娘就会安然渡过此劫,被天道承认,从此再无灾厄。

“你真的很蠢!”崔珩认出了符咒的作用,攥紧了拳头,闭上眼睛说到。

如果对方不是一副虚弱得快要死掉的样子,崔珩毫不怀疑自己会给他一拳,把对方碾进泥里,把脑袋一点点碾碎,看看这小鸟脑袋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从你在地府里见我的第一面,就打算这么做了是吗?”

那一天,她不小心把小神君牵了出来,给他喝自己酿得最好的酒,抬头却看见对方脖子上挂着一串亮晶晶的铃铛。铃铛间坠着鸟羽,随着对方的动作轻轻摇晃,叮铃叮铃悦耳动听。听得崔珩起了心思,她趁着对方酒醉熏熏,伸手将铃铛从他脖子上摘了过来。小神君大方,之后也一直没有找她要过。

她以为是自己一时起意做了盗贼,没想到是对方蓄谋已久。

天边再次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老天仿佛看厌了这种烂俗的戏码,不等他们互诉衷肠,就急着要降下剩余的劫难。

姜禺立刻把身边的崔珩推开,朝小青鸟吹了一声口哨。

小青鸟一头钻入了姜禺的脖子里,直到尾巴上最后的一根羽毛都隐没在姜禺的脊骨里消失不见,姜禺的后背却陡然生出双翅来。它宽阔厚重,紧密排列着青白色的羽毛,它的边沿尖如利刃,一振划破长空,将姜禺带到了高空中。

他飞上去的时候,顺手接住了再次从树上里掉出来的金色小松鼠,用力将它塞回了树洞里去。

“禺!”白泽暴怒起来,“你怎敢!”

原来小青鸟也是姜禺所化,是他在降世投胎前分出来的一魄。崔珩看到这一幕时忽然笑出了声,难怪年幼的姜禺总是又蠢又笨。

崔珩出声的那一刹那,天地间忽然安静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天诛,要来了。

崔珩看见姜禺张着翅膀挡在她的上方,一介凡人之躯硬把自己当做是天神,连飞行都要借助翅膀,却要不自量力地抵挡天劫。

她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也是这个人挡在她的面前,全身的筋膜拉扯着被撕碎的血肉,也像这样迎空飞了起来,在空中彻底炸开,落下漫天血雨。

眼角似乎有液体流下,她伸手去摸了摸,明明眼前的人还没有被雷电撕成一滩骨肉烂泥,自己的眼睛却依旧被溅入了鲜血。

她把手紧紧地抠进树干里,整个背部往后陷去,头发上爬满苔藓,皮肤布满沟壑,她一点点的后退,直至带着新鲜草木和泥土气息的木质香味将她紧紧包裹住,她完全与树融为了一体。

本已暗下来的天空突然间亮如白昼,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撕裂整个天空的巨雷袭来,比当年的那一道还要粗壮上百倍。

崔珩的树枝在那一瞬间爆长,粗壮的树枝和厚厚的树叶将姜禺层层叠叠地包裹住,不露出一点缝隙。

她千年从未向上伸展过的树干再一次伸延往上,用粗壮的树身挡在了姜禺的上方。

她终于承受了早该属于自己的天雷。苍天似乎被意图玩弄他的生灵触怒了,从天而降的雷电一直蔓延了整座山头,一直持续到树叶树枝全都变成焦炭,花朵全部枯萎,大地变焦黑。满山的生灵尖叫乱窜,试图逃离这场浩劫,连白泽的毛发都染上了一层焦灰。

原来竟是这么痛么?

崔珩痛得顾不上身体的消亡,她连意识都被撕碎了。

惊雷过后,雪花飘了下来,一点一点地覆盖了这片土地。

大地银装素裹,整个千城山一扫数月阴雨带来的沉郁,在皑皑白雪的装扮下重新变得通透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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