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冼桓松是独自一个人出来的,沈秋探头探脑地问:“冼公子,我师哥呢?”
冼桓松什么也没说,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玉佩。
沈秋察觉到冼桓松有些不对劲,双手双臂沾满鲜血,状态如同游魂一样。
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师哥呢?”
柏云兮拍了拍沈秋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再扭头看向冼桓松:“冼公子,找到您父亲了吗?”
冼桓松还是一言不发。
柏云兮:“冼公子?”
君无殇厉声道:“冼桓松。”
冼桓松这才像如梦初醒般抬头,眼中露出无法掩盖的破碎。
他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父亲……我找到他了……我一会儿派人来取他的尸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尸体?死了?
他们没听错吧?
柏云兮重新确认道:“尸体?您这是什么意思?您父亲……”
冼桓松看起来像丢了三魂七魄:“对,他死了。”
沈秋立马冲上前,颤抖着声音问道:“那我师哥呢?”
冼桓松:“也……死了。”
沈秋:“什么?”
沈秋双目通红,揪住冼桓松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冼桓松仍由对方抓着,口中的话如利刃刺穿了两个人的心:“闫钰……宋知倦……都死了……”
沈秋松开了手,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震惊地喃喃道:“不……不可能,怎么会……”
他转身朝洞穴方向跑去,被冼桓松喊住了。
“别去了,他已经消散了。”
沈秋放慢步子停下,还是不敢相信。
沈秋:“谁干的?”
冼桓松从来没觉得这一个字说出来会这么艰难。
“我……”
沈秋猛然回头看向对方:“为什么?”
冼桓松声音低哑:“他杀了我父亲,在我面前。”
沈秋彻底混乱了。
冼桓松没去管其他人,他望向君无殇:“听闻仙京有个地方,叫恩怨台,可以回放人的一生,我能去吗?”
君无殇:“恩怨台需要一样与本人关系紧密的物品。”
冼桓松举起手中的玉佩:“这个玉佩虽然是您送我的,我一直佩戴在身上,但我和阿倦以前形影不离,有玉佩出现的地方就会有他,这个行吗?”
君无殇摇摇头:“不算。”
冼桓松身形一顿,默默把玉佩别回了腰间。
沈秋走过来开口道:“我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沈秋从袖中拿出来一个梅花镖,拇指摩挲着道:“这是师哥来这里的前一天晚上给我的,他说他很小就随身带着了。”
那晚,闫钰特地把这个梅花镖送给沈秋,沈秋没想那么多,只以为是一个普通的礼物。
他认得这个梅花镖,是师哥最宝贝的东西。
所以当师哥送给他的时候,他还惊讶了好一阵。
现在看来,有可能是师哥早已决定了自己的结局,提前交代给他。
这个梅花镖,是师哥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自从沈秋拿出来那一刻,冼桓松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
他直直地看向沈秋的手:“他怎么会给你?”
沈秋语气不算友好:“就是给了,师哥亲手交给我的。”
冼桓松伸手想去碰一下,沈秋却攥着梅花镖背过手,他落了空。
沈秋看向君无殇:“仙君,这个行吗?”
君无殇“嗯”了一声,又道:“去恩怨台。”
————
柏云兮不是第一次来恩怨台,他还记得上次是阴差阳错找到这里,得到了青影扇。
而这次,完全不一样。
沈秋走上台阶,把手心里的梅花镖轻轻放在恩怨台的最中央,似乎是不舍地多看了两眼,才退到台阶下。
君无殇唤出天明剑,对准恩怨台,注入灵力。
刹那间,云雾升腾,仙气缭绕,眼前逐渐模糊。
待到仙雾散去,场景才慢慢清晰起来。
这是一片树丛中,前面有一只黑色的小野猫在吃地上不知谁扔在这的鱼头。
突然,他警惕地弓起背,朝着右边的树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那里冒出来一个大约只有五岁的小男孩,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衣,脸颊瘦得凹陷进去,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野猫面前的鱼头。
“喵——”
小男孩咽了咽口水,他实在是太饿了,自从他被抛弃以来,就没有过一顿饱饭。
小男孩趴在地上,刚往前挪动了一点,就被野猫一爪子拍了上来。
小男孩立马往后仰,堪堪躲过去。
这时候有一辆马车驶过,轮子在地上发出摩擦的声音。
小男孩被吓到了,颤抖着爬回树丛后面挡住自己。
冼临舟从马车上下来,让车夫在原地等着,自己走到了男孩儿前面。
他递过去一个糖馒头,男孩儿眼睛都亮了,抢过去直接塞进嘴里,几乎没有嚼就咽下去。
冼临舟笑了笑,等男孩儿吃完后朝他招招手。
小男孩犹犹豫豫走到他面前。
冼临舟和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宋知倦。”
冼临舟说道:“宋知倦,要不要跟我走?保证你每天都能吃饱。”
这个条件不算丰厚,但是对于宋知倦来说足够了。
他懵懂地点点头,跟着冼临舟上了马车。
宋知倦第一次见到这么豪华的地方。
从踏进冼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除了冼临舟以外,冼桓松是他遇到的第二个冼家人。
冼桓松看见父亲回来了,张开双臂跑过去。
冼临舟笑弯了眼,俯身抱起他。
这时冼桓松才注意到父亲身边多了一个不认识的脏兮兮的小男孩。
他疑惑地看向父亲。
冼临舟对他解释道:“桓松,这是宋知倦,以后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
冼桓松从父亲身上下来,站在这个比他低一头的男孩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冼少主嫌弃地皱眉,而后朝他昂昂下巴:“把头抬起来。”
宋知倦瑟缩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头埋到胸前。
冼少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瘪瘪嘴。
冼临舟对宋知倦说道:“你以后就拜在顾长老门下吧,除了修炼以外的时间都跟着桓松,知道了吗?”
