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纪云城突然感觉不自在起来。
是了,从他主动投奔傅南晗开始,到后来的种种迹象,他对自己表现得太过关心,太过不计回报了。
除非傅南晗真的是菩萨下凡,普度众生。
但纪云城很清楚,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傅南晗向来对外界的事很少主动去关心,他一直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再者能凭一己之力坐到总裁的位置上,绝不是单纯善良一辈,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呀,怎么会做没有收益的事呢?
而自己虽说名义上是故人之子,出于情义能帮一把是一把,但本质就是从天而降的陌生人,他不可能平白无故一直对自己好,更何况这样的好。
傅南晗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抬手想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事。"纪云城下意识偏了偏头,躲开了傅南晗的手,"就是有些疲倦,我先睡一会儿......"
纪云城的举动让傅南晗有些错愕,却还是轻声应道:"嗯,你睡吧,到家叫你。"
纪云城侧过头闭上双眼,脑海中却不停闪烁着先前双目相接时的情景,那眼神毫无掩饰的炽烈,让他几乎无处躲避,似乎就要将他穿透,可是最终傅南晗目光的停留却并不在他身上。
蹦出的无数想法让他心慌意乱,一种大胆的猜测悄然而生。
或许傅南晗对他的好,是把他当成了别人,再或许……
纪云城睁开眼睛,看着车窗外渐渐夜色降临,心情变得愈发沉闷起来。
他不愿再继续往下想,怕自己会被吓到。
司机将车停靠在傅家老宅门前,正转身要出声提醒,却被傅南晗制止了,他并没有打算叫醒纪云城。
于是纪云城也索性继续假装熟睡,此时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傅南晗。
傅南晗将他轻柔抱起,纪云城的头只好倚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哪怕隔着西装,他的鼻息间却还是萦绕着傅南晗身上特有的淡淡雪松味。
傅南晗将纪云城抱回了房间,替他脱去外衣轻放在床上,又叮嘱冯姨晚些时候再叫醒他,随后便自行回了书房,打开电脑投入工作。
他需要冷静一下,今天他是有些失态了。
听见傅南晗走远的脚步声,纪云城才彻底放松下来,就着些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直至有人敲响了房门,他才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开门,原来是冯姨给他端了一杯热牛奶。
“小城,今天是九九天,睡前喝杯热牛奶吧,一会儿再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自从冯姨来了傅家,对纪云城一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令他感觉到少有的来自长辈的关怀,因此纪云城十分亲近她。
"谢谢冯姨。"说着他接过牛奶,“我一会儿就喝,您早些休息吧。”
冯姨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关门前她似是随口一说:“小傅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应该也是累了一天。”
纪云城却假装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半。
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后,纪云城穿着浴袍趴在床上,他抬起头盯着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不知道傅南晗睡了没有。
纪云城抓了抓脑袋,烦躁地爬起来,蹑手蹑脚走近阳台的落地窗。
二楼的户外花园很大,实际上连通了纪云城和傅南晗两人的房间,只要纪云城拉开玻璃门就可以通过花园走过去,但他只撩开了窗帘一角。
傅南晗的房间那边没有光亮,兴许是已经睡了。
纪云城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烦闷,心跳的很快,总感觉堵得慌,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于是他打开房门准备下楼去拿体温计量一量。
冯姨已经休息了,宅子内都熄了灯,唯独三楼的一间房还从门隙中透出些黄色微光。
傅南晗竟还在工作吗?
鬼使神差地上了楼,纪云城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口,踌躇半天最终还是敲了敲门。
傅南晗有些疑惑地打开门,见是纪云城,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纪云城径直走进书房,坐在书桌对面的沙发上,“你不也没睡吗?”
傅南晗无奈关上门,坐回了办公椅上,他抬手揉了揉眉骨,“还有些公司的事没处理完。”
纪云城将书房内的布置打量了一番,这还是他重回横城后地第一次进傅南晗的书房,十分干净整洁的陈列,和原来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有话要和我说?”
“没什么,闲聊几句,等你忙完了再说吧。”
傅南晗将文件收了起来规整地放在置物架上,“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再处理。”
“下车前怎么没有叫醒我?”纪云城盯着傅南晗的眼睛,想要从中窥探些什么。
“看你睡得像只小懒猪,没忍心叫你。”傅南晗宠溺地看着他笑道。
“傅南晗,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纪云城微微皱眉,语气中压抑着些许不满,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话音未落,两人都突然察觉到一丝模糊不清的意味,同时都沉默了,就那样无言地对视着,但傅南晗的眼眸太幽深,里面藏了太多东西,纪云城无法洞悉他的真实想法。
相视良久,傅南晗叹了口气,“你还是应该叫我叔叔的。”
纪云城愣了片刻,随即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是啊,他竟忘了他现在的身份本就只是个15岁的少年,只是故人之子罢了,他想追问什么?
"傅南晗,我累了,先去睡了。"他起身打算离开。
"好,早点休息吧。"
即将关上房门前纪云城突然转身唤住了傅南晗,"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今天......我的演讲表现的怎么样......"
傅南晗一愣,“演讲……挺好的。”
“那就好。”纪云城笑着道,“晚安。”
关上门的一瞬间,他却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像个鸵鸟一般将头狠狠埋进枕头里。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得想个办法问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