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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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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春耕夏种,秋收冬藏。

百姓敬祈今岁年丰,遂举行春祭,图一个心诚则灵。

无明村稳稳坐落在虎爪山,凭依山地丘陵耕种为生,而村民方从战乱流离中脱身,心中感怀不尽,虽然来自四面八方,却也自发形成了属于无明村专有的祭祀仪式。

祭坛陈设简单,但焚香和贡品都不少,村民们有什么出什么,时蔬瓜果,山珍野味,粗面干粮,满满地摆在了环形祭坛周围。

无明村村民挨次上香,虔诚祝祷。

宁相野一身素白,静静驻足在后面。一阵风传来,让轻袖沾染些香火气息,他一向喜欢冷淡的雪松味道,冷不防惹了尘世的香,心头不觉反感,只觉得奇异。

他看着春华端端正正,有模有样的拜山神、拜龙王,全然不似平日里活泼模样。他想,对于籍以为生的东西,人们的敬畏原来是浸透在骨子里的。

这也算是一种信仰吧,宁相野想,他把对母亲的怀念,画在观音像里,这是独属于他自己的信仰。

仪式持续了很久,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做了参拜,之后各家各户都拿出了预做的菜肴,拼成了长桌,大家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原来无明村这般和乐,宁相野看到的景象,是他们真正能心无芥蒂地坐在一处,为着同样的期盼,同样的所求。他们相互之间热心肠,并不勾心斗角,在和春华她们相处的过程中,逐渐体会到了这种淳朴。

阿婆们坐在一块,说着谁家的姑娘到了婚嫁年龄,又有谁家小伙儿应该娶妻了,碰在一起,觉得谁和谁恰好合适,于是相约着让姑娘小伙相看相看。

阿公们感叹着,感谢寨主他们的收留和庇护,背井离乡的他们才能带着妻儿孙辈安下家,没有冻死、饿死在逃生路上。

姑娘们讨论着新的绣样和见到的新衣裳款式,青年们把酒畅饮,好不痛快。

黄昏似醉翁,双颊通红地挥挥手返回了自己的安乐窝。夜色已至,篝火点燃,村民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欢庆。

二当家和三当家忙完了山寨事务,也下得山来,远远看见这边篝火,郑末喊道,“蒋叔,好酒有没有给我留一坛啊?”

不等蒋老汉回答,旁边的阿婆笑着回道,“酒是有的,不过这酒可上头,莫要喝多了被妍娘教训呢。”

郑末他们平日会去村中采买,谁家酿的酒香,谁的木工好,就都晓得,况且他们行事一点架子都没有,村民对他们是既敬重又亲近。

蒋阿婆这般说,郑末也不恼,反而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臊红了脸,村里谁不知道,他家的妍娘自从有了身孕,性情上变得忽冷忽热,加上孕期反应大,没少折腾郑末,但他以娘子的话为一切准绳,就算知道对方蛮横无理,也觉得情有可原,便一味服从。

于是无人不知郑末疼老婆,相熟的村民也常拿这一点做打趣。

郑末道,“婶子莫不是刚把蒋叔‘教训’完,他才不敢说话的啊?哈哈……”

一旁的人听了都哈哈笑起来,蒋阿公一劲儿挥手,让这些人莫笑了,三当家的嘴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都怪自己老婆子,非要打趣,但众人哪肯停下,末了反而是自己也跟着乐了起来。

因着这几句玩笑话,气氛并未冷却,反而愈发热闹起来。

坐在宁相野怀里吃糕点的秦桓看到自己的父亲过来了,便双脚够着地,一边挥着小短手,一边叫着,“爹爹,这边,这边!”

秦辞风尘仆仆地赶来坐在一旁,张开双臂将秦桓一下子搂在怀里,问道,“小宝今天乖不乖?”

“小宝一直像年糕一样贴着宁薇姐姐呢,好几天没看到姐姐了,小宝想姐姐。”边说着,眼睛边往宁相野这边看,目光水汪汪的,显得煞有其事。

宁相野没有戳穿他,这小孩无非是盯着他的故事罢了,粘着他,无非是想听好玩的故事。

他讲的故事,源自云京的说书先生,还有他编撰的话本子中的桥段,生动活泼,这不知世的小孩自然喜欢。

“秦桓今天乖的。”宁相野配合这小孩的表演。

“给宁姑娘添麻烦了。”

“我才是给二当家添麻烦了。”宁相野似笑非笑,目光中带着点戏谑。

秦辞心虚,料想近日寨主总是独自待着,并不怎么与宁薇姑娘相处,便知道事情让他办得砸了。

他便想着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宁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与我提,秦某人必将倾尽全力。”

篝火跳动,宁相野闻到一股烤红薯的香气,他说,“小桓桓,姐姐想吃烤红薯了,可以帮姐姐取一些来吗?”