宋知倦点点头。
冼临舟:“桓松,你院子里有一处偏屋还没有人住,那让宋知倦住好了。”
冼桓松:“我才不要。”
说完他就跑开了。
冼临舟深知儿子“我行我素”的少爷脾性,却也拿他没办法,都是自己宠出来的。
宋知倦明显感受到了冼桓松的厌恶,冼临舟朝他笑笑:“你只管住进去,桓松不会为难你的。”
宋知倦低着头没说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冼桓松怎么可能不为难他,但他不在乎。
能吃饱饭,就行。
冼临舟领着他走到冼桓松的院子,指着左边的屋子道:“你往后便住在那里。”
等到冼临舟拍了拍他的背,宋知倦才慢吞吞地开始挪动步子,同时说了他今天的第二句话。
“谢谢。”
冼临舟:“屋子一直有人收拾,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去找小厮。”
“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宋知倦回头看向他。
“桓松的脾气被宠坏了,你记得要让着他点,别跟他计较。”
宋知倦:“嗯。”
冼临舟欣慰地点点头,看着宋知倦走进偏屋,又驻足思考了一会儿后才离开。
宋知倦轻轻推开屋子的门,侧身钻进来后再关上。
待他扫视了一圈后,嘴巴差点合不上。
太豪华了,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种地方,而且这只是一个偏屋而已。
也有可能是他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反正,宋知倦更加害怕了,他甚至不敢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这时,冼桓松从里屋走出来。
“喂,你还是住进来了对不对?”
宋知倦本来就有些不知所措,直接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抖了抖,脑袋更低了。
冼桓松背着手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看对方活生生像个见到猫的老鼠,皱着眉道:“说话。”
宋知倦握了下拳头后松开,答道:“对。”
“这么害怕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冼桓松嘀咕道,“我还以为是个哑巴。”
冼桓松:“把头抬起来。”
宋知倦照做。
冼桓松:“我叫冼桓松,你得喊我少主。”
虽然刚才父亲说过一遍,但冼桓松还是开口问:“你叫什么?”
“宋知倦。”
“哪个字?”
“知道的知,疲倦的倦。”
冼桓松默念了一遍,再道:“那我就喊你‘阿倦’。”
宋知倦听后懵了一下。
娘亲就是这么叫他的。
娘亲喜欢喊他“阿倦”。
可冼少主没想那么多,纯属是因为这个称呼好记。
冼桓松习惯性摆出了少主的架势:“既然爹爹让你以后跟着我,你就要守规矩。”
“首先,没有我的同意,不准进我的屋子。”
“其次,要有一个跟班的自觉,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简单来说就是要听我的话。”
“然后,不准和我靠太近,要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
“最后,”冼桓松看了他一眼,“把你‘哑巴’的习性给我改掉,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还有其他的我目前想不出来,等想到了再跟你说。”
“刚才那些记住了吗?”
宋知倦刚想点头,听见冼桓松“啧”了一声,于是他立马开口:“记住了。”
冼桓松这下才满意了,他撑着下巴望着对方:“你是孤儿吗?”
“不是……”宋知倦想了想又改口道:“是……”
冼桓松:“为什么犹豫?”
宋知倦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没有父亲,母亲一个月前抛弃了我,我流浪到现在。”
冼桓松张了张嘴竟没有说出话来,他看着这个孤苦伶仃,并且浑身没有一件好衣裳的男孩,也不知怎么的莫名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
冼桓松装作严肃道:“看你身上脏死了,赶紧去洗洗,弟子服都在衣柜里。”
说完他就跳下了长凳,甩甩袖子离开了偏屋。
只不过,在他经过宋知倦身边的时候,顺手塞给他了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裹。
宋知倦拿到桌子上打开,里面躺着三只小小的芝麻酥饼。
闻着很香,他却愣着看了好久。
冼少主表示,他原来是打算自己吃的,只是……只是看对方可怜,才给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搬好小板凳,开始讲故事了。
大概率很长,因为拖延症晚期的作者到现在都没有存稿完……