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

我望着面前的斯内普，第一次不知所措。淡蓝色的荧光让他的面容像月色一样苍白，却让他的眼眸更明亮。他呼唤我名字的语气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我心里明白，这个周末让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感到惶恐，因那思念如春草疯长。

“我和德拉科走散了，”我深深吸了口气，“乌姆里奇教授建议级长们在宵禁后再巡视一次城堡。”

“看来乌姆里奇教授建议的权威性已经超越了霍格沃茨的校规。”他眯起眼睛，用慵懒的，讽刺的腔调轻声说道，嘴唇几乎没有张开。

“我并不赞同这个建议，教授，事实上还有别的原因。”我在心里飞速地盘算着，而他不远不近地举着魔杖，用荧光下用那双漆黑的眼眸后注视着我。梅林啊，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想被一忘皆空也不过如此。几秒钟后，我终于艰难地想到一个不能更糟的理由，“我饿了。”

显然这个答案让他有些意外，我确信有一秒钟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说出任何话。片刻之后他放低了魔杖，“帕金森小姐，或许你记得厨房在走廊的另一端。”

“是这样，教授，我正在往那里走。”我背着手向后退了两步，“我时常想念您给我召唤的鸡肉馅饼，无论在霍格沃茨还是家里，我再也没吃过那么美味的鸡肉馅饼。”

“那只是因为你当时饥肠辘辘，实际上没有什么特别的。”

“实际上，现在的我也和当时一样饥肠辘辘……”

我垂下眼睛，用柔软的气息抱怨。我知道，我知道他总会偏爱斯莱特林的学生。在魔药课上，在魁地奇比赛的时候，在决斗俱乐部里……他从不掩饰他的偏爱，这一刻我等待这偏爱降临到我身上。

“那不过是三把扫帚的简餐，”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在霍格沃茨的厨房里找到一些枫糖松饼。”

“谢谢您的建议，教授。”我有些失落，不过，这没什么特别的。

“您要去禁林吗？”

他挑了挑眉毛，显然有些意外。

“我看到您拿着收集瓶。今夜会迎来满月，是采集月见草露珠的最好时机。”我对他微笑，“我在书里读到过。当然，我不会像万事通小姐一样背诵满月与露珠的定义。”

“看来珀伽索斯说的是真的，”他极轻地扬了扬嘴角，“你想成为一名药剂师。”

“是这样，教授。所以我能和您一起去吗？”

“帕金森小姐，我不认为在夜晚带着一个五年级的小丫头去禁林是合适的，更不用提说它有多么危险。”

“我想霍格沃茨不会限制一名学生跟随她的魔药学教授进行实践。”我保持着嘴角的笑意，像个满怀期待的圣芒戈实习生，“更何况我们的队伍里拥有一位杰出的决斗大师和一位……一位未来杰出的药剂师。”

“带她去！带她去吧你这傻瓜！你们还要吵多久？”

“又是他！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半夜三更从不睡觉吗？”

“梅林啊，叫那人行行好把灯关上！”

近旁的一副画像突然大声嚷嚷起来，引来其他画像的一阵抱怨。斯内普瞥了他一眼，熄灭了魔杖上的荧光，黑夜之中我听见他的低语，“帕金森小姐，拿好你的魔杖。”

我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在黑暗中穿过霍格沃茨长长的地下长廊，他走路时身后扬起的黑色长袍总让我想起当他推开魔药课教室时的那阵风。当我们走出城堡的时候月亮正从打人柳的上方升起，再过一会儿它会把清辉洒满整片禁林，那是最好的时刻。专心工作的时刻他很少交谈。当他在地下室配置魔药的时候，如果我不开口询问他常常一个晚上不发一言，好像我并不存在一样。老实说，我甚至享受这样的无言，这让我有些得意地意识到与我在一起时他可以自在地顺从自己的沉默。

“跟在我身后，别去管那些蛛丝，那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当我们终于踏入禁林的边缘时他低声说。“是，教授。”我小跑了几步确保自己紧紧跟在他后面。夜晚清冷的空气拂过森林，有一瞬间我想今晚会不会有精灵出现。小时候，在珀伽索斯偶尔到访帕金森庄园的夜晚我总是拉着他给我讲些旅行的趣事。炉边火焰燃烧，他蓝灰色的眼眸里亮闪闪的，倒映着那些燃烧的松枝。他的手杖贴着我的布偶，慢条斯理地与我说在他某一次随船行经爱尔兰海时，曾透过上了雾气的海面看见林地里的精灵携灯而行。他们是高大优美的生物，有着金色的头发和蓝灰色的眼眸，我想他们就像珀伽索斯。父亲对此总是不以为然，他不喜欢这些关于冒险的话题，总说那不过是海妖的把戏。珀伽索斯并不争执，他只是笑着说“睡吧，小公主，你会梦见远方”。

可后来我没有梦见精灵，我只是梦见我的叔叔。他站了起来，走向那片爱尔兰的林地，好像那里才是他的家一样。

“帕金森小姐，”斯内普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片月亮，它正高悬在禁林的上空。我的手指触碰到清冷的初生的露珠，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踏入一片月见草的花海。这些纤细的植物在晚风中摇曳着，纤细的枝茎托起鹅黄色的小花。或许羞怯于阿波罗明艳的面庞，所以它们只在月色中绽放。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一群维多利亚时代的女子，低垂着美丽多愁的脸庞，任由鲸须包裹着纤细脆弱的腰肢。