“好呀,我给姐姐拿最最大个儿的。”说完就往另一边去了。

“其实我心中有惑,想让二当家帮忙解一解。”

“哦?宁姑娘有什么疑惑的地方?”秦辞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这是往刀口上撞的猎物啊。

宁相野将脑海中凌乱的思绪顷刻间拧成股,不问不快,“山寨为何叫无明?明明是山村为何伪装成土匪窝?村民都是哪里人,你们从前是什么人?”

不等秦辞回话,他又继续说道,“我遇见你们寨主的时候,他身穿铠甲,且铠甲制式为朝廷分发给有军衔的人,至少说明他从前是正经军人,”火光猛然蹦了一下,落在宁相野眼中,譬如突然迸射的光剑,不知要将什么刺穿。

他又道,“你们知不知道,脱离军籍不归乡者乃是黑户,而无明村凭依此山,坐落云京外郊,云京不会承认你们这群人。诸位在此,不匪不村的,让我实在看不明白。”

“这……”秦辞讷讷,不想宁相野的问题竟然这般锋利,刺向他时,让他完全招架不住。

作为无明寨的运营者之一,他能划定村屯,让百姓有地可种,有房可住,能组织寨众做工赚钱,自给自足,能排兵布阵,帮助无明寨掩藏踪迹。

以为自己做的那一切,已经满足当初追随寨主出来的初衷和决心,可面对这个外来姑娘的质疑,他竟然不能出一言以复。

难道他们构建的蓝图,竟然一碰就碎,这般经不起考量吗?

“姑娘此言差矣……”他僵僵说出这么一句话,单单是宁薇一下子点明他现在就是黑户这一点,他就无力反驳。

“二弟,你去看看小宝。”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来,带来一阵清冷的乌木香气。

“寨主……”秦辞起身离开。

“哦,大当家也来凑热闹。”宁相野揶揄,多日不肯露面,现在倒是愿意现身了。

莫不是一个人在山寨里孤单寂寞冷了?他带着这样的腹诽回过头,不再看着来人,也不再说话。

“你说的我已听到。”丰潋道。

“原来寨主喜欢偷听。”宁相野不知“寨主”两个字,就像是他自己高高筑起的屏障,他和丰潋之间隔着这道名叫“宁相野”的沟壑,他不愿通路通桥,便无人能渡过这天堑。

“我早已来了,是你没发现。”

“我没必要将眼光一直放在寨主您身上。”所以忽视掉也很正常。

丰潋盘腿坐下,伸手靠近了篝火,似乎凭借着热度,他也能看见光似的。而他眼前只有胡乱逃窜的黄线,在一片漆黑之中,是唯一“活”的东西。

灰眸在火光的掩映下,显得更加朦胧,他说,“山寨建立在三年前,当时的我们,面对的东西不一样,你说的那些都没错,但不是当时最切峻该考虑的东西。”

宁相野耸耸肩,他想,毕竟是无明寨的寨务,他一个外人,点到即止吧,遂转移话题道,“那大当家,你可以给我讲讲无明寨的来历吗?”

他想,如果这山寨不是土匪寨,这山村也不是土匪村,他至少可以用自己的笔杆子帮他们正正名吧。

“来历?”

“比如……”宁相野往篝火里添了根木柴。“比如当年虎贲军回防,南军绕道栗城,必不会过虎爪山,所以大当家你,应该是北军的先遣队吧?”

丰潋不惊讶宁薇的敏锐以及博闻,毕竟这是一人之力把他从垂死边缘拽回的人,他想如果没有战乱,宁薇也是个生在富贵人家,受过良好教育的姑娘。

她猜得已经和真相差不多了。

“没错,那时有线报称,有一支南夷精锐渗入了虎爪山,于是我带队追击才遇了险。”想起那时惊险,丰潋仿佛只是做了个梦,梦醒之后,光明就渐渐舍弃了他。

“唔,那你是百夫长,千夫长?还是校尉、将军?所以,你是封昀的直系吗?”好像终于到了宁相野感兴趣的部分,丰潋明显感觉到有一个新的热源靠近了他。

“算是……校尉吧,封昀是主军之帅,我们小小斥候营,哪有资格做他的直系呢?”

宁相野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一点隐秘的希望也跟着没了,他想着或许能从丰潋口中问道封昀的真实样子。

他接着说道,“我想,这里之所以叫无明寨,是因为大当家看不见了,也是因为从开始的一刻起,所有人不再盼望明天,只用力过好今天吗?”

丰潋侧过头,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好似又看见了什么似的。从未有人能看透他赋予这几个字的第二层含义,当年是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思上的山,落的草,他们这些人,很难再有光明的未来。

他眼前仿佛又出现当时的影子,还有紧张的目光,那是在昏暗的火光下,有人一下一下按着他心口,呼唤他回来的身影。

差一点不就没有明天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王维 春中田园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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