“避开昆虫与花粉，不要使用魔杖。“

“是，教授。“我跪在斯内普身旁，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月见草上极其微小的露珠收入瓶中。四周一片静谧，只有风吹过森林时的簌簌声。禁林里的空气总是湿漉漉的，混合着月见草与青苔的气息，还有他身上清苦的药香。有时我们的距离很近，当我们择取同一朵月见草的时候。我会乖巧地握着瓶子等他完成，歪着脑袋看一看他专心致志的侧脸。

“专心，帕金森小姐。”他会提醒我，就像在教室里那样。不同的是，我冲他吐了吐舌头。我从未来过禁林这样的深处，而斯内普就在我身旁，这让我的兴奋不会因恐惧而无法释放。我享受着这样的时刻，向梅林祈祷让这夜晚更漫长。

最后一滴。我盖上收集瓶的盖子，抬眼望向他。我爱的人在月见草的花丛中，他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我屏息。梅林啊，我的胸口落着一千零一只蝴蝶！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注视，他抬起头望向我的方向。我举起瓶子向他示意，“教授，我完成了！”他走到我身边，对着月光举起我的瓶子。

“很完美的露水，帕金森小姐。”

“谢谢教授，这样说对您而言我是个合格的助手？”

他放下收集瓶，低下头望着我。于是我微笑着回望他，纯真无邪。

“你的叔叔希望我能对你的魔药学多加指导，”他低声说，神情严肃，“我想知道这是你的期望还是出自他的客套，又或者，只是一时兴起。”

“这是我的期望，教授。您知道在Ｏ．Ｗ．Ｌ．考试之时我们就要开始规划自己的职业了，坦白地说，在一年级上的第一节魔药课时，您关于魔药学的描绘就已经吸引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告诉他只是我在珀伽索斯为我展示的迷情剂里闻到了他的气息才让我开始疯狂爱上这门魔药课吗？

“只是什么？帕金森小姐。”他静静望着我，我想我引起了他的好奇。

“只是在您的笔记里阅读到那些天才的想法后我才更深地被这门学科的严谨与它同时的千变万化而吸引。我可以向梅林起誓，教授，我绝非一时兴起。”

他扬了扬眉毛，“帕金森小姐，你不必用与乌姆里奇教授交谈的方式回答我。”

“我非常同意这一点，教授。只是您无法阻止一个人由衷的赞叹。”

他注视了我片刻，随后用缓慢地腔调开了口：“你可以在每周四魔药课结束后到我的办公室来。但我要提醒你，这不会比课堂上更轻松。”

“我想我的魔药学教授会发现，我会比在课堂上更用功。”我扬起脸，用手比划着，画了一个大大的圈，仿佛要在里面放下我所有的决心一样。

他望着我，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轻松，温柔，全无疲态。我喜欢他这样笑，我想每一天，每一天都能看到他这样笑。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仰起脸庞望向夜空。我爱人的笑是天上的星海，而我被蛊惑了一样沉醉其中。

“教授，您相信精灵存在吗？”我轻声问他。

“帕金森小姐，我假设你知道是谁在霍格沃茨每天给我们烤面包。”

“不教授，我想说，真正的精灵。高大，优美，居住在爱尔兰海的林地。珀伽索斯告诉我他曾隔着海雾看见过他们。”我没有告诉他父亲的评价，我想知道他的看法。

“你的叔叔是一位梦想家。”我失落地低下头。或许他与我的父亲持有同样的想法，而我不能因此责怪他。

“我在一些中古时代的麻瓜书籍中的确读到过关于精灵的记载，只是目前魔法世界并不认可这种传说。”或许察觉到了我的失落，他接着说道，“你还很年轻，会有许多时间去见证。”

“谢谢您，教授。”我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极远的星，它们会照亮我。

他点了点头。“该回去了，帕金森小姐，我们必须在雾气弥漫之前离开禁林。”

我跟在斯内普身后，沿着来时的路与他一同返回城堡。临行之前我折下一株月见草抱在怀中。在帕金森庄园里，父亲让花匠在我的窗前种满了鸢尾，每到夜晚就像千百只蓝色的蝴蝶在飞舞，那曾是我最喜欢的景象。可是从今晚开始，月见草成为了我生命中最特别的意象，这种森林里朴素的小花因为他而有了不同。当走进霍格沃茨的长廊时，我回头看向身后的森林，一些薄雾正从林间升起，吞没了我们来时的路，但我知道在那之后有一片月见草的花海。

“帕金森小姐。”

“是，教授？”

“你还饿吗？”

“不饿了教授，人不能同时感到愉快与饥饿。”

……

“教授。”

“是，帕金森小姐？”

“如果能吃上一块鸡肉馅饼我会很满足且愉快的，毕竟您刚刚提到了面包。”

我闻到了一阵香气，一个滚烫的馅饼落入我的手中，我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大口。

“教授，”黑暗之中我望着他的方向，“我期待新的课程，以及，这永远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馅饼。”

作者有话要说：读这一章的时候，可以听《坠落星空》。

恭喜帕金森小姐，成为魔药大师的私人学徒。愉快的二人世界